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算是入冬了。

    沈清婉正在屋里寫著什么。

    春蘭被她趕到了外頭，一會(huì)兒探頭探腦地看看沈清婉，總覺得她怎么似乎都沒動(dòng)過。

    春蘭怕沈清婉累著自己，猶豫了一會(huì)兒還是硬著頭皮進(jìn)去嘀咕了。

    “小姐……”春蘭輕輕喊了一聲，沈清婉沒有理她。

    “小……”

    “什么事兒啊？”沈清婉不耐煩地打斷道。

    春蘭咽了咽口水，小聲說道：“您寫了大半天了……”

    “大點(diǎn)聲兒，我聽不見?！鄙蚯逋耦^都沒抬，又打斷了她。

    春蘭瑟縮了下，躡手躡腳走進(jìn)來，到沈清婉身邊說道：“小姐，您都寫了大半天了，不如出去松松筋骨，總這樣坐著，仔細(xì)腰疼。”

    沈清婉聽了話，放下筆來，暗嘆了一口氣。

    春蘭一震，似是被嚇到了一般。

    沈清婉斜眼看她：“你怎么了？”

    春蘭撥浪鼓似地?fù)u起頭來：“沒有沒有……”

    沈清婉瞇著眼盯了她一會(huì)兒，把春蘭盯得都要長(zhǎng)毛了。

    “你怕我？”沈清婉嘴角一彎，一臉笑意地看著春蘭。

    春蘭一愣，怯怯道：“沒有……”

    “還說沒有！”沈清婉突然板起臉來，兇了她一句。

    春蘭竟然一哆嗦便跪下了。

    沈清婉沒料到她這般，頓時(shí)撲哧笑出聲來。

    春蘭見沈清婉這開心的模樣，只覺得滿頭霧水。

    沈清婉捂著肚子笑得開懷，眼淚都笑出來了方才停下。

    春蘭沒有言語，只紅著張臉看沈清婉笑話自己。

    “好了好了，”沈清婉見春蘭羞赧，也不愿多笑話她，伸手扶了她一把，臉上笑意不減，“你怎么又成這副德行了？”

    春蘭懵然，什么叫又？自己什么德行呢？自己怎么不知道？

    沈清婉見她這副樣子，心中也有些感慨起來。

    自己恢復(fù)記憶以來，一直情緒十分波動(dòng)，直到近日才想法子好了些。

    自己這破脾氣，倒是動(dòng)不動(dòng)盡往自己丫頭身上撒了。

    也難怪春蘭怕得很，以為自己恢復(fù)了記憶，便又是從前那個(gè)跋扈傲慢的沈清婉。

    沈清婉細(xì)細(xì)反省了一番，自己的確這兩日還是任性得很，不高興起來幾乎是逮誰咬誰，和鈴軒里都是一股惴惴之氣。

    如今想來也覺得好笑，不過見著春蘭這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模樣，沈清婉也是有些愧疚的。

    “好了，”沈清婉將春蘭拉到了自己面前，“我前些日子不開心，拿你撒氣了，你別放在心上啊?！?/br>
    春蘭一聽，這是什么話，忙搖頭道：“小姐說什么呢，奴婢怎么會(huì)怪小姐……”

    “得得得……”沈清婉一聽她這話頭就頭大，趕忙止住她，吩咐道，“你別跟我講這些，你陪我這么多年，我都知道；你也別怕我，不管我如何，你總是我最貼身的丫頭?！?/br>
    春蘭聽了這話，幾乎是要哭出來了，眼睛一熱，忙又要跪下。

    沈清婉哎了一聲，趕緊給她攙起來。

    “別動(dòng)不動(dòng)就跪的，你累不累?。俊?/br>
    春蘭抽抽搭搭的，心里卻甭提有多開心了。

    自家小姐總算好了不少，她這兩天挨的眼色又算得了什么呢？

    “奴婢是見著小姐前些日子不開心……”春蘭自然知道沈清婉在不開心什么，只是她也對(duì)此事諱莫如深，這隨口一提便止住話頭了。

    見沈清婉面上笑意一僵，春蘭不敢再說下去，忙岔開話頭道：“小姐這幾日就是在屋里寫這個(gè)寫那個(gè)的，雖然奴婢不知小姐在做什么，但見著小姐能心情好些，成天也便也罷了。寫什么倒是其次，別累著自己了就好?！?/br>
    沈清婉笑了笑，看了一眼春蘭道：“當(dāng)真是個(gè)小管家婆，問你一句便這么啰嗦?！?/br>
    春蘭臉一紅，也不敢頂嘴，正想再勸兩句自家小姐出去走走了，卻聽見了外頭的動(dòng)靜，原來是沈夫人來了。

    “婉兒？”沈夫人自己掀了緞簾便進(jìn)來了，“在做什么呢？”

    沈夫人笑顏吟吟的，見到沈清婉正拉著春蘭說些什么，也是一陣好奇。

    “主仆二人說什么悄悄話呢？”沈夫人說笑道。

    沈清婉笑著站起身來，一邊朝沈夫人快步走去，一邊撒嬌喊道：“娘，您今日怎么來看我啦？”

    春蘭見狀，也是淺淺一笑，心領(lǐng)神會(huì)地掩門出去了，讓母女倆好好說說話。

    “猴兒，”沈夫人任由著沈清婉像個(gè)小孩兒似的撲進(jìn)懷里，點(diǎn)了點(diǎn)她的鼻尖道，“你父親這回出征得急，府中留了好多事兒要我拿主意?！?/br>
    沈清婉聽到父親出征這幾個(gè)字，突然一愣，隨即趕緊讓自己想別的去，不要鉆在這兒。

    沈夫人卻是毫無察覺沈清婉的異樣一般，繼續(xù)說著：“你祖母年紀(jì)又大了，很多事兒力所不能及，便也交給了我。這些日子忙，都沒來看你，也沒見你去看娘呀？”

    沈清婉臉一紅，這些日子以來，她的確只顧著想盡法子調(diào)整自己情緒，倒是忘了多去陪陪沈夫人。

    沈夫人見沈清婉抿著嘴羞澀笑著的模樣，倒也沒有再取笑為難她，只朝沈清婉的桌案上望了望。

    沈清婉見狀，心尖兒一揪，忙抱緊了沈夫人，壓住她就快要問出口的話頭，開始撒起嬌來。

    “娘，您陪婉兒出去走走吧，婉兒悶了這些天，都快悶壞了?！?/br>
    沈夫人原想問問沈清婉這都在寫什么呢，結(jié)果被她這突如其來的一頓撒嬌給點(diǎn)醒了一般，想了想，開口逗她道：“娘還真是來找你出去玩兒的?！?/br>
    沈清婉一愣，自己只是隨口找到話題，怎么沈夫人還接上了呢？

    沈夫人接著說道：“你外祖母聽說你身子好了，記起了從前的事，也是開心得不得了，與我說了好幾次，要我?guī)闳タ纯?。如今娘手頭的事兒也忙完了，你也想出去走走，不如咱娘兒倆就一道去你外祖母家看看?！?/br>
    沈清婉正想滿口應(yīng)下來呢，卻聽沈夫人又自顧自地開了口道：“你表哥子愷當(dāng)真是惦記你，聽說你身子好了，求了你外祖母多少次想來看你，你外祖母愣是不讓，就怕擾了你養(yǎng)病清凈。他這么惦記你，你可記得要好好謝謝人家，莫要沒了規(guī)矩?！?/br>
    沈清婉也不知道是那根筋給搭錯(cuò)了，聽了這話竟然頓時(shí)像個(gè)被踩到尾巴的貓，驚得差點(diǎn)沒跳起來，滿口道：“我不是與娘說了無意表哥了，怎的又要我……”

    沈清婉一說到這兒，自己也噎著了。

    好像沈夫人也沒說什么，怎么自己這么大反應(yīng)呢？

    沈夫人也是嚇了一跳，撫著胸口問她：“婉兒你這是怎么了？”

    沈清婉紅了紅臉，騎虎難下般，只得說道：“先說好了，我不嫁表哥啊……”

    沈夫人一愣，撲哧笑出聲來：“沒說讓你嫁他呀！何況如今太后薨逝不久，國(guó)喪還在，咱們雖不是天家，少說論你婚事也得明年了，急什么呢？”

    沈清婉的臉憋了個(gè)大紅，低著頭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