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無罪者(二十八)
教學(xué)樓不止是一棟。 交錯而立的教學(xué)樓之間,也不止是一處上下的樓梯。 宿臻他們進(jìn)去走的那個樓梯比較窄,樓梯一邊是墻,另一邊是扶手,而不是如同另一端的大樓梯,兩邊都是縷空的扶手。拐角處的燈沒有亮起來,樓梯過道里黑漆漆的,只能大致看到臺階的形狀,至于臺階上到底有些什么,卻是很難分辨的。 不算寬敞的樓梯過道間,經(jīng)過時,腳下踩著的臺階上總是會出現(xiàn)莫名的濕潤,等人低頭看去時,又是一切正常。 “有開關(guān)嗎?”宿臻問著靠墻走的賀知舟,而后也懶得繼續(xù)摸黑往前走,直接就停了下來,兩只腳分別踩在兩層臺階上,沒有靠在扶手上,但他的一只手是虛放在扶手上方的。 前前后后的墻壁算不上光滑,拍上一掌,還會有墻灰窸窸窣窣的往下掉,隱隱約約間能看見拐彎處有個白色物體,一上一下的兩個按鈕上方還帶著微弱的熒光。 “再往上走兩步,前面拐彎的那里有一點(diǎn)點(diǎn)的熒光,應(yīng)該就是開關(guān)了?!?/br> 越過了宿臻,賀知舟走在前頭。 他腿長,三兩步就走到微弱熒光的旁邊。 一手按上去,兩個按鈕都按動了,上方的白熾燈閃了兩下,閃爍間將樓梯過道的每個角落都清晰的籠罩在白色的光芒之中,可惜它沒能堅(jiān)持的更久一些,只兩三秒的功夫,一切就又歸于黑暗了。 宿臻在燈亮起來之后,本是想著走上去的,誰知道還沒等他動腳,燈一下子就滅了。 他雖然沒有幽閉恐懼癥,但對這種黑漆漆的環(huán)境,還是由衷的不喜。 賀知舟把開關(guān)又按了好幾遍,這次的燈光再也沒有亮起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按鈕上的微弱熒光似乎變得更加的淡薄了。 腳下靠近臺階的墻面還有另一盞燈,四方的長條,綠油油的,還是帶著字和指向的。 是應(yīng)急通道的標(biāo)志。 卻沒能讓宿臻的心情好轉(zhuǎn)過來。 賀知舟摸了下口袋,慢半拍的從儲物器具中拿出了照明符,小小的一張符,激發(fā)之后宛如小型的太陽,它一出現(xiàn),三百六十五度無死角的照耀著樓梯過道中的每一個角落,陡然出現(xiàn)的白光,似乎在一瞬間里就將暗處窸窸窣窣的東西都給趕跑了似的。 宿臻瞇著眼睛看向賀知舟,照明符的亮度比起白熾燈來說,還是有些高了,眼睛不能在瞬間就適應(yīng)黑暗轉(zhuǎn)向光明,也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他眨著眼睛,很快就適應(yīng)了強(qiáng)光,向前走了兩步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回頭看了眼他們剛才走過的臺階,那里似乎有些不對勁。 方才的黑暗里,尚且看不出臺階上有些什么東西,現(xiàn)在光出來了,藏于黑暗之中的東西,也都悄然的露出了它們的尾巴。 臺階是水泥鋪成的,上面沒有貼瓷磚,也沒有混上其他的石頭做裝飾,就是很普通的模樣。 重重疊疊的陰影從最下方的臺階,一直蔓延到他們的腳下,甚至向著更上方蔓延。 樓梯過道間沒有第三個人,只有他們兩人的呼吸聲淺淺的在過道中響起,淡薄的幾不可聞。從拐角向上的沒有被照明符的光芒閃耀過的地方,依舊是漆黑一片。仰起頭,看向那片黑暗時,仿佛有張無形的巨口在黑暗中悄悄的張開,就等著后來人自投羅網(wǎng)。 宿臻打了下寒噤,走到賀知舟身邊,從他懷里又摸出一枚照明符來。 激發(fā)之后,就任由它漂浮在他們前方三尺高的地方。 白色的光圈搖搖晃晃,緩緩地向著更高的地方移動著,而臺階上重重疊疊的陰影始終不曾淡去。 宿臻并不害怕黑暗,頂多是有些討厭而已,他拉了下賀知舟的衣袖,指著前方漂浮的照明符,指尖輕輕點(diǎn)了兩下,就率先走到了前面。他下意識的避開了那些重重疊疊的陰影,在無法分辨出那到底是什么東西之前,敬而遠(yuǎn)之或許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走過拐角,又上了一層樓。 目前他們正在教學(xué)樓的第三層,距離頂層還有兩層樓,四個十三臺階的距離。 有風(fēng)從上方的樓梯縫隙間撲面而來,夾雜著細(xì)碎的柳絮,一瞬間竟好似回到了現(xiàn)實(shí)世界。 四月天的風(fēng),還有河邊隨風(fēng)搖擺的柳樹,以及在搖擺的過程中,逐漸脫落的柳絮。 輕飄飄的絨毛里,始終會夾雜著三四顆黑色的小種子。 隨風(fēng)飄遠(yuǎn)后,興許能在落地的時候,帶來一點(diǎn)生機(jī)。 它是鬼域之中不應(yīng)該出現(xiàn)的東西。 因?yàn)楣碛蛑兄淮嬖谝粋€季節(jié)。 那是他們從進(jìn)來時就已經(jīng)知道了的深秋。 萬物即將枯萎,即便是不會枯萎的生物,也都將陷入涅槃期的季節(jié)。 然而沒有收獲。 微風(fēng)帶來的不止細(xì)碎的柳絮,還有咚咚咚的撞擊聲。 沉悶的。 帶著不甘的意味。 始終在樓梯過道之間回想著。 宿臻扭頭看向賀知舟,照明符之下沒有陰影,可他卻在賀知舟的臉上看到了黑氣,是因?yàn)椴桓吲d而黑了臉,還是被無處不在的黑氣染黑了臉,他問出了聲,然后得到了賀知舟的一聲輕笑。 那人伸長手臂攬過他的肩,低頭在他耳邊道:“阿臻,你忘記了我們來這棟樓是要找誰了嗎?” 當(dāng)然沒有忘記。 他們是要來找……韓城。 那個死在教學(xué)樓里的倒立鬼。 他是怎么死的來著? 宿臻歪著頭看向了樓梯與樓梯間的縫隙,恰好與一雙充血的眼睛對視上了。 那雙眼睛已經(jīng)被血染紅,眼眶周圍也全都是凝固了血跡,令人奇怪的是,他的嘴巴居然是在眼睛的上方。 怎么會有人的嘴巴長在眼睛的上方呢? 宿臻慢半拍的思考著。 他想起來了。 韓城是被人推下了樓梯,腦袋先落得地,他是被摔死的。 死后的模樣很是難看,紅的白的,血液和腦漿都凝固在了頭上,偏偏還因?yàn)樗罆r的姿勢不對,連正常的站立都做不到,在怨恨不解的期間里,只能以頭充當(dāng)腳,一蹦一跳的在樓梯過道和走廊里來回尋找著他的仇人。 倘若有幸能遇見人,除了問上一句是否知曉仇人所在,恐怕還要加上一句能不能幫他把身體正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