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jié)
在衣服的夾層里她特意繡了只五爪金龍,因?yàn)樵谒难劾?,這皇位本就該屬于她的平兒。 “靳承乾…你怎么敢!哀家要?dú)⒘四?!?/br> 太后目眥欲裂地站起身,剛想要沖出去,卻是腳上一軟,跌坐在了地上。 想再站來,可卻是怎么也動(dòng)彈不得。半邊的身子都已是麻了,她掙扎著,可也只能在地上無意義地抓撓,有一半的身子,好像已經(jīng)不屬于她了似的。 看著地上口水流了半邊臉的太后,德妃嫌惡地皺眉。甩袖想走,卻又不想落得個(gè)不孝的罵名。只得不耐地站在一邊,裝作驚恐的說不出話來樣子。 笑話,她可不想伸手去扶這老太婆,臟兮兮的,她肚子里可還有著她的孩子。 青鹽沒心思去想德妃為什么不幫忙,她現(xiàn)在已是絕望地快要哭出來。一邊哭喊著讓人去請(qǐng)?zhí)t(yī),一邊把太后背在背上踉踉蹌蹌地往床邊走。 王爺剛走,太后現(xiàn)在又成了這個(gè)樣子,這以后的日子,可得怎么過啊! 不中用的老太婆!德妃冷眼看著宮人們簇?fù)碇牖杳缘奶笸鶅?nèi)室走,心里暗暗咒了句。 可是心里再不情愿,這面上的功夫總是得做到位。 德妃用帕子捂住嘴,趴在翠蔓的肩上哭得不能自已,一邊擦著眼淚,一邊慢悠悠地跟著往里面走。 靳承乾神清氣爽地從門口進(jìn)來時(shí),老太醫(yī)正抖著胡子給太后收針。見到靳承乾,忙跪下行禮。 “不必多禮,先給母后診病要緊。” 靳承乾擺擺手給免了禮。側(cè)頭看著頭上扎滿銀針卻依然狠睜著一雙大小不一的眼睛看他的太后,忙把拳頭湊到嘴邊輕咳了兩聲才止住了到了嘴邊的笑意。 “母后這是生了什么???” 老太醫(yī)見著靳承乾悲痛的神色,在心里嘆了口氣,默默搖了搖頭。 陛下還真是至純至孝啊,宮里一直傳著陛下與太后不和的消息,現(xiàn)在看來,多半是謠言。 “太后娘娘這是急火攻心,中了風(fēng)。這左半邊身子啊 ,怕是要癱瘓了。” “這…可如何是好?!?/br> 靳承乾聽后一愣,痛苦地一拳捶上身邊的桌子。 這么容易就癱了,那以后豈不是要一直住在這里了?朕可連送她去觀音山的馬車可都準(zhǔn)備好了啊。 “陛下安心,太后的病情還不算太重。只要好好療養(yǎng),假以時(shí)日,還是有恢復(fù)的可能的。” 老太醫(yī)見靳承乾滿面悲色,不由輕聲勸慰著。將所有的銀針都收回針盒里,沖著靳承乾又行了一禮。 “陛下,那老臣去給娘娘開藥方?” “快去吧,用最好的藥,定要確保太后平安無事?!?/br> 靳承乾揮揮手,把其他伺候的宮人也都給攆了出去。 “都出去吧,讓朕陪母后說說話,德妃留下便好?!?/br> 聽著這話,德妃心里一喜,忙抬頭望向靳承乾,眸里還含著水色,看起來更是楚楚動(dòng)人。 見靳承乾沖她頷首,忙不迭地便移著步子走了過去、 瞧瞧,陛下總算是想起本宮來了,看來本宮復(fù)寵的日子就在眼前了! 靳承乾沒讓德妃近身,他往后退了一步,讓德妃走到離太后半步遠(yuǎn)的地方,自己則是往邊上走了一步,與她拉開了距離。 看著自己與靳承乾中間不遠(yuǎn)不近的距離,德妃暗自斂了眉,有些不悅。 可即使心里再不滿,面上卻是什么也不顯。她借機(jī)半彎下了身,伸手握住太后的手,嘴上柔聲說著安慰的話,看起來就是個(gè)孝順的好媳婦一般。 “母后,您別急,陛下在這呢,好好養(yǎng)著病,總有好的一天。” 太后的左手使不上力,只能任由德妃握著,右手卻是使勁得揮著,像是要撕了靳承乾一般。 眼珠瞪得圓圓,喉嚨里不住地發(fā)出著“嗬嗬”的聲音,聽起來有些駭人。 “母后,您就這么生朕的氣?平弟作惡多端,還不知悔改,您也不是不知道。朕把這事往下壓了一個(gè)月,又讓他逍遙了那么多天,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了。您還有什么不滿足的?” 面對(duì)著這樣的太后,靳承乾可是一點(diǎn)也不害怕。他慢悠悠地伸出手,在離著太后尖尖的指甲還有半掌遠(yuǎn)的地方又堪堪停住,嘆了口氣。 “再說了,江深的死與朕可是沒半點(diǎn)關(guān)系。那么小的孩子,就這么沒了,朕也是心疼的?!?/br> “江深…哀家的,的孫兒!” 聽著這話,太后喉頭一梗,右手掙扎地更為猛烈。德妃忙去攔住她,卻是被抓傷了手背。 “靳承乾…你把他怎么了?!” “噢…朕忘了說了。” 靳承乾一拍腦門,似笑非笑地望著面色不正常地泛著潮紅的太后。 “平弟不久前納了房妾侍,名叫才飛仙,落云樓的頭牌,您可還記得平弟獲罪的消息傳回王府之后,才姨娘欲卷了首飾逃跑,路上遇見了在府里玩耍的江深。這慌亂中一推一搡的,江深便不小心落入了湖中,溺死了?!?/br> 看著太后的臉一點(diǎn)點(diǎn)的變得慘白,靳承乾無奈地嘆了口氣。 “母后放心,朕已是派人捕了才飛仙和她哥哥才霜染,將他們也沉到了湖里,算是為侄兒賠命。您且安心,畢竟,您又不止是有這一個(gè)孫子?!?/br> 說著,靳承乾側(cè)過臉看向了德妃,面帶笑意。 “聽說,朕的德妃娘娘也有了朕的孩子?” 德妃腦子里嗡的一聲,不可置信地望向靳承乾。 從那事過去到現(xiàn)在才一個(gè)多月,這期間她為了掩人耳目從未請(qǐng)過太醫(yī)。知道她有孕一事的,除了她自己就只有翠蔓,靳承乾又是怎么知道的? 對(duì)上靳承乾喜怒不便的眸子,德妃打了個(gè)冷顫,忙回頭去看翠蔓??刹弊舆€沒轉(zhuǎn)過去,就覺得衣襟一緊。 再低頭,就見著一只保養(yǎng)得白皙形狀卻已經(jīng)扭曲變形了的手正死死地拽著她的領(lǐng)子。 太后咬著牙含糊不清地罵出聲,“賤人!你竟敢騙哀家!” 德妃尖叫一聲,急忙往后躲,卻是怎么也躲不開。翠蔓也趕忙上前去掰著太后的手,可也只是徒勞。 太后發(fā)髻散亂,面部猙獰地宛如厲鬼一般。也不知她是哪來的力氣,就那么死死攥著手,任誰也掙脫不開。 德妃被嚇得不行,抖著嘴唇去捂住自己的肚子,側(cè)頭求救般的望著靳承乾。 可對(duì)上那雙滿是笑意的眼睛,到了嘴邊的救命卻是怎么也說不出來。 陛下他怎么可以在笑呢?就算他不在意她,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的親骨rou??! 德妃瞪著眼,還想仔細(xì)去分辨下靳承乾到底是不是在笑著,頭皮卻是猛地一緊。 她心里一驚,再顧不得靳承乾的神色,只是發(fā)狂般的護(hù)住自己的頭發(fā),喊著翠蔓來救她。 “哀家的兒子死了,孫兒死了…他也別想有孩子,一個(gè)都不許有!” 太后瘋狂又嘶啞地喊著,嘴里像是含了塊石頭般的不清不楚,可那骨子里透出來的狠辣勁卻是分毫畢現(xiàn)。 她用頭使勁地撞開幫著忙的翠蔓,右手猛地?fù)]出一拳直直地?fù)舸蛏狭说洛男「?。覺著不夠狠,又挪著身子,用胳膊將她一直枕著的玉枕也給推了下去。 玉枕頗為沉重,砸在德妃肚子上的時(shí)候發(fā)出了砰的一聲悶響,隨即便是德妃一聲尖細(xì)的痛叫。 翠蔓捂住胸口哭著爬過去,搬開壓著德妃的玉枕,呆呆地望著她已被血染濕的裙擺,顫著手說不出話來。 “娘娘…娘娘…” “陛下…孩子。您的孩子!” 德妃痛苦地蜷在地上,朝著靳承乾伸出沾滿血的手,疼得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流掉了,真可惜。” 靳承乾往后退了一步,瞧著逐漸被染的血紅的地面,咂了咂嘴。嘴里說著可惜,話音里卻是一直帶著笑。 “不過還好,不是朕的孩子?!?/br> 不再看德妃震驚的神情,靳承乾贊嘆地沖著趴在床上喘著粗氣的太后拍了拍手。 “母后做的好,又殺了一個(gè)?!?/br> “嗬…嗬…” 太后累得說不出話來,只能怒視著靳承乾,神情悲憤。 她心里的那股暢快開始慢慢被恐懼所取代,右手緊緊握著被子,等著靳承乾的下一句話,猶如等待著宣判的死刑犯。 “一個(gè)月前,平弟闖入了朕的書房,朕當(dāng)時(shí)不在,可巧的是,德妃卻在。平弟年輕氣盛,朕知曉這事后,雖是氣憤,但到底還是忍了下來,沒治他的罪。朕想著,再頑劣也好歹是朕的兄弟,朕斬了他的心意已決,怎么也得多給他留個(gè)孩子。”靳承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太后的臉,不放過她一絲表情的變換。 “可沒想到,這個(gè)孩子,卻是被他的親奶奶給親手砸死了。母后,您說是不是很可惜?真是枉費(fèi)了朕的一片苦心?!?/br> 靳承乾話音未落,太后便慘叫了一聲,忙手腳并用地往下爬??墒亲筮吷碜邮共簧狭?,她剛爬到床沿便就濕了平衡,狠狠摔了下去,正落在那攤血泊之中。 “傳…太醫(yī)…” 太后徒勞地用手去擋著德妃身下流出來的血,喉嚨里咕嚕咕嚕地響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喊出了這句話。 “沒用的,血流得這樣多,大羅神仙來也救不回這個(gè)孩子了。母后,您說是不是?” 靳承乾蹲下身,讓視線與太后平齊,繼續(xù)不緊不慢地說著。 “噢,對(duì)了,朕忘了告訴你了。您買通的那個(gè)宮女,把一切都告訴朕了,但是她說她并不知道您給她的藥到底是什么?!?/br> “朕也好奇,便就將那包藥給康平王妃送了去,想讓她幫朕試試,這藥到底有多補(bǔ)?” 說著說著,靳承乾不禁笑出了聲。 “母后給的果真是好藥,康平王妃服了才一炷香,那孩子便流了。聽回來通傳的探子說,王妃的血流得又急又快,是個(gè)快成型了的男嬰。朕想著,那場(chǎng)面,許是跟德妃的差不多?” “孫兒,哀家的孫兒…” 一天之內(nèi)沒了三個(gè)孫子,還有兩個(gè)是經(jīng)了自己的手,太后只覺胸腔憋悶到窒息,再一張口,便是一口心頭血。 “母后,何必如此傷心。沒了兩個(gè)侄兒,也是您的無心之失,朕不怪你。” 靳承乾開口喚了青鹽進(jìn)來將太后扶到床上,背著手笑著沖面如死灰的太后微微頷了頷首。 “母后,您放心,大祁斷不會(huì)斷在朕的手里。朕的貴妃有了孕,朕會(huì)護(hù)著她平平安安地生產(chǎn)。若是個(gè)皇子,朕便親自教導(dǎo)他,等他大了后便將這江山交給他。若是個(gè)公主,朕便視她為掌上明珠,將她捧在手心里嬌養(yǎng)著,養(yǎng)的像她母妃一樣乖巧懂事。您說好不好?” 太后躺在床上,雙眼呆滯地望著床頂,臉色憔悴,嘴角邊還流著口水,仿佛一瞬間就老了十歲。 見太后不再出聲,靳承乾頗有些失落地?fù)u了搖頭,轉(zhuǎn)眼看向了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德妃,瞇了瞇眼。 “馬畫蓮,你可知罪?” 德妃靠在翠蔓的腿上,看著面色冰冷的靳承乾,心里一陣陣的恐慌。 她知道,她自以為天衣無縫的計(jì)劃,全完了。這個(gè)男人,他什么也沒說,可他什么都知道。 想起三日前在北辰閣像個(gè)跳梁小丑一般的自己,德妃狠狠攥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