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寧是進過一次宮的人，好歹見過一點世面，現(xiàn)在又有太夫人、母親陪著，她并沒有怎么緊張，按照岑嬤嬤教的，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禮，任誰也挑不出任何差錯。淑妃上前扶母親，目光飛快掃過林氏母女，先是意外林氏過分的美貌，隨即又被便宜侄女胖嘟嘟的臉蛋驚了一下，轉(zhuǎn)瞬恢復(fù)平靜。

    “娘，我大哥可真有福氣，瞧瞧我這位新嫂子，都快把宮里新進的美人比下去了?！蓖熘蛉烁觳?，淑妃笑盈盈地夸贊林氏。

    林氏面頰微紅，低頭道：“娘娘謬贊了，能得到國公爺?shù)腻e愛，是我三生有幸?！?/br>
    淑妃笑笑，接著夸宋嘉寧：“嘉寧是吧？長得可真好看，看著就招人稀罕?！闭f完從袖中取出一只碧綠的翡翠鐲子，彎腰替宋嘉寧戴上：“這是姑母的見面禮，姑母最喜歡你們這么大的孩子，以后jiejie進宮了，嘉寧也跟著來，你們一塊兒陪姑母解悶。”

    她盛裝打扮，眉眼與太夫人有幾分相像，年輕明艷，宋嘉寧見她笑得親切可親，便乖乖巧巧地道：“謝姑母賞賜?！?/br>
    淑妃捏捏她rou嘟嘟的臉蛋，轉(zhuǎn)身介紹女兒：“這是端慧，比你小一歲，以后你們就是表姐表妹了?！?/br>
    端慧公主明白虛與委蛇的道理，但她年紀(jì)小，做不來母親的爐火純青，心里不喜歡林氏，現(xiàn)在發(fā)現(xiàn)林氏帶進國公府的女兒居然長得這么好看，比她這個公主都強，端慧公主立即把宋嘉寧也厭惡上了，倨傲地?fù)P著下巴，不太高興地盯著宋嘉寧。

    一個商女寡婦的女兒，也配與她姐妹相稱？

    她這模樣，與宋嘉寧記憶中的端慧公主完完整整地對上了。俗話說江山易改稟性難移，意識到端慧公主從小就趾高氣揚，宋嘉寧哪敢叫人家表妹，恭恭敬敬地喚了聲“公主”。

    端慧公主稍微滿意了點，勉強應(yīng)了聲，轉(zhuǎn)身去找庭芳了，親昵地抱住庭芳手臂：“表姐，你都好久沒進宮了，還有表哥?！蓖嶂X袋，歡喜地看著穿一身牙白色錦袍的郭驍。

    宋嘉寧忍不住偷偷地觀察這對兒青梅竹馬。上輩子遇見郭驍時，她十八，郭驍二十四，男人二十出頭還沒娶妻，算是很少見的，但皇家公主出嫁一般都比較晚，郭驍如果在等端慧公主，就能理解了。后來京城好像出了一堆事，她不清楚內(nèi)情，只知道端慧公主的婚事被耽誤了，直到給先帝守完三年孝，才由新帝賜婚。

    郭驍專寵她七年，算得上盛寵，可郭驍為了端慧公主苦等十來年，熬到三十出頭還沒成婚，這才叫真正的癡情啊，若非好事多磨，郭驍早早娶了端慧公主，哪還有她的所謂“專寵”？宋嘉寧唯一不明白的，是郭驍既然那么喜歡青梅竹馬的表妹，何必又來夜夜找她？單純?yōu)榱私鉀Q身體需要？

    應(yīng)該就是這樣吧，端慧公主耽誤郭驍那么久，不好意思計較，才默許了她的存在，快成親了才找找她的茬。

    宋嘉寧真想看看這對癡情男女年少時是如何相處的，想必十分溫馨動人。

    她眨著水汪汪的杏眼偷瞄，郭驍注意到了，猜不透宋嘉寧在看什么，淡淡朝表妹點點頭。

    見禮完畢，眾人移到暖閣說話。

    淑妃與林氏不熟悉，太夫人從中熱絡(luò)氣氛，淑妃給母親面子，林氏有心處好姑嫂關(guān)系，三人言笑晏晏，表面上相談甚歡。孩子們這邊，端慧公主牢牢霸占了庭芳，每次庭芳想拉宋嘉寧加入談話，端慧公主就蠻橫打斷，庭芳拗不過她，遞給meimei一個抱歉的眼神。

    宋嘉寧一點都不在乎，老老實實坐在椅子上，秀秀氣氣地吃桌上的糕點?；蕦m就是不一樣，梅花形狀的山藥糕精致好看，上面點綴一片金黃的桂花，香香的。乳白的山藥入口即化，棗泥餡兒甜中帶香……

    吃完一塊兒，宋嘉寧瞄眼聊得正歡的庭芳與端慧公主，放心地去拿第二塊兒，胖手指已經(jīng)移到瓷盤上方了，對面突然傳來一聲輕咳，宋嘉寧莫名心虛，慌不迭縮回手，紅著臉抬頭，撞上郭驍冷俊寡淡的臉龐。

    宋嘉寧垂眸，撈起腰間的香囊把玩。香囊是母親繡的，粉緞上繡了梅花，針腳細(xì)細(xì)密密的。

    看完香囊，宋嘉寧余光又瞥向了桌上的糕點盤子，正偷偷咽口水，一個小太監(jiān)突然走了進來，低頭對淑妃道：“娘娘，今日皇上考校殿下們箭術(shù)，得知世子進宮了，特派人過來，宣世子去練武場一起比試?！?/br>
    郭驍立即站了起來，朝長輩們請辭。

    端慧公主眼睛亮亮的，跑到郭驍一側(cè)，興奮道：“我跟表哥一塊兒去！”

    郭驍管不了她，看向主座上的姑母。

    “娘……”端慧公主拉著郭驍腰間的玉佩，嫻熟地向母親撒嬌。

    淑妃沒當(dāng)回事，笑道：“去吧，帶嘉寧一塊兒去，庭芳大了，來姑母這邊坐?！敝杜髂昃鸵绑橇耍首觽円碴懤m(xù)到了婚配的年紀(jì)，淑妃不想皇上誤會她有幫親侄女搭橋牽線的意思。國公府深受皇上信賴，犯不著結(jié)交皇子徒惹猜忌。

    庭芳乖順地應(yīng)了聲。

    宋嘉寧局促地望著自己的母親，要見皇上，她慌。

    女兒為難，林氏也不敢讓女兒往皇家那群男人身邊湊，起身解釋道：“娘娘，嘉寧年少不懂規(guī)矩，我怕她沖撞了幾位殿下……”

    淑妃卻道：“嫂子多慮了，殿下們比武最喜歡有人助威，今天多個小表妹給他們鼓勁兒，他們只會高興。”言罷朝郭驍擺擺手：“快去吧，別叫皇上等?！?/br>
    郭驍行禮告辭，端慧公主開心地與他并肩，宋嘉寧最后看眼母親，認(rèn)命地跟了上去。

    離開長春宮，不用忌憚長輩了，端慧公主瞅瞅落后幾步的宋嘉寧，嘟嘴對郭驍抱怨：“表哥，大舅舅被那女人迷.惑，你怎么不勸勸啊？”聲音不高不低，故意要讓宋嘉寧聽見。

    宋嘉寧低著頭，緊緊抿著嘴。端慧公主怎么說她她都不介意，可她受不了旁人輕.辱母親。

    “大人的事，你少攙和?！惫敶蟛郊残?，神色清冷。

    端慧公主撇撇嘴，短短不滿的功夫就被郭驍甩開了好幾步，她小跑著追上去，扯住郭驍玉佩，軟聲軟語地央求：“表哥你慢點走，我都跟不上了……”

    郭驍側(cè)身，看見表妹哀怨轉(zhuǎn)喜的小臉，也看見落后了二三十步的繼妹。穿粉裙的胖丫頭，耷拉著腦袋好像誰欺負(fù)她了似的，紅唇高高嘟著，越走越慢，簡直把皇宮當(dāng)成了她江南宋家的小宅小院，可以隨心快慢。

    “嘉寧?！惫敳粣偟?。

    宋嘉寧抬頭，嘴還撅著。

    郭驍臉色陰沉：“跟上?！?/br>
    宋嘉寧怕他，“哦”了聲，顛顛顛跑過來，跑的時候，rou嘟嘟的小臉蛋也跟著微微顫。端慧公主第一次接觸這么胖的姑娘，噗的一聲笑了出來，繼續(xù)大聲跟郭驍說悄悄話：“表哥你看，她這樣像不像豬？”

    宋嘉寧臉紅了，氣得，但她假裝沒聽見。

    郭驍掃眼繼妹紅透的耳根，冷聲質(zhì)問端慧公主：“堂堂公主，學(xué)什么村婦？”聲音也不低。

    端慧公主萬萬沒想到表哥會訓(xùn)她，偏偏她剛剛說的話確實有點粗鄙，無法反駁表哥，便狠狠瞪了宋嘉寧一眼。都怪這個姓宋的寡婦女兒，不然她怎么會被表哥訓(xùn)？

    瞪完了，端慧公主繼續(xù)去追郭驍，宋嘉寧走一會兒跑一會兒地跟著，想到郭驍那句“村婦”，越回味越想笑。郭驍貌似潘安文武雙全，又是尊貴的國公府世子，如果讓他知道前世他看上的兩個女人正是現(xiàn)在跟著他的“村婦”與“胖豬”，郭驍會不會氣炸肺？

    要不是為了自己的小命，宋嘉寧還真想試試看。

    胡思亂想，緊趕慢趕，兩刻鐘后，氣喘吁吁的宋嘉寧，終于見到了皇家練武場，也見到了練武場中央的皇家父子。穿朱紅龍袍的微胖男人自然是宣德帝了，至于宣德帝旁邊高矮不一的四個皇子……

    宋嘉寧只見過三皇子趙恒，認(rèn)出對方的瞬間，宋嘉寧仿佛在他頭頂，看到了萬丈金光。

    ☆、19.019

    練武場，除了皇家父子與四位皇子的弓箭師父褚陣，碰巧進宮的郭伯言也在。

    宣德帝雙手背后，看見遠(yuǎn)處朝這邊走來的三個孩子，他意外地挑挑眉，目光在宋嘉寧臉上停留片刻，問郭伯言：“那個粉衣女娃，是你新認(rèn)的女兒？”

    郭伯言肅容道：“正是臣次女嘉寧，皇上，她剛進府，臣還沒安排嬤嬤教她規(guī)矩，失禮之處還請皇上寬恕?！?/br>
    宣德帝笑了笑：“愛卿言重了，朕豈會跟一個小丫頭計較，不過這孩子一臉福氣相，確實招人喜歡?！?/br>
    說話間，郭驍三人已經(jīng)到了近前。

    “父皇！”端慧公主笑容燦爛地?fù)涞搅诵碌蹜牙铩?/br>
    宣德帝愛憐地抱住，拍拍女兒肩膀，看向郭家兄妹。

    “郭驍拜見皇上?！惫旑I(lǐng)頭行禮，因為常常進宮，與宣德帝熟了，他不必跪拜。少年身后，宋嘉寧提前得了郭驍指點，這會兒鼓足勇氣站在郭驍右側(cè)，微微落后一步，然后渾身僵硬地朝宣德帝福了一福：“臣女拜見皇上?！?/br>
    十歲的女童，音色本就嬌軟甜濡，此時面圣心中敬畏，聲音更輕了，一副小可憐樣。

    宣德帝不會過多關(guān)注一個小丫頭，示意兩個孩子免禮，宣德帝另一側(cè)，宋嘉寧的出現(xiàn)，卻如一縷春風(fēng)，在四位皇子中吹起了一絲漣漪。大皇子今年十八，體型健壯魁梧，武藝超群，宮中已有通房侍寢，美人會吸引他，漂亮的女童還不足以讓他動心。

    二皇子十七歲，在女色上同樣開了竅，但與大皇子一樣，對孩子沒興趣。

    三皇子趙恒，今年十五，乃大皇子一母所出的同胞兄弟，因天生口疾說話結(jié)巴，自幼孤僻不喜與人親近，無論男女?，F(xiàn)在別說一個十歲的小丫頭，便是來個國色天香的妖嬈美人，他也未必會正眼相看。

    唯獨十三歲的四皇子，一眼就喜歡上了新來的小表妹，這種喜歡，并非男人對女人的霸占渴望，而是單純的好感，就像國公府二房的郭符郭恕兄弟，有了漂亮meimei便想多跟她說幾句話，哄她朝自己笑。

    趁宣德帝詢問郭驍功夫練得如何時，四皇子原地不動，人卻偷偷地朝宋嘉寧擠眉弄眼。

    可惜宋嘉寧謹(jǐn)記“進宮不能亂看”的規(guī)矩，老老實實地站在繼父身側(cè)，低眉順眼哪都不看。四皇子是宮里最小的皇子，宣德帝未能免俗，對幺子更縱容寵溺些，所以四皇子膽子頗大，撿起一顆小石子，并且在郭伯言犀利的注視下，準(zhǔn)確地丟到了宋嘉寧腳邊。

    宋嘉寧嚇了一跳，吃驚地望了過去。

    四皇子朝她笑，露出幾顆潔白整齊的牙齒，左右兩側(cè)各有一顆尖尖的虎牙，為少年增添了幾分頑皮。宣德帝天庭飽滿氣宇軒昂，膝下皇子公主也全都是人中龍鳳，四皇子濃眉大眼虎虎生威，放在哪兒都是鶴立雞群的俊俏兒郎，但此時此刻，宋嘉寧卻不受控制地被四皇子身邊的那個少年，吸引了所有注意力。

    三皇子趙恒，未來的天子。

    前世宋嘉寧有幸見過一次這位潛龍，當(dāng)時她跪得渾身麻木，狼狽地躺在地上，從下往上看，只覺得帝王山岳一般巍峨高大，如玉臉龐也似雨后山巔縈繞的水霧，朦朧不清，只能憑感覺斷定他必是俊美無儔，只能模糊地感受到帝王身上與生俱來的清貴雍容。

    如今，她真真切切地領(lǐng)略到了三皇子的風(fēng)采。十五歲的他，體量尚未長開，更像山間一株獨自生長的蒼翠杉樹，修長挺拔，遺世獨立。四皇子濃眉大眼，三皇子眉目清秀，非常地俊逸風(fēng)流，可他眼如云霧，冷寂不帶任何感情，淡淡地瞥過來，仿佛有清清涼涼的雨落在心頭……

    涼意席卷全身，宋嘉寧陡然清醒，就見三皇子已經(jīng)移開視線，剛剛那一眼恍惚如夢。

    宋嘉寧突然誰都不敢看了，重新低頭，沒瞧見四皇子失望的臉龐。

    弓.弩.箭靶準(zhǔn)備完畢，皇子們的考校即將開始。

    “父皇，干比沒意思，咱們賭一把吧？請褚?guī)煾府?dāng)莊。”端慧公主聲音清脆，怎么好玩怎么來。

    宣德帝寵溺地笑：“好，那你準(zhǔn)備押誰贏？”

    端慧公主瞄眼郭驍，從香囊中取出一塊兒銀錠子，大大方方道：“我押驍表哥。”

    “端慧你行，胳膊肘往外拐，看我以后還給不給你帶禮物?！贝蠡首右贿吚贿吚事暣蛉さ?。諸位皇子中，他容貌最似宣德帝，儀表堂堂威風(fēng)凜凜，乃宣德帝最器重的兒子，也是目前唯一一位可以進中書省旁聽政事的皇子，足見宣德帝對長子寄予的厚望。

    端慧公主嘿嘿笑：“你們四個都是我皇兄，我誰都不能偏心，只好押驍表哥了?！?/br>
    大皇子哼了哼，被青睞的郭驍亦不見任何喜意。

    端慧公主高興地將銀錠子交給弓箭師父褚陣。宣德帝看眼長子，命太監(jiān)拿出二十兩銀，押寶小兒四皇子。誰會勝出，眾人心中都已有答案，既然皇上故意押錯了，郭伯言便取出十兩銀錠子，押寶大皇子。

    “嘉寧覺得誰會贏？”女兒不懂事，宣德帝卻要體恤郭伯言的愛女之心，慈愛地問宋嘉寧。

    宋嘉寧根本沒料到自己也會參與其中，面對宣德帝似笑非笑的眼睛，頓時無措起來。

    郭伯言遞給女兒一塊兒銀錠子，笑著安撫道：“嘉寧不用緊張，想押誰就押誰?！?/br>
    宋嘉寧接過銀子，偷偷瞄了眼三皇子的位置。一共五個人比試，現(xiàn)在就剩二皇子、三皇子沒人選了，誰不想有人看好自己呢？如果兩人都在期待她的肯定，她押寶別人就是得罪兩個皇子，必須二選一的話，宋嘉寧再傻，也知道要選三皇子啊。

    別看三皇子現(xiàn)在不顯山不露水，但他可是未來的帝王，萬萬不能得罪。

    “我押三殿下?！鄙磉叾际琴F人，每一道目光都是壓力，宋嘉寧紅著臉說了出來，言罷忐忑地望向三皇子，想看看對方是什么態(tài)度，卻見三皇子低頭挑撥弓弦，恍若未聞。宋嘉寧莫名不安，這個三皇子，到底在想什么呢？半點喜怒都不露，太高深莫測了。

    趙恒在想什么？

    漫不經(jīng)心掃過遠(yuǎn)處那抹粉色身影，他云霧縈繞的眼底深處，蕩起一點徹骨寒意。整個京城都知道他有口疾，都知道“三皇子資質(zhì)平庸，文不成武不就”，最不受皇上待見，郭伯言的繼女選他，是故意諷刺他，還是看他可憐，同情同情他？

    哪個他都不喜。

    二皇子射完后，趙恒拉弓引箭，瞄準(zhǔn)箭靶紅心之外，松手，羽箭急射而出，瞬間沒入主人瞄準(zhǔn)的位置。右側(cè)傳來二皇子一聲遺憾嘆息，趙恒面無表情，轉(zhuǎn)身時不著痕跡地看了看宋嘉寧。宋嘉寧正伸著脖子遙望箭靶，發(fā)現(xiàn)三皇子射偏了，大皇子、二皇子都正中靶心，她緊張地攥住衣襟，怕三皇子射的最差，他不高興。

    在宋嘉寧眼里，宣德帝是老皇上，三皇子是小皇上，皇上輸了，能不嚴(yán)重嗎？

    趙恒收回視線，第二輪比試，他繼續(xù)瞄準(zhǔn)紅心外側(cè)，然而松手之前，腦海中意外閃現(xiàn)一個胖丫頭為他緊張攥手的樣子。目光微動，趙恒手臂稍稍下移。

    “嗖”的一聲，羽箭正中靶心。

    “好！”觀戰(zhàn)的大皇子由衷贊道，他當(dāng)親哥哥的，自然希望弟弟出彩。

    趙恒波瀾不驚，余光轉(zhuǎn)向宋嘉寧。宋嘉寧望著三皇子的箭靶，高興極了，杏眼明亮水潤，桃花似的小臉好像都比前一刻更漂亮了，燦爛喜人。察覺胖丫頭要看過來，趙恒淡淡別開眼，視線無意掠過宣德帝。

    宣德帝龍顏平靜，只在四皇子射中靶心后，贊許地笑了。

    趙恒不羨不妒。

    他知道自己是結(jié)巴，幼年的他，曾刻苦讀書勤于練武，希望用聰慧彌補身體缺陷。八歲的二哥解不出來的題目，六歲的他輕松應(yīng)對，答完了，他期待地觀察父皇，父皇果然龍顏大悅，然而那高興只持續(xù)了短短幾瞬，就在他暗暗滿足的時候，父皇摸摸他腦袋，輕輕嘆了口氣：“我兒天資聰穎，可惜……”

    可惜是個結(jié)巴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