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回環(huán)鎮(zhèn)(三十七)
“他看上去很難過。” 宿臻干巴巴的說著。 確實,蹲在地上哭泣的少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難過的不能自己。 可是他身上沒有受傷,除了身邊沒了一個人以外,他沒有任何不好的地方。 有人認出了他是時家的小少爺,匆匆跑去通知了時家的人。 然后就算是家人來了,也沒能讓少年停止哭泣。 反而是因為有了可以依賴的人,他哭的更用力了。 宿臻有點小羨慕。 對他來說,能夠肆無忌憚的表現(xiàn)著自己的情緒,都是一件很難得的事情。 賀知舟看出了宿臻的羨慕,卻不知道他在羨慕什么。 接下來發(fā)生的事情就不再是是他們參與其中,也不是讓他們近距離的觀看,反而更像是在他們面前放上了一部無聲的默片,沒有聲音,但每個人在說些什么,他么都心知肚明。 被秦至帶走的郁生經(jīng)歷了什么,沒有人能知道。 而回到家的時瑄在哭過之后,整個人都在向著冰山的方向發(fā)展。 沉默寡言是最大的標簽,更深刻的則是刻苦的修煉。 別人休息的時候,他在打坐。 別人打坐的時候,他在練劍。 沒有浪費一點可以利用的時間。 在和郁生分開的第一年,時瑄拜入了宗門。 在和郁生分開的第二年,時瑄開始頻繁接下宗門的任務。 零零碎碎的東西摻和到了一起,沒給自己留下一絲空閑的時間。 他一個人去過北地看過雪,也到過南邊看過海,還救下了一條被天雷劈的外焦里嫩的蜃龍。 然而他始終都是不笑的。 后來他故地重游,又到了當年帶走郁生的那個村子。 當年的村莊早就破舊不堪,當里面的唯一一個活人被他帶走之后,殘留在村子里的殘魂們就差不多已經(jīng)走向自我滅亡。 祠堂里的七七四十九盞燈已經(jīng)全都滅了,擺在正中央的那些牌位上沾滿了蜘蛛網(wǎng)。 時瑄打掃了祠堂,點燃了四十九盞燈。 因著心中突如其來的想法,他把郁生的那盞魂燈也放了進去。 然后他得到了一只厲鬼狀態(tài)的郁生。 沒有記憶,雙眸血紅,看到他的第一反應是掏心窩子的郁生。 即使是這樣,時瑄也是很高興的。 雖然不知道郁生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會變得不認識他,甚至還想要對他下手,不過那都沒關系的。 只要他還在,一切都沒有關系的。 于是宿臻看到了和‘時瑄’所說的完全不同的發(fā)展。 雖然時瑄和郁生相遇了,但一個已經(jīng)不再是當年的小甜甜而成了一個大冰塊,另一個也失去了記憶基本等同于腦殘,再續(xù)前緣的可能性基本等于零。 時瑄找到了當初救下的蜃龍,用了這么多年積攢下來的天才法寶,借助了蜃龍的本命天賦,打造出了一個可以以假亂真的幻境。 在幻境中,郁生不是厲鬼,而是一個普通人。 按照時瑄的原本計劃,是想要在幻境中重復他和郁生的過往,以喚醒郁生的記憶。 但蜃龍還沒有成年,天材地寶用的再多,他制作出來的幻境也還是有著缺陷的。 比如沒辦法按照制作人的要求運轉,只能等著他實力上升,或者是自行運轉。 沒能重現(xiàn)過往,時瑄便準備和郁生創(chuàng)造出新的過往。 他和郁生一起進來幻境,成為了回環(huán)鎮(zhèn)之上唯二的兩個居民。 如果只是按照這樣的發(fā)展,他們還是有打出he結局的可能。 但是世事無常。 天地大劫突然出現(xiàn),即便是沉浸在幻境之中的時瑄也收到了通知。 (這完全是因為他是幻境的制作人之一,所以才能保留和外界的接觸,如果是其他人,那就只有沉淪的份?。?/br> 大災當前,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上一次是郁生先離開的,這一次卻換成了時瑄。 因為知道這次可能是一去不回,所以他給郁生下了一重封印,希望他能在幻境中保全自己。 同時又與蜃龍約定,除非郁生清醒過來,否則幻境將要永遠保持下去。 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在幻境之中的郁生,本應該是用沉睡度過郁生沒有回來的那些時光的。 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錯,竟讓他從昏睡中醒了過來。 他一個人守著幻境中的記憶,在回環(huán)鎮(zhèn)上等著一個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的人。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等待是最漫長的事。 而等的久了,有些人總是會做出一些出乎意料的事情。 比如郁生。 我們都知道他表面上是個普通人,實際上他其實是個厲鬼。 雖然他自己不知道。 但他能弄出來的幺蛾子還是挺多的。 郁生把自己分成了兩個部分。 一個是只有幻境之中的記憶的普通人,因為戀人的離去,整個人都失去了精氣神,渾渾噩噩的在村子中閑逛,放棄了自己之后,臟兮兮的像個乞丐一樣。 另一個則變成了時瑄。 可能是分裂的時候出了些問題,雖然他有過去的記憶,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始終堅定的認為自己就是時瑄,順便還對自己的記憶做了一些扭曲。 而且他打心底里認為時瑄是不喜歡郁生的,之所以會和郁生在一起,也只不過是一時同情心泛濫。 雖然不知道他為什么會有這樣的結論,但很顯然他是把這個結論當成了真理的。 看完了事情的經(jīng)過,宿臻也沒有想到會是這么一個發(fā)展。 此刻他和賀知舟已經(jīng)從那個虛幻與現(xiàn)實接壤的世界離開了。 他們現(xiàn)在還躺在一輛馬車上。 車窗外沒有下雪,但烏拉烏拉的風很大。 宿臻從窗縫中向外看,到處都是霧茫茫的一片,沒有回環(huán)鎮(zhèn),也沒有時瑄。 “咚咚咚。” 車門突然被敲響了,下一刻盯著時瑄那張臉的郁生打開了門。 他說:“你們醒啦!” 有那么一瞬間,宿臻還以為自己仍然在那個虛幻與現(xiàn)實接壤的世界之中。 賀知舟把宿臻拉到了身后,他現(xiàn)在知道郁生為什么會對宿臻的態(tài)度比較好了,大概是因為他和宿臻之間,還是宿臻比較像時瑄吧! 原本賀知舟還只是想要和郁生周旋一下,可當他看到郁生背后的人影之后,什么周旋的想法都被他丟到腦后了。 他盯著那個渾身臟兮兮的,仿佛就是個乞丐的男人,忽然道:“你其實一直都是知道的吧!” “知道什么?” 郁生疑惑的看向賀知舟,似乎不明白他在說些什么。 宿臻也目不轉睛的看著郁生,雖然他也不太清楚賀知舟在說些什么,但他只要知道賀知舟不會無的放矢,只管跟著他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