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寒風(fēng)蕭瑟，大雪皚皚。

    夜半之時，沈清婉只覺得自己怎么睡都不踏實，扭了個個兒，想去挽祁佑的胳膊。

    可是摸索了半日，那半邊的床竟是空的。

    嗯？

    沈清婉迷糊著睜開了眼，微微撐起了身子。

    早些時候祁佑清凈了宮城，便與自己一道回東宮了。

    睡得正好，這怎么突然就沒人了呢。

    沈清婉摸索著起了身，迷迷糊糊拿了件斗篷，披上了出門去。

    外頭守夜的宮女見到沈清婉，也是嚇了一跳“太子妃，您怎么出來了？”

    沈清婉點了點頭，開口問道“可見到太子了嗎？”

    宮女行了個禮，如實答道“回太子妃的話，方才有急事來報，太子便出去了?！?/br>
    沈清婉頓了頓，又問“太子可說去哪兒了嗎？”

    “不曾?！睂m女回道。

    沈清婉嘆了口氣，垂了垂眼眸。

    原本就沒怎么睡踏實，這會兒已經(jīng)起了身，也說了話，外頭又比里頭冷幾分，沈清婉倒是徹底清醒了。

    “你陪我去走走吧?！鄙蚯逋竦吐暦愿懒艘痪?。

    那宮女忙應(yīng)下，便跟著沈清婉一道出去了。

    外頭大雪茫茫，宮城之中卻是四處都點了暖色的路燈，點綴在晶瑩潔白的積雪之中。

    沈清婉沒有說話，只是默默走著散步。

    祁佑與自己說了，如今宮城已清，一切都井然有序。

    “咦？”

    沈清婉聽得身后的宮女困惑了一聲，便回頭問道“怎么了？”

    那宮女指著遠(yuǎn)處高臺上說“太子妃您看，那兒是不是有個人？”

    沈清婉順著宮女所指看去，果然，清寂無人的高臺上，孤零零地站著一個人。

    那身影沈清婉再熟悉不過，正是祁佑。

    沈清婉心里咯噔了一下，不是說有急事嗎？怎么祁佑自己一個人站在高臺上一動不動呢？

    想了想，沈清婉便朝著那兒走去了。

    等到了高臺上，沈清婉叮囑宮女候著就是。

    隨即她一個人朝著祁佑走去。

    祁佑正在憑欄遠(yuǎn)眺，不知在想什么，竟然也沒聽見后頭的動靜。

    祁佑從小習(xí)武，本身耳力就好，這會兒沒有反應(yīng)，倒是很讓沈清婉意外。

    沈清婉到了他身邊，輕輕咳了一聲。

    祁佑似是一驚，這才轉(zhuǎn)過頭來，眼里的淚倏然落下。

    他見到沈清婉也是驚訝，忙眨了眨眼，關(guān)切道“你怎么出來了？外頭冷得很?！?/br>
    沈清婉自然是見到了祁佑眼里的淚，心下驚訝不已“怎么……出什么事了嗎？”

    說著，她便伸手去撫祁佑的淚。

    祁佑被風(fēng)吹得冰涼的臉，感覺到了沈清婉溫?zé)崛彳浀男∈帧?/br>
    他展顏一笑道“沒事?！?/br>
    沈清婉聞言，手頓了頓，嘟著嘴看著他。

    祁佑一噎，知道自己從前答應(yīng)過沈清婉，什么事都不瞞她。

    他垂了垂頭，苦笑了一聲。

    沈清婉見他這樣，正想開口詢問，卻是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出話來，就覺得自己被整個兒抱住了。

    祁佑輕輕擁著她，二人之間還隔了沈清婉腹中的小娃娃。

    祁佑沒有說話，只是這樣抱著沈清婉，默默地哭著。

    沈清婉與他緊緊貼著，自然感受到了祁佑不安的呼吸。

    她也不急著催祁佑說話，只輕輕拍著他的背。

    “婉兒……”祁佑嘟囔出聲，“祁修死了?！?/br>
    沈清婉只覺得一愣，登時沒反應(yīng)過來。

    祁修……五皇子。

    “是靈芝殺了他，”祁佑繼續(xù)輕聲說著，“靈芝也自盡了?！?/br>
    這么幾句話，像是用光了祁佑所有的力氣，他把頭埋在沈清婉的脖子間，輕輕啜泣著。

    從來獨當(dāng)一面，保護(hù)自己的那個男人，此刻竟然哭得像個手足無措的孩子。

    雖然寥寥幾個字，沈清婉知道了結(jié)局，可是這個結(jié)局，卻是讓她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沈清婉緩了好一會兒，直到祁佑都松開了她，她才小心翼翼地開了口“就是今晚的事嗎？”

    祁佑點了點頭，雙眼還紅腫，垂著眼眸，沒有看她。

    沈清婉知道祁佑在傷心什么。

    即便到了這一步，無論五皇子做過什么，祁佑大概潛意識里，從沒有想要五皇子的命。

    從前兄弟二人的種種，其實都是賢妃一味促成的。

    五皇子覺得自己被祁佑背叛，從他的角度看來，確實沒有錯。

    祁佑心底那份愧疚，即便不說，也不能否定它的存在。

    “我不是沒想過，靈芝會不會走這一步?！?/br>
    祁佑整理好心緒，開口說道“明日五皇子夜宿春風(fēng)林的事會傳開來，靈芝是男兒身，此事對五皇子的影響便會很大?！?/br>
    “我允諾了靈芝，明日之后，便會給他開口的機(jī)會，當(dāng)年棠梨閣的冤情，也會替他昭雪。”

    說到這里，祁佑嘆了口氣“靈芝應(yīng)下了，我也以為這樣的條件，他能克制住自己?！?/br>
    沈清婉聽到這兒，也是大概明白了，小聲道“那樣的深仇大恨，憑誰都難以放棄手刃仇人的機(jī)會吧?！?/br>
    “不是?！逼钣訁s是搖了搖頭。

    沈清婉一愣“不是什么？”

    祁佑這才抬起眼來，看著沈清婉道“春風(fēng)林的人來報，靈芝以一根紅繩，將他和五皇子的手腕綁在了一起，二人一道倒在血泊之中，皆是失血而死?！?/br>
    沈清婉一驚，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

    祁佑似是才緩過神來，忙擠出一個笑，認(rèn)錯道“我不該與你說這些……”

    他安撫地拍了拍沈清婉。

    “我倒不是忌諱什么……”沈清婉訥訥道，“我只是……驚于這個事實罷了?！?/br>
    靈芝對五皇子放不下，沈清婉是看得出來的。

    只是這份愛與恨的交纏之深，卻是沈清婉始料未及的。

    “是啊……”祁佑嘆了口氣，“他無法原諒祁修做下的一切，也無法容忍自己對他的感情，在這樣的矛盾中隱忍了那么多年，靈芝也已經(jīng)是到了極限了?！?/br>
    沈清婉點了點頭，靈芝這一生，在他遇到五皇子的那一刻起，已經(jīng)注定這個結(jié)局了。

    “罷了。”祁佑牽起沈清婉的手，轉(zhuǎn)身又看進(jìn)了茫茫大雪之中。

    只要自己愛的人平安就好。

    祁佑捏了捏沈清婉的手，轉(zhuǎn)頭笑著問道“我們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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