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向零哪里不明白她的心思？

    她沒有戳穿，只是道“無妨，皆時我給你帶些小玩意兒，也解解你待在宅中的饞?！?/br>
    陳子涵起身拜道“那就多謝陛下。”

    趙向零頷首，瞧著她肚子微微有些隆起，不禁嘆了口氣。

    大抵這輩子，她都不會再有孩子了罷。

    從前的想法同現(xiàn)在的想法，完是兩個心境，趙向零忽然覺得如今沒有孩子，未必不是件好事。

    至少她的孩子，不至于小時就沒了爹爹。

    苦笑，趙向零想，自己又想遠了。

    雖說是將所有的事情交給右相，但趙向零實際還是將權(quán)力下放給了趙玉恒和林梓。

    對于兩個曾經(jīng)是皇帝的人來說，形勢穩(wěn)定的南國，掌控起來不過是舉手之勞。

    離開的理由和對陳子涵說的一模一樣，她想要出去散散心，不至于在宮中留著太過難受。

    這個理由，讓人無法拒絕。尤其是林梓，甚至支持她這樣去做。

    將事情辦妥，趙向零才離開了皇宮。

    她仍舊只帶著水三水二幾個侍衛(wèi)，同青瓷青云青歌三個服侍的宮女。

    馬車從簡，幾乎是輕輕巧巧地從側(cè)宮宮門出了皇宮，又讓水三開京城城門，一路朝南而去。

    趙向零沒有像她說的一樣，打算周游南國，她此行的目的只有一個，佑民寺。

    玄一法師一直都是她的好友，對于他能生死人rou白骨的傳說，趙向零向來只是笑笑，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這次，她信。她寧可相信，寧可去試試，也不要留在皇宮中，抱著虛妄的空殼，抱著無際的孤獨嗟嘆。

    況且，她認識的身懷異術(shù)的人，除了伊夢塵，就還有一個玄一。

    伊夢塵那邊是注定套不出話了，那么還有玄一這個突破口。沒準趙向零能在他那里得到想要的東西。

    短短一日路程，趙向零就來到了佑民寺所處的山腳之下。

    上回她來，似乎比這個時節(jié)要更熱一些。

    如今滿山荒涼，片片黃葉打著旋兒落在地上，鋪了厚厚一層。趙向零踩在上頭，覺得腳下柔軟。

    她仰頭，瞧見山頂?shù)挠用袼逻€有縷縷青煙拂過，似乎是僧人正在煮飯。確實，這個點也快到飯點了。

    “陛下，您是先用過膳后再上去，還是”青瓷貼心問道。

    趙向零素來不喜食齋飯，故每次上山都會先用過膳。

    “無礙。”趙向零抬手，“先進寺中，其余的事情待會再談?！?/br>
    山路崎嶇，鋪著落葉地方難免有些滑腳，青瓷扶著趙向零，走得也有些艱難。

    要是平時，趙向零或許還不需人扶，但最近她實在身子欠佳，精神狀態(tài)也沒有平日強。晨起束發(fā)的時候，青瓷瞧見趙向零原本烏黑如緞的頭發(fā)中，竟藏了不少白發(fā)。

    不過后者并不在意，也不許她拔去，所以青瓷只能將白發(fā)藏在黑發(fā)之中，使得趙向零看上去不至于太頹圮。

    原本只用半個時辰就能登上的山頂，趙向零整整用來一個時辰。

    佑民寺九百九十九階臺階，差點沒要了趙向零的命。

    她大汗淋漓，站在佑民寺門口，瞧見佑民寺今日沒有客人。只有一個小僧站在門口，用比他還高的掃帚掃地。

    瞧見趙向零，他轉(zhuǎn)頭拜道“施主，玄一師父已經(jīng)等您很久了，這邊請?！?/br>
    “善。”趙向零道，示意青瓷等人留在門口，自己則跟著小和尚走了進去。

    沿途，所有的神像都垂著眼睛，讓趙向零不知為何覺得不甚舒服。

    這里的氣息同往日不同，說不清楚究竟哪里不一樣，但總是叫人莫名覺得有些怪異。

    走到屋中，小和尚退了出去。

    玄一跪在蒲團之上，正虔誠地敲擊著木魚。

    趙向零從未見過他這樣認真地誦經(jīng)，于是立在一旁，沒有出聲打擾。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玄一才停下，放下木魚槌，轉(zhuǎn)頭看向趙向零。

    這回他用的，是那張無比蒼老的臉。

    “陛下?！毙黄鹕?，沖趙向零躬身行了個禮。

    趙向零將他扶起來“不必多禮?！?/br>
    玄一便站直了身子，看向趙向零，低聲道“陛下來此處的意思，我已經(jīng)明了?！?/br>
    聽得這句話，趙向零的心涼了半截。

    她同玄一熟識多年，知道他什么時候正經(jīng)，什么時候不正經(jīng)。

    當(dāng)他想幫忙，卻無能為力的時候，露出的就是這樣一副表情。

    “是么?！壁w向零輕聲。

    “陛下，每個人都有因定的壽數(shù)，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是等價的，沒有人能免除這個規(guī)矩?！?/br>
    趙向零卻聽出了另一點“若能付出等價的東西，是否就能交換？”

    玄一一怔，不知她竟這樣刁鉆，只得躊躇道“話雖這樣說，但以命換命，以壽數(shù)換壽數(shù)，終究是不可取的法子?！?/br>
    “世上哪里有那么多可取不可取?！壁w向零追道，“你只告訴我，可行不可行。”

    玄一垂眸，沒有看向趙向零“要是其他的事情，自然是可行的，但性命這種東西，不是你賠給我，我就能活的?！?/br>
    “若是能如此，那今日你給我，明日我給你，這世界豈不是就要亂了套？”

    “你我數(shù)載交情，你只告訴我，這世上究竟有沒有一種法子，能教人起死回生?！壁w向零問道。

    玄一搖頭，堅定道“沒有。生命之所以可貴，就在于它的無可代替性，就算世間還有下世，那也不會是曾經(jīng)那個人。”

    趙向零又道“就沒有一個前例？”

    “有一種方法?！毙坏溃翱勺屓艘苑庆`的形式以異種方式活下去?！?/br>
    “請講?！?/br>
    “傳聞，盤古開天地之時，女媧曾造出一枚策神令。后來夏朝成立，策神令意外破碎，分成九十九枚碎片，散落在世間。只有天眷之子，也就是朝代的皇帝，方才能有策神令。集齊九十九個皇帝的策神令，才能讓人保持非靈形態(tài)活下去。”

    可是，別說如何集齊策神令，這世上現(xiàn)如今根本就還沒有九十九個皇帝。就算將整個南國的歷史加起來，也不過才有二十幾位皇帝而已。

    望著趙向零蒼白面色，玄一道“所以陛下，你該明白，神話終究是神話，人死不能復(fù)生，這是天地規(guī)則，誰也不能改變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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