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冬日宴(三十三)
有什么東西,似乎正要托之欲出了。 可是不待宿臻繼續(xù)深思,小姑娘歡快的聲音直接就打斷了他的所有思路。 “食材冊子上的猴兒酒被劃了個勾呀!”方才宿臻等人說話時,霜落沒有摻和進去,而是又轉回了靠邊擺放著的瓶瓶罐罐旁邊,她本來不過是閑著無事,飄在旁邊梳著瓶瓶罐罐的個數(shù),數(shù)到一半之時,她突發(fā)奇想的拿出了鶴聞留給她的食材單子,之后眨眼的功夫,地上的那些瓶瓶罐罐就全都飛進了食材單子里面,緊接著單子上面寫著猴兒酒的那一頁,就出現(xiàn)了一個勾。 霜落將食材單子甩來甩去,也沒見里面飛出東西來。 她又將那份食材單子翻來覆去、里里外外、仔仔細細的搜羅了一遍,發(fā)現(xiàn)上面除了多出一個勾來,也沒有其他的變化了。 而那些突然被食材單子收起來的猴兒酒,她也不知道到底被收到什么地方去了。 “咦!原來并不需要我自己動手搬東西呀!” 霜落恍然大悟,怪不得先生會給她留下一份食材單子,原來不止是為了指引她找到那些食材,它還兼具了收集食材的作用呀! 也是,先生將收集食材的任務交給她的時候,可沒有預料到她能找到其他的幫手。 讓一個無法觸碰到現(xiàn)實中的東西的鬼物去尋找食材,又怎么可能絲毫準備都不做呢! 只是這樣一來,她似乎就不怎么需要宿臻與賀知舟了呢! 霜落看向宿臻的眼神都有些怪怪的。 看了兩眼后,她就嘆了一口氣,誰讓他們早前就已經說好了呢! 所以她現(xiàn)在就算是終于發(fā)現(xiàn)先生給她的另一項優(yōu)待,她也不可能拋開宿臻等人,自己去找東西的。 而且就算真的與宿臻他們分道揚鑣了,霜落說不定會一樣東西都找不到。 畢竟她的路癡屬性,哪怕是死后重新來過,也沒有更改多少。 “你們已經拿走它們了啊?!焙钇竭@會兒已經看不見了,但他的耳朵還是很好使的,霜落所說的每一句話,他都能聽的一清二楚,“那……么……也該結束了吧!” 后半句話他說的很含糊,似乎還隱藏了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結束?”霜落使勁的搖著頭,“我,我不知道該怎么做,才能算是結束啊?!?/br> 就很慌了。 她只是一個失去記憶的小鬼而已啊! 為什么非得找她來解決疑難問題? 霜落可憐兮兮的看向宿臻,或許他會知道該怎么解決呢! 宿臻沉默。 侯平的狀態(tài)有些特殊,從魂體上來說,他是早就應該死掉的人,但是從身體上來說,他現(xiàn)在還可以繼續(xù)活下去。 雖然吧! 他的身體正在急速老化。 賀知舟:“猴兒酒我們已經拿走了,你答應鶴聞的事情已經做到了,一切自然也就結束了。” 冷冷清清的語調,停在侯平的耳中就仿佛是九天仙樂一般。 他偏過頭,無神的雙眼‘看向’了賀知舟,嘴角的弧度微微變動著,似乎是笑了兩下,又好像只是呶呶嘴。 一身的黃毛不知不覺間已經全都變成白色,長長的墜到了地上,卻又不曾沾染到地上的塵埃,山洞深處不見風,白毛的猴子動了動腿,像是終于不堪重負的將身體的重量全都壓在了背后的巖壁上,只是停靠的力度用的稍微大了一些,整個身體就跟河沙堆積起來的塑像似的,攤成了一堆灰燼,灰白色的,落在黑漆漆的地面上上,格外的顯眼。 “他……” 不過是聽了一句話而已,怎么會突然變成那般模樣。 賀知舟看了看頭頂上閃爍著的照明符,低頭從儲物器具里又取出幾枚補到頭頂上去。 “我以為他想死會很艱難,可現(xiàn)在看來,好像又很簡單似的?!彼拚橛檬种夤樟速R知舟一下,再回頭看向那堆灰燼時,眼里就不自覺的帶上了悵然的神色。 賀知舟眼瞼低垂,語調依舊是淡淡的:“侯平命數(shù)已盡,即便是鶴聞用旁門左道讓他能夠在侯安的身體里活下來,可他本質上仍然是一個死人。他之所以能在我們到來之前不出異樣,其中大半的原因是他與鶴聞訂下的契約,剩下的小半原因則是他自身的執(zhí)念。” 執(zhí)念這種東西,侯平也是有的。 那個請求鶴聞交換兩者命數(shù)的侯安,他的執(zhí)念在于侯平的拋棄。 而侯平對于自己拋棄侯安的舉動就真的能夠無動于衷么? 他的心里依舊是有著愧疚的。 畢竟在蒼茫人世之中,他與侯安共處的時間最久,人生絕大部分的記憶都是與侯安有關。盡管他最后選擇了自己,可心里對侯安還是有著愧疚的。只不過那一絲的愧疚遠遠比不上他對未來的期望。 等到兩人命數(shù)替換之后,侯平這才知道,他那些想要卻沒能得到的期望,其實只要他什么都不做,一直保持原狀,就能輕而易舉的得到。 能夠給予他那份期望的就是他已經放棄的侯安。 在這種時候,他心中隱藏的那一絲愧疚就會如同落入清水中的染料,迅速膨脹開來,在塵埃落定之后,滿心滿眼的都只剩下了愧疚。 “也許是為了讓自己更好過些,也許是真的想要懲罰自己,侯平這么多年來的日子應該并不好過,剛才放在右邊的那些血酒遠遠多過左邊正常的猴兒酒,血酒的原料來自于侯安身體內的心頭血,但現(xiàn)在他的身體是由侯平來使用的,取血的疼痛與虛弱,也都會由侯平獨自承擔?!?/br> “心頭血的過度取出,讓侯安的身體不堪重負,瀕臨崩潰,而侯平的執(zhí)念太深,才會在我們沒有出現(xiàn)之前,都表現(xiàn)的貌似無差錯的模樣?!?/br> 只能說是貌似,畢竟侯平他自己都說了,近年來,他能控制身體的時間越來越短了,不是么! 宿臻怔然:“侯平的執(zhí)念,是他對侯安的愧疚嗎?” 賀知舟搖頭,他也說不清。 也許是,也許不是。 唯一能確定的就是侯平在做著自我懲罰。 他似乎是打從心眼里認為侯安是在怨恨著他的。 所以他明明還活著,實際上卻跟死了差不多,然而痛苦的時間太久,他也還是會想要解脫,偏偏他自己做不到,必須得讓一個外人告訴他,他的自我懲罰已經足夠了。 一切也都到了解脫的時候。 故而賀知舟的話,也不過是恰逢其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