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雖也常通風(fēng)，但有個新生嬰兒在，大多時候還是關(guān)得嚴(yán)實。

    辰王妃一進(jìn)去便聞到了一股淡淡的奶味兒，見到一個酸枝木小兒床擺在那里。

    里頭是精致軟滑的層層墊子，一個小小的嬰孩兒正閉著眼安然睡著。

    辰王妃一見到這孩子，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軟成了一團(tuán)。

    丫頭給她端來了錦杌，她便在小床邊上坐下，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里頭的小孩。

    天下父母，不論富貴貧窮，都會給孩子自己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如今這個不知外頭風(fēng)起云涌的孩子，正無憂無慮地在自己香甜的睡夢中休息著。

    辰王妃看著這個孩子，心中五味雜陳。

    “母妃？”祁歸恒見辰王妃看著孩子不動了，心里有些擔(dān)心。

    辰王妃被喚回了神來，抬頭笑了笑，輕聲道“這孩子和歸恒小時候長得一模一樣，我看著他，就像是回到了從前一般。”

    辰王妃眼中的慈愛顯而易見。

    祁歸恒聽罷，也是轉(zhuǎn)頭笑著看了一眼陸雪煙。

    陸雪煙的精神并非上佳。

    盡管辰王府好吃好喝養(yǎng)著供著，可是再多的補，都補不了心中的破損。

    孩子出生是喜事，孩子夭折是喪事。

    可是新生兒夭折，原就是不用動白的事情，更何況如今有大喜在前，誰有會去提那個可憐的孩子呢。

    陸雪煙幾乎日日都在垂淚，可是見到另一個孩兒，又是悲喜交加。

    她說不上來，上天對她究竟是不是公平。

    她也責(zé)怪過自己，說不定那一日自己不要過于計較，就不會突然腹痛產(chǎn)子，也說不定就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意外。

    可是過往不能重來，誰也說不準(zhǔn)是不是因為這個。

    陸雪煙心中難過，也實在無法表露出來了。

    陸雪煙輕微紅腫的眼睛，辰王妃看得分明。

    她心里明白，陸雪煙一定是放不下那個白白沒了的孩子。

    已經(jīng)懷胎十月，就等著生下來承歡膝下。

    可偏偏，事實就是這么殘忍。

    辰王妃輕輕一笑，沖陸雪煙伸出了個手。

    陸雪煙回過神來，上前拉住了。

    辰王妃摸了摸陸雪煙的手，輕聲道“這里說話不方便，我們婆媳二人與邊上吧，讓宏兒好好休息?！?/br>
    陸雪煙一愣，看了一眼祁歸恒，然后便沖辰王妃點了點頭。

    祁歸恒見狀，忙道“邊上屋子就空著，因為宏兒在不方便，雪煙也經(jīng)常去邊上歇息?！?/br>
    “那我們便去哪里說話吧?！背酵蹂c了點頭，拉著陸雪煙就往外走。

    祁歸恒也跟了上去，到了隔壁開了門，辰王妃與陸雪煙進(jìn)去了，祁歸恒也抬腳跟了進(jìn)來。

    “你來做什么？”辰王妃回頭失笑，“我與雪煙說些悄悄話，你還要聽著？你是有多不放心為娘？”

    祁歸恒一愣，忙行禮道“兒臣不敢，母妃自便吧。”

    辰王妃沖陸雪煙一笑，似是在笑話祁歸恒的窘迫。

    陸雪煙不好意思了低了低頭，她總不能和辰王妃一道笑話祁歸恒吧？

    丫頭進(jìn)來上了茶，隨即也都低頭退下。

    祁歸恒最后行了一禮，轉(zhuǎn)身也出去了。

    屋門帶上，屋中便只剩下了婆媳二人。

    “雪煙，”辰王妃開口，就是有些為難，“這次的事，我都聽說了，今日見著你，還是有幾分憔悴，想來，你還在為那個孩子傷心吧？”

    陸雪煙也大概猜到了辰王妃要與自己說這個，雖心里有準(zhǔn)備，可是辰王妃一提，她還是忍不住掉起了淚。

    辰王妃見狀，掏了帕子去擦她的臉“是我不好，我不該招你，如今可不要哭了，這將來若是落下來見風(fēng)流淚的毛病，吃虧的是自己。你還年輕，孩子總會有的?！?/br>
    陸雪煙點了點頭。

    開解的話，她也聽了不少了。

    孩子出生的時候，永清侯也來看了自己女兒。

    只是他畢竟是父親，很多事情也叮囑不了，主要還是看看新生的外孫，至于那個沒留下來的，陸鴻起也不過是隨便安慰兩句罷了。

    陸雪煙心里難過，若是母親還在，倒是可以好好哭一場，也許能好些。

    如今她只覺得自己孤零零一個人在世上，連個可以讓她哭一場的人都沒有了。

    而現(xiàn)下辰王妃這般安慰她，陸雪煙倒是覺得，雖不是親生母親，到底也是母親。

    陸雪煙吸了吸鼻子，也不哭了。

    “其實我都知道，這事兒也是沒有辦法……”陸雪煙喃喃地開口，她想著，辰王妃這一趟來，必定也是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若是真的因為一提這事兒自己就難過，而不和辰王妃說了，怎么想也都是太自私了些。

    辰王妃沒有說話，只等著陸雪煙自己開口。

    “那一日，算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陸雪煙不好意思地低了低頭，“穩(wěn)婆說，日子也不算早了，只是我那幾日一直心情不佳，這才會影響了孩子……”

    說到這兒，陸雪煙又難過地抹起淚來。

    辰王妃見她言語間自責(zé)，便輕輕拍了拍陸雪煙的手，柔聲道“這原就是說不清楚的事，你莫要怪到自己頭上。我聽說是第二個孩子拖了太久，這也是常有的事，雙生子嗎，總比一個要麻煩些。”

    陸雪煙喏喏地點了點頭，聲音還是有些哭腔“可我總覺得，若是我孕中不要胡思亂想那么多，好好安心養(yǎng)著身子，結(jié)果許就不會這樣糟糕了……”

    辰王妃心生不忍，安慰道“不說這個，不說這個……”

    陸雪煙輕聲抽泣著，心中這個結(jié)怎么都是解不開。

    她不知道該怪誰。

    怪祁歸恒嗎，他為何會心中惦記著沈清婉，為何要留著那方帕子，為何不藏得好些，索性就不要讓她看到。

    可祁歸恒確實對她很好，與沈清婉亦是什么都沒有，他只是惦記著罷了。

    要怪沈清婉，更怪不到了。

    她雖知道祁歸恒心儀她，可是若換了陸雪煙自己，知道好友所嫁之人曾經(jīng)心儀自己，她也開不了這個口坦白啊。

    更何況這場婚姻原就由不得她來選，沈清婉告訴她，也只能給她徒增煩惱罷了。

    陸雪煙算了一圈下來，心里覺得，也只能怪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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