“誰？”

    寧長生瞇著眼睛看了看身后空曠無人回應(yīng)的古舊街市，暗中輕嗅，很快，她便鎖定了方向，緩步走向了東北方向的一個廢棄攤位。

    感覺到寧長生的靠近，那偷偷窺視的身影緊縮成一團(tuán)，生怕露出半點(diǎn)鼻息被人發(fā)現(xiàn)?？蓻]成想，自己下一秒就被那白衣女人一把抓了起來，吊在空中，它頓時恐慌地掙扎起來，嘴里發(fā)出尖銳的啼叫，像某種獸類。

    “這什么玩意兒？”寧長生看著手上的小東西，神色莫名。

    要說被她抓住的這生物十分類人，矮矮小小的，大概三歲小孩的模樣。皮膚顏色很淺，輕易就可以看到透在下面的青紫血管，圓滾滾的眼睛因?yàn)榧臃褐⒓t，仔細(xì)一瞧，它的眼珠還是烏金的色澤，純黑發(fā)亮，不知是角度的變化還是自身情緒的改變，它的瞳孔竟然一瞬間從尾端泛起了金燦燦的光芒，幾息間褪去深色，轉(zhuǎn)變成了溫柔無害的淺綠色，并帶有銀色和灰色交雜其中，外圍一圈黑色的外環(huán)，顯得格外清澈明亮。它這樣凝視著你，仿佛你就是它的全世界。就連一向冷情狠心的寧長生也頓住了，似乎陷入了某種幻境當(dāng)中。

    那生物見狀，小心地?fù)u晃著身子打算趁著寧長生沒有回神趕緊跑人，可是剛一動作，頭頂就降下狠狠的一巴掌。

    “呵，還知道誘敵，有沒有后招呀？使出來給我看看?！?/br>
    寧長生捏著不明生物的后頸，隨意地晃動著，一邊說一邊打量，視線在對方的手腳部位停留了幾秒，突然道：“你是妖修？”

    那生物其他部位都像極了人類，但手掌卻如鳥禽，橙中偏紅，帶著鋒利的爪子，根部還有一層薄薄的蹼，或許還能在水中游動。

    她想了想，直接伸出手往小生物胳膊窩探去，順便還捏了捏。

    “啊啊啊，你你，你這女人要做什么？快放開我，哈，哈哈，住手啊你?！币坏乐赡鄣耐翥@進(jìn)寧長生的識海，再一瞧對方并沒張口。

    寧長生嫌棄地把小生物丟了下去，道：“還沒學(xué)會說話，挺弱的啊?！?/br>
    “你！”小生物被寧長生的話氣到了，一張rou圓臉憋得鼓鼓的，伸手就想撓寧長生。

    后者挑釁地笑了笑，只一只手，就把它按在了地上，半點(diǎn)靠近不得。

    “沒空和你玩游戲，我問你答，明白就點(diǎn)頭，懂？”

    被壓制的小生物根本不想理寧長生，卻在下一秒被寧長生外泄的生氣擊中，滿臉蒼白冒冷汗，不住地點(diǎn)頭，表示自己聽到了。

    對這種野生的生靈，寧長生很有應(yīng)對的經(jīng)驗(yàn)，眼下對方不就乖了嗎，于是問道：“你在這里住了多久？就你一個？”

    “我也不知道，我破殼出來就一直在這里，只我一個?！蓖晜魅肓藢庨L生的識海。

    寧長生聞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那你為什么會口吐人言？長得也挺像那么一回事的?！?/br>
    出生就懷具人形的生物不是沒有，這通常代表著它在它們族群里資質(zhì)更好，畢竟天道很長時間都在扶持人族，所以大道有一個趨勢，越像人越高級，不然那些精怪修煉有成后為什么會化形成人呢。不過人也是根據(jù)神的模樣捏造的，究其根本，神才是世間萬物追求的歸宿，可惜涼涼了。

    小生物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回答了：“我曾經(jīng)順著河水往上游走，見到了很多人。那會兒什么都不懂就開始跟著他們學(xué)，學(xué)著他們走路，學(xué)著他們說話，模樣也慢慢靠近了他們。有遇到一些有意思的，他們還教我人類的各種東西，可是我一旦把他們帶離隊(duì)伍，他們就會變得癡傻，最后又跑了回去。有一段時間那里很擠很擠，快把橋上的湯喝光了，但是后來人越來越少，我也沒怎么去了?！?/br>
    它表情復(fù)雜地看向?qū)庨L生，道：“你還是我這么多年后看到的第一個走到我這里的人，而且話也最多。咦，不對，你有溫度！”

    說到這里，小生物的眼鏡瞪得大大的，似乎才反應(yīng)過來。

    “小黑告訴我，人死了都是冰冷的，只有活人才會有溫度?？墒腔钊诉M(jìn)不來這里，你究竟是誰？”

    看著小生物拿著臟兮兮的小手就想往自己身上撲，寧長生直接后退了小步，把對方隔得遠(yuǎn)遠(yuǎn)的，道：“你給我好好站好了。我再問你啊，你去閻羅殿看過了嗎？就是一排很高大的房子，屋子背后有各種刑具，石磨、湯鍋之類的?！?/br>
    小生物眼鏡眨巴眨巴，爪子捂在嘴上想了一會兒，‘哦’了一聲道：“去過去過，但里面什么都沒有，那些人排隊(duì)就是先去那里，有一道莫名的氣體對他們一照，有的什么變化都沒有，有的身影卻會變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兒。那氣體聞著有點(diǎn)好吃，就是我一靠近就刺得發(fā)疼，最后也不敢靠近了。”

    對于對方的識時務(wù)，寧長生表示很滿意，小生物話里面所說的氣體大概就是地府殘余的法度之力了。以前鬼魂經(jīng)過都要過堂問審，還有判官批書，眼下只能啟動自動機(jī)制。

    不知道寧長生突然想到了什么，就見她抬頭看了看頭頂。

    地府的天是陰沉沉的沒有光亮，最外端被一道先天罡氣包裹著。所謂罡氣就是浩然正氣，宇宙鴻蒙時期便存在的，具有生發(fā)運(yùn)化的氣體。諸邪莫侵，養(yǎng)生長壽，修士求之不得。不過對極陰之地的亡魂而言，這就是懸在頭頂上的利斧，隨時可能掉下來讓他們魂飛魄散。

    地府雖已是空城，但蘊(yùn)養(yǎng)多年的物質(zhì)還在，就算哪一天地府局勢失控了，這一道罡氣也足夠平息一切風(fēng)云。

    衰敗的地府很無趣，她想走了。

    “你大概是地府的伴生獸或者鎮(zhèn)守物吧，以后別學(xué)人了，人可不是什么好的。我先走了，如果下次也有活人進(jìn)來，你可別這么傻兮兮，能動手就不要說話，免得你被騙。算了，你這小胳膊小腿，遇上了還是躲著吧。”

    靈獸的年紀(jì)不能用時間來算，不然可能幾千歲了，也還只是個稚童。遇上能闖入地府的人，估計打也打不過，躲為上計。眼前這個小東西防備心太低了，她都沒怎么威逼利誘就把消息打探完了，真要遇上盯上它的，指不定渣渣都不剩。

    至于為什么不一同把小生物帶走，這玩意兒也不知道是地府哪位留下來的，估計有其他用處，她挖墻腳也不至于挖自己人。

    于是拿著忘川水，寧長生就準(zhǔn)備隨意找個地方開鬼門走出去。

    被放過的小生物目光幽幽地盯著她很久，看到寧長生一腳跨進(jìn)了洞門，身影即將消失的時候，一個飛撲，身影也隨著洞門的關(guān)閉而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