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陳元昊的盛情邀請之下，閔方齊答應(yīng)留了下來等待數(shù)日為陳老夫人診治，不過卻是要等到陳太醫(yī)診治之后，陳元昊忐忑，把閔方齊與蕭茗的診治時間排在了陳太醫(yī)之后，或許用不上他們二人為祖母診治，以為閔太醫(yī)會生氣，怒心出府，沒想到閔太醫(yī)留了下來，態(tài)度一如既往的溫和，并不以為杵。

    “師妹，這人工呼吸可救人于溺水?！遍h方齊問道，花園里，閔方齊與蕭茗相對而坐，煮茶談醫(yī)，優(yōu)哉悠哉，他們在陳府已經(jīng)住了兩天了，陳府中人并沒有請閔方齊與蕭茗二人為陳老夫人診治。

    想來那位陳太醫(yī)醫(yī)術(shù)了得，用不到蕭茗二人也。

    閔方齊也不見生氣，反而樂在其中，每日與蕭茗煮茶談醫(yī)、討論醫(yī)道，日子過得好不瀟灑自在，每日下午兩人坐在花園涼亭里，賞美景，陳府三公子陳元昊擔心怠慢了閔方齊，一方面心有愧疚，令身邊的管事親自陪著，讓幾個丫環(huán)婆子在一旁伺候，儼然把二人當成尊貴的客人。

    花園里綠樹成蔭、風(fēng)景怡人，亭子一端連著荷塘，荷塘里綠肥紅瘦，芳香陣陣，池里無數(shù)錦鯉游來游去，如此美景看得蕭茗眼熱，真想在自家里也挖個池塘種蓮養(yǎng)魚，閑來無事之時欣賞美景。

    蕭茗與閔方齊二人討論著那日救治小男孩之事，蕭茗將方法給閔方齊細說，閔方齊聽得認真，不時的點頭，那日他有親身經(jīng)歷，對此方法有所了解。

    無論是按壓還是人工呼吸都是簡單的竅門，一學(xué)就會。

    二人花園里說得開心，如果沒有旁邊的陳元澤小朋友心情就更美好了。

    卸妝后的陳元澤是一個眉清目秀的小男孩，看著比化妝后的他要自然許多，他活波愛動，一口一個蕭茗jiejie，jiejie長、jiejie短的叫得比親姐還親熱。

    “蕭茗jiejie，我給你帶了攢盒，里面有三哥和四姐從京城帶回來的干果子，你快嘗嘗，可好吃了?！标愒獫烧f道，攢盒里分成八個小格子，每一格里擺放著不少稀有干果。

    這個攢盒是他最喜歡的吃食，如今他愿意拿出來與蕭茗分享，蕭茗身后的梨兒伸長了脖子看著里面的美味，默默的抿著唇。

    “蕭茗jiejie，你看我的臉是不是白了一點。”陳元澤指著自己的臉讓蕭茗看，他這兩天用了蕭茗給的雪顏泥，感覺自己的皮膚好多了，變白了。

    “哪有那么快，過幾天就白了?！笔捾鵁o奈道，才兩天時間效果還沒有出來。

    “還要等幾天??！”陳元澤失望，又說道“可是我的雪顏泥都快用完了，jiejie再給我點吧?！?/br>
    蕭茗·······

    她給的那一小盒可以用半個月，怎么就沒了。

    “我每天用得多一點兒?！标愒獫梢娛捾黠@不相信，趕緊解釋道，又舉起手比著半截手指給蕭茗看，“真的，每天只多用了這么一點點?！?/br>
    蕭茗······

    那叫多一點點嗎？很多了好不好。

    被他緾得無法，蕭茗只得讓梨兒再去房里拿一盒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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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jiejie，jiejie真好?！标愒獫尚老驳奶似饋?。

    “師兄。”涼亭外有人叫喚起來，聲音中帶著不確定。

    眾人看去，涼亭外一老者帶著隨從快步走了進來，眼睛一直盯著閔方齊看，不用想此人定是陳太醫(yī)，能在此地叫閔方齊師兄的人就只有他了。

    蕭茗意外，沒想到會遇見此人，該來的還是會來，兩人最終還是遇上了。

    “三師弟。”閔方齊站起來打招呼，聲音平和，無驚喜、無惱意，聲音帶著多年不見的疏離。

    “師兄，一別多年，你可還好?！标愄t(yī)陳峰問道，聲音關(guān)切，看著閔方齊那眼神像是見到了失散多年的親人。

    “甚好。”閔方齊說道。

    “師兄，多年不見，你怎么客氣起來了，想當年我們是同門師兄弟，一起學(xué)醫(yī)，一起進入太醫(yī)院?！标惙鍐柕?，他心里是惱怒的，沒想到會在陳家遇見他，有他親自為陳老夫人診治，陳家為何會請師兄前來。

    是不相信他的醫(yī)術(shù)嗎？

    他如今貴為太醫(yī)院首座，春風(fēng)得意，最不想見到的人除了大師兄堂哥以外，另一人就是眼前這人，看著眼前這人他心里忍不住的嫉妒、甚至是憤怒。

    應(yīng)該是討厭吧！陳峰心想。

    他們少年時一起長大，又一起進入太醫(yī)院，本應(yīng)相互扶持，友望相助，可是他與兩位師兄的關(guān)系并不親近。

    對閔方齊他是嫉妒的。

    當年閔方齊拜入大伯父門下，展現(xiàn)出驚人天賦，可謂一日千里，讓大伯父令眼相看，就是堂哥對他都頗為照顧，他從小就跟著伯父學(xué)醫(yī)，可到頭來在比試之時落于其后，這是閔方齊狠狠的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啊，啪啪響亮的巴掌抽在他心上，陳家所有人都覺得從小習(xí)醫(yī)的他比不了半路入門的閔方齊。

    他們一起進入太醫(yī)院，大伯父辭官之時，太醫(yī)院首府之位傳于堂哥，可惜堂哥不授，讓位于閔方齊，本應(yīng)是陳家世代相傳的首座之位卻讓給一上外姓人。

    在他眼里，陳了堂哥，他才是陳家醫(yī)術(shù)的嫡系傳人，這首座之位應(yīng)該是他的囊中之物，可堂哥寧愿交給他。

    他對此耿耿于懷，他不服。

    終于閔方齊辭官歸隱，他坐上了首座之位，號令天下群醫(yī)，他揚眉吐氣，對閔方齊的消息不聞不問，對他的任何信件拒絕查看，只愿終生不再想見。

    沒想到會在陳家遇到他，遇到這個他最不想見的人。

    “多年不見，師兄都老了?！标惙蹇粗h方齊半百的頭發(fā)說道，從太醫(yī)到鄉(xiāng)間大夫，更沒有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這落差太大，想來一時間心里不好過吧。

    “甚好，年紀大了，老咯?！遍h方齊像是沒有聽出陳峰的弦外之音似的，感嘆一句，年過半百，兩鬢斑白。

    “師弟也變了不少。”

    “師兄來此是為鄉(xiāng)君診治的嗎？”陳峰問道，雙眼緊盯著閔方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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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勞累師兄遠道而來，小弟已為鄉(xiāng)君診治了一翻，效果甚好，想來不日定會康復(fù)。鄉(xiāng)君身份尊貴，等閑人是不會隨意見的。”陳峰說道，他如果今天不出來走走還不會知道閔方齊在陳府里，這陳府上下瞞著他可真緊啊。

    蕭茗眸眼一抬，心里了然，果然，這位陳太醫(yī)與師兄的關(guān)系并不怎么樣，話語怪異排斥，有劍拔弩張之勢。

    他是不是想說她們師兄就是鄉(xiāng)野小民，見不到陳老夫人，陳老夫人有他治，讓他們有多遠滾多遠。

    “有勞師弟千里迢迢趕來為陳老夫人診治，為兄謝過。”閔方齊作揖，像是在感謝一位對他有恩之恩，那模樣令蕭茗詫異。

    呵呵，她怎么感覺師兄太軟弱了，軟弱到?jīng)]有脾氣了。

    “想來師弟這幾年在太醫(yī)院學(xué)了不少高明之術(shù)，醫(yī)術(shù)了得，為兄佩服。”閔方齊說道，他在為那一封信的事不滿，他出于好心，想將青霉素與麻醉劑通過太醫(yī)院推廣到整個大月朝，讓更多的人受益。

    可惜，這位師弟還一如既往的心性狹隘，為當年的事耿耿于懷。

    “師兄過獎了?！标惙迦讨?，皮笑rou不笑，他的醫(yī)術(shù)不如閔方齊，這始終是他的硬傷，幾年不見，這閔方齊居然敢嘲弄于他。

    陳峰不再理會閔方齊，反而坐了下來，看著眼前的蕭茗與陳元澤，陳元澤與他同宗同族，論輩他還是他的堂伯。

    “元澤堂侄，鄉(xiāng)君他老人家醒了正四處找你呢？”陳峰和顏悅色的對陳元澤說道。

    “哦?！标愒獫烧玖似饋?，依依不舍。

    “蕭茗jiejie，我先走了，等會再來找你玩了?！?/br>
    你可別來了，蕭茗心道。

    “這位小姑娘是？”陳峰看著蕭茗，像是閔方齊的晚輩，可又不對他行晚輩禮，真是沒規(guī)矩。

    “他是為兄的師妹蕭茗?！遍h方齊介紹道。

    “見過陳太醫(yī)?！笔捾谒媲耙云捷叾Y見之。

    “師妹？”陳峰譏笑，像是聽到了一個最好聽的笑話，說道“師兄什么時候為師傅他老人家收了一位小徒弟，我們怎么不知道?！?/br>
    大伯父已過世多年，他居然擅自收徒，有違師門規(guī)矩。

    “為兄可不敢代師收徒，實則是為兄新拜了一位師傅?！遍h方齊解釋道。

    “什么，師兄你居然敢另投他人門下，這成何體統(tǒng)?！标惙迮?，心里卻是興奮，終于抓到了他的把柄，他可以借此將閔方齊趕出師門，讓他名譽掃地。

    “你把師傅置于何地？”

    “師弟別激動，師傅的教誨為兄永世不忘，你可還記得師傅為我們定下的師門規(guī)矩，里面第十條所說?！遍h方齊面對陳峰憤怒的指責(zé)氣定神閑。

    陳峰啞口，想到了第十條規(guī)矩，‘有教無類，隨時可以另投他門學(xué)習(xí)更好的醫(yī)術(shù)?！?/br>
    他太興奮了把師傅制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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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規(guī)矩都忘記了。

    “沒想到蕭姑娘小小年紀就會醫(yī)術(shù)，好生了得?！标惙灏l(fā)難被閔方齊輕松化解，見奈何不了他，又轉(zhuǎn)而說起了蕭茗。

    “這醫(yī)書讀到哪一本了，可會診脈開方，這診脈開方可不是小孩子能玩的，不同的藥有不同的藥性，分量不能有一絲一豪的錯誤，任何一點的錯誤都會導(dǎo)致人命。”

    “人命關(guān)天??！蕭姑娘可得好？女子無才便是德，像你這樣的小孩子還是家去學(xué)些女紅、三從四德，以后好找個婆家，可做個大夫拋頭露面不成體統(tǒng)?！标惙逡砸晃婚L輩、一位過來人的態(tài)度教訓(xùn)蕭茗，他不相信蕭茗年紀小小能學(xué)有所成。

    “陳太醫(yī)說笑了，什么女子無才便是德？當年圣祖皇帝曾經(jīng)昭告天下，廢舊制、改惡習(xí)，鼓勵女子進學(xué)堂，甚至入朝為官，為朝廷作供獻、為民生謀福祉，這些年來無論是女子經(jīng)商、學(xué)醫(yī)，更有甚者入朝為官者不勝凡舉，聽陳太醫(yī)所言，像是提倡女子無才無德，豈不是與圣祖皇帝之意相駁，圣祖皇帝一代明君，他的旨意，你要不遵從？”蕭茗不疾不徐，吐露出來的話語卻如利刃般，刀刀見血，令陳峰勃然變色，耳脖通紅，渾身顫栗不已。

    不從就是抗旨。

    而抗旨，那是殺頭大罪！

    當年圣祖皇帝開創(chuàng)先河，讓女子走出家門像男人一樣進學(xué)堂，他的旨意無人敢反對，對他所推行的政策遵而行之，在圣祖皇帝那一世，確實出現(xiàn)了幾位了不得的女子；如今上百年過去，這些事情漸漸談出人們視線，幾千年來根深蒂固的觀念慢慢回歸，人們骨子里的觀念從未變過，不再有為女子開辦學(xué)堂；入朝為官的女子已經(jīng)絕跡，只有少數(shù)幾人行醫(yī)專為后宮娘娘、世族后院婦人診治，民間更是少之又少，他沒有想到蕭茗年紀小小，幾句話就把他推上了違抗圣旨的高度上來。

    “蕭姑娘誤會了，老夫怎么會有抗旨之意，如此大逆不道之言還請勿論，小心惹上殺聲之禍，老夫只是說學(xué)醫(yī)艱難，蕭姑娘定要認真學(xué)習(xí)，造福于民?！标惙遐s緊解釋，哪里還敢說什么讓她回家繡花嫁人的話來。

    “可不是，這學(xué)醫(yī)啊真的很難，有的人天賦有限終其一生在醫(yī)道之上都不會有所成就，可有的人就不一樣了，天資聰穎，一目十行，可謂一日千里也不為過，不過短短幾年就能成為一方名醫(yī)?！笔捾f道，語氣輕松之極，笑著看陳峰。

    陳峰心里仿佛有一口老血咽不下，吐不出，全身上下都在難受，這丫頭片子專門來克他的么？

    好一個小丫頭，小小年紀伶牙俐齒、口蜜腹劍。

    她說的話與當年大伯父說的話何其相似，‘峰兒天資不夠，堅持而為終會身心疲累，何不早日終了。’這是大伯父曾經(jīng)私下里這樣勸慰父親，被他無意中聽見，說什么天資不夠，意思就是說他憨笨，不適合學(xué)醫(yī)，他不信，他一路堅持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老夫還有事，先告辭。”陳峰站了起來，帶著人出了涼亭，腳步匆匆，落慌而逃。

    這一場師兄弟久別重逢的相見，終是不歡而散。

    閔方齊雙目放光，看著蕭茗透著欣賞，一直以來蕭茗在他眼中的形象都是溫和有禮，處變不驚，沒想到也有如此伶牙俐齒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