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皇子府。

    文坤正等著五皇子從宮里出來。

    五皇子府的花園已是開始慢慢消退著滿院翠綠，漸漸染上了一絲赫赤緗黃之色。

    文坤正饒有興致地逛著，卻見一個小廝低頭邁著碎步跑了過來。

    “文公子，殿下回來了?！蹦切P垂首輕聲說著。

    文坤唰地打開扇子搖了搖，面露微笑：“帶路吧?！?/br>
    那小廝彎腰應(yīng)了一聲，便帶著文坤朝五皇子所在之處去了。

    文坤進(jìn)屋的時(shí)候，五皇子還在換下入宮覲見的皇子服，他便在外間坐著等候。

    又有個小廝過來，給文坤上了茶。

    文坤看了他一眼，這小廝依舊如之前帶路的那個一般，細(xì)皮嫩rou的，一副好皮囊。

    從前沒有那么留心，如今看來，尋常人家的公子，報(bào)信隨從是小廝也就罷了，何來上茶這般的活都讓小廝做。

    雖說五皇子府里也有丫頭，大都做些不貼身的活計(jì)，只有沒幾個丫頭能侍奉他，也很少在人前晃悠。

    文坤正出著神，便聽得一陣爽朗的笑聲從里頭出來。

    “文坤你可當(dāng)真是料事如神啊！”五皇子一臉的喜意，大步向著文坤走去，“父皇的打算，當(dāng)真與你說的一般不差?！?/br>
    文坤站起身來，由著五皇子走進(jìn)自己，喜悅的氣息幾乎噴薄到自己臉上。

    他低頭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問五皇子：“陛下是怎么說的？”

    “父皇問我身上的傷如何了，我照你的意思，說自己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只是太醫(yī)叮囑還需靜養(yǎng)一月，不能太過勞累，”五皇子侃侃道來，“父皇卻是猶豫了一下，便與我說了他不想再讓祁佳主事賑災(zāi)，希望我能替他的意思。”

    文坤聽完，點(diǎn)了點(diǎn)頭，回道：“一個月夠多了，依照陛下的脾氣，就算讓殿下等一個月再去濮州，也是會圣旨先行，我們有時(shí)間安排?！?/br>
    五皇子聽了很是滿意，似是想到什么，問文坤道：“那個張睿……可信嗎？”

    “既要用人，自然可信，”文坤的笑容充滿了肯定，搖了搖手中折扇。

    十日后的濮州，四皇子迎來了一個沒有料到的人，是皇帝派來傳旨的內(nèi)侍。

    “奉天承運(yùn)皇帝召曰……”

    四皇子跪在地上，將皇帝的意思聽了個明白。

    等到太監(jiān)那尖細(xì)的嗓音落下，四皇子的身子卻是沉到起不來。

    “四殿下？”那內(nèi)侍見四皇子沒有反應(yīng)，困惑地喚了一聲。

    四皇子似是才回過神來，勉強(qiáng)扯出一個笑臉，撐起身子來。

    “兒臣……接旨。”

    四皇子接過內(nèi)侍手中的圣旨，腦中已經(jīng)是一片混亂。

    還是邊上的張睿眼疾手快，見著冷場，便上前滿臉堆笑地拱手問道：“公公一路勞累了，要不要來喝杯茶？”

    那內(nèi)侍看了一眼張睿所指的小宅，心說這大概就是皇帝叮囑他留意的那個，四皇子私自建的宅居吧？

    “不勞煩了，”那內(nèi)侍氣氣點(diǎn)了頭，“咱家背著圣旨，不方便行禮，先行告退了?！?/br>
    “哎，哎?！睆堫｜c(diǎn)頭哈腰，一臉諂媚地送了幾步。

    內(nèi)侍有自己準(zhǔn)備的帳子，自然也不可能住到四皇子的宅子里去。

    四皇子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久久回不過神來。

    張睿小心翼翼上前去，開口喚道：“殿下……”

    四皇子抬起頭來，顯然是滿臉的怒意，呼吸都沉重得很：“那個傳旨的太監(jiān)呢？”

    “呃，那位公公似是有自己的帳篷，看來是打算住下了……”張睿輕聲答復(fù)著，似是擔(dān)心突然惹得四皇子暴怒一般。

    “呵……”四皇子冷哼一聲，“怎么，他是打算住到隨我回京嗎？”

    四皇子對皇帝的旨意又是生氣，又不敢有所動作。

    張睿見他這般，心里有了打算，上前道：“殿下寬心，陛下只是疑心重罷了，也不曾真的要將您如何?！?/br>
    這話看似安慰，實(shí)則更讓四皇子心中的憋屈多了一分。

    “父皇也不想想，這樣讓別人怎么看我……”四皇子雖然埋怨皇帝，但到底心里還是有著一絲心虛的。

    畢竟是他“有錯在先”。

    更何況皇帝只是召他回京罷了，雖說失了面子，但好歹目前也沒有責(zé)怪的意思。

    張睿想了想，也是嘆了一口氣，道：“其實(shí)也就這么點(diǎn)大的事，可說不讓您修就不讓您修了，這……好歹您也是勞碌了這么多日子，沒有功勞還有苦勞，陛下也真是……唉……”

    張睿的話，一字一句地戳到了四皇子的心里，四皇子愁眉不展，可也無可奈何。

    張睿卻是沒有停下，又輕聲嚼了一句：“就這么回去，殿下您的面子往哪兒擱啊，不知道五皇子背地里會怎么笑話呢……”

    “嘭！”

    四皇子聽到這一句，當(dāng)時(shí)就繃不住，手邊的茶盞狠狠往地上一砸，碎瓷茶沫散了一地。

    “啊……”張睿如夢初醒一般，倒吸了一口涼氣，忙跪下求饒，“是屬下多嘴了，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張睿的聲音驚懼不已，可他深深垂下的臉龐卻是攀上了一絲笑意。

    “祁修……”四皇子幾乎咬牙切齒地念出五皇子的名字來。

    是啊，當(dāng)初五皇子就算是因?yàn)橛龃潭鴮①c災(zāi)的主事之權(quán)拱手讓給了自己，四皇子也是沒心思去笑話他的。

    畢竟那時(shí)滿朝文武，包括皇帝，都懷疑是他下的手。

    他心驚膽戰(zhàn)地接過這個主事之權(quán)，絲毫沒有得意之感，只有戰(zhàn)戰(zhàn)兢兢，唯恐行差踏錯。

    而如今，自己屁股還沒坐熱幾天，就要將這主事之權(quán)交出去了。

    更何況當(dāng)時(shí)自己能來，也不過是因?yàn)槿首硬∪?，五皇子又傷重，皇帝明擺著是沒有選擇，才由得自己前去。

    “你說父皇……就這么讓我回去，那這賑災(zāi)之事……”四皇子壓抑著情緒，向跪在地上的張睿問道。

    這幾個月下來，想來五皇子的傷也養(yǎng)得差不多了。

    難道皇帝當(dāng)真根本沒把自己當(dāng)回事，等五皇子的傷好了，便隨便找個錯處就把自己摘了嗎？

    張睿知道四皇子在想什么，心中暗喜，面上卻是無比的擔(dān)憂，抬頭望著四皇子，開口答道：“只怕，陛下還是想讓五皇子……接手……”

    四皇子的臉色越來越差，也不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