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jié)
快走到最里面的時候她才放輕了腳步,若她走的重了,皇后娘娘定會罰她練功。 說來也怪,那個叫做什么衛(wèi)天功的功法,雖然奇怪,但卻真的像是專給女子準備的一樣,這些天來,她覺得自己身子輕了不少不說,而起力氣也大了不少,有時候看人,似乎都能看見那些人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皇后娘娘說那是因為她如今功夫長進,眼力也長進了。娘娘還說,她天資不錯,如果這么練下去的話,很快就能夠飛檐走壁,水面踏波。 皇后娘娘說的一定不會有錯! 瑤月微微收斂了自己臉上的表情,低眉斂首,往前走了兩步,行禮道:“娘娘?!?/br> 秦駟頭也不抬,隨口道:“今天怎么那么早?” 瑤月心中驚詫,今兒這時辰與平日里一樣啊,哪里早了,以前娘娘從來不用人提醒,到了時辰自己就先發(fā)覺了,怎么今日倒不尋常了起來。 她抬起頭,看見娘娘手中捧著的書本,《奇聞異志》。 怎么是這本書?娘娘前些天不還在看《大郯國史傳》呢嗎? 秦駟卻沒有注意瑤月的目光,她盯著書頁上的字,目光高深莫測,片刻之后,她伸手將其中一頁撕下,隨手將這本書扔給了瑤月,接著大步往外走去。 瑤月接過《奇聞異志》,翻開看了兩眼,見到秦駟的腳步越走越遠,忙追上去。在經(jīng)過那司籍司的女官時,將書又遞給她。 自從學了衛(wèi)天功之后,她們每隔十天,都要比試一會,皇后身邊八個大宮女的名額還剩下四個,這四個名額,就是她們這些小宮女們爭奪的對象。 瑤月她們是不需要比試的,但是她心里知道,如果某一天,她們被遠遠落下的話,那她們的位子也是不保的。 那些個小宮女可比她們急切多了,四個位子不夠的話,總有人會盯上她們的位子。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所以瑤月日夜不休地練功,瑤伊還在嬌氣,瑤芷失了心智,可是瑤夕卻已經(jīng)醒悟過來。 按理來說她現(xiàn)在的身子是不適合練功的,可是那天瑤月卻看見她偷偷地拖著病體,下床練功。 各個都是人精啊…… 懿德殿里的小宮女們整整齊齊地站在秦駟面前,她們臉上都帶著笑容,可彼此之間偶爾的對視,卻刀光劍影,充斥著血腥味。 秦駟像是沒看見似得,不緊不慢地踱步,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她們心上。 好一會功夫,秦駟才開口道:“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凡無分數(shù)者不再下發(fā)衛(wèi)天功,分數(shù)前四者成為本宮身邊的大宮女?!?/br> 眾人齊齊應了聲是,聲音不大,可是掩藏在聲音之下的戰(zhàn)意卻是實打?qū)嵉摹?/br> 瑤月拿著紙筆站在一旁,她要記錄下眾人的分數(shù)。 這是秦駟想出來的法子,比試只有一個規(guī)則,那就是向所有人挑戰(zhàn)。 凡挑戰(zhàn)者,不能與被挑戰(zhàn)者相差過五分,戰(zhàn)敗扣一分,戰(zhàn)勝加一分,每人只許挑戰(zhàn)一人一次,不可連續(xù)三次挑戰(zhàn)積分少于自己的宮女。 這個法子還有很多漏洞,可秦駟卻不介意有人利用這些漏洞。 她喜歡聰明的女人。 比試一直到晚上,才選出了四個人。 秦駟站在高高的臺階上看她們,她的目光落在這四個宮女身上,讓她們不自覺昂首挺胸。 秦駟微微頷首,贊嘆地說道:“你們以后就是本宮身邊的大宮女了,每人賞白銀百兩,改名為瑤蘭,瑤棋,瑤音和瑤虞,以后每兩月比試一次,規(guī)則不變?!?/br> 她這話一出,本來還有些松懈的瑤蘭幾人頓時精神了起來,而其余垂頭喪氣的小宮女們眼里也重新燃起了希望。 秦駟翹了翹嘴角,這才是她最希望看見的場面。 %%%%%%%%%%%%% 德妃被降為嬪的消息到底沒有捂住,內(nèi)閣首輔吳大人不知從哪里得了消息,頓時氣怒,金鑾殿上連傅欽燁的面子都沒給,跪在殿上,說是皇上不給他一個公道,他就不起來了。 先帝任命的攝政大臣劉冉任劉大人早已不管朝事,為了這事還特地回了一趟金鑾殿,幫傅欽燁說和半天。 最后吳大人終于改口,但他提了兩點要求,一是要恢復德妃的分位,二是要秦駟給德妃奉茶賠禮道歉。 聽到這里,秦駟沒忍住笑了出來,傅欽燁皺著眉看了她一眼:“你還笑?你知不知道吳庸有多難纏?!?/br> 秦駟還是笑,她抬頭看了一眼傅欽燁:“有燁兒在,我怕什么。” 傅欽燁沒好氣道:“你就知道朕會幫你所以才這么無所顧忌是吧?!?/br> 秦駟但笑不語,卻在傅欽燁沒看見的時候做了一個手勢,瑤月看見她的手勢,悄無聲息地退了下去。 傅欽燁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開口道:“對了,過兩天會有新人進宮,你安排一下吧?!?/br> 秦駟目光一頓,臉上的笑容立刻不見。她看向傅欽燁,眉頭皺著,顯示她現(xiàn)在十分不悅。 傅欽燁不敢看她,只道:“是吳庸弟弟的大女兒。” 秦駟臉上露出一個冷笑:“怎么,這么小小一個首輔大臣,你就要用自己當成籌碼嗎?!” ☆、第11章 【外室】 傅欽燁的表情冷了下來,他看著秦駟,目光冰冷:“皇后請慎言?!?/br> 秦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哪怕他是個男人,首先他還是一個帝王,他掌管著一整個王朝,他比任何人都有不容侵犯的尊嚴。 秦駟不再說話,目光落在傅欽燁身上,卻是明明白白的失望。 傅欽燁掩藏在寬大袍袖中的手攥緊了起來,他想說自己做這樣的事情是為了誰,還想說秦駟你真是一個沒有心肝的女人。 但是他到底什么都沒說,轉(zhuǎn)身默默走了出去。 瑤虞走上前來,低聲說道:“皇后娘娘,您去把皇上追回來吧,皇上是真心為您好,只要您服個軟……” 她突然停了下來,因為她感到有一道目光落在她背后。 那道目光冰冷無情,充滿殺氣,被這目光一看,她就忍不住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可她什么都不敢做,不敢逃走也不敢掙扎,仿佛打心底知道,一旦自己稍有動作,目光的主人就會上前把自己撕碎。 瑤虞壓低了身子,搖搖欲墜。 過了不知道多長時間,頭頂終于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記住自己是個什么身份,本宮做事,不需要任何人指手畫腳。” 瑤虞順勢跪在地上,抖著聲音道:“奴婢知錯?!?/br> 秦駟收回自己的目光,從抖如糠篩的瑤月身邊走了過去。 %%%%%%%% 吳家是書香世家,吳大人的父親便是一品大臣,更不用說他了,直接當上了內(nèi)閣首輔,位極人臣,光宗耀祖。 他是個極傲氣的人,向來不屑那些武夫,更不屑什么拉幫結(jié)黨,以權(quán)謀私。 吳大人的夫人是江南巡撫的女兒,當年出嫁的時候可謂是十里紅妝,帶著娘家大半的財產(chǎn)來到吳家。吳大人自然可以任意清高,他又極有手段,哪怕他得罪盡了滿朝文武,也沒人敢彈劾他一下。 原因是先帝曾經(jīng)說過,吳庸這個人,有大才華。 誰也不敢跟先帝叫板,而他也是先帝第二看重的大臣,為此,他破格為傅欽燁娶了如今的德妃。 可吳大人卻不是一塊鐵板,他有一個致命傷。 他有一個兒子,可那個兒子卻不是吳夫人所出。事實上吳大人與吳夫人幾十年的夫妻情誼,向來伉儷情深,朝中人人稱道。 吳大人沒有妾室,他卻有一個外室。 一個藏的很好的,就算吳夫人也不曾知道的外室。 誰沒有年少輕狂的時候呢,吳大人也曾經(jīng)年輕過,年輕人嘛,總是要有幾個紅顏知己的。只不過他的紅顏知己卻沒能抵得過娶了吳夫人可以帶來的好處。 最終吳大人坐享齊人之福,正妻為自己生了最疼愛的女兒,紅顏為自己生了一個聰明可愛的兒子。 如果吳夫人可以生的出兒子的話,吳大人自然也就會把見不得人的外室悄悄處理了,但可惜的是,吳夫人如今已經(jīng)三十開外,再也生不出兒子了。于是吳大人就心安理得的留下了自己的紅顏和私生子,想著以后去母留子,吳夫人氣短,自然說不出什么話來。 以后呵…… 青云坊是個清凈的所在,今天夜里卻是注定了不太平靜,這里住著的一對孤兒寡母不知道什么時候失蹤了。 來看那孤兒寡母的是個不起眼的青布馬車,可就是這架不起眼的馬車,卻在得知那孤兒寡母失蹤之后,調(diào)來了整整百人外出尋人。 青云坊住著的諸人都不禁議論紛紛,不過議論歸議論,誰都沒有干涉這事,能住到這里來的,不就是一圖個清凈,二圖這里的人不管旁人家事嗎。 青布馬車上的正是吳大人,他將近四十,面白無須,整個人身上散發(fā)出一股強大的威壓,讓馬兒都有些躁動不安。 留在他身邊伺候的小廝心中暗暗叫苦,老爺可有很久沒有發(fā)過這么大的氣了。但愿老爺?shù)耐馐液退缴硬皇遣蛔R相,故意躲藏起來讓老爺著急吧。 若是那樣,跟老爺耍花招,才真的是愚蠢。 突然,吳大人聽見耳邊傳來一陣風聲,好在他年輕時也曾練過幾天,連忙挪轉(zhuǎn)開身子。就在他挪開身子的那一瞬,車壁上傳來咚的一聲,一只黑色的短箭牢牢插在車壁上。 吳大人一看,心里不禁悚然一驚,若是他剛才沒有挪開,現(xiàn)在那短箭釘上的,可能就是他了。 他來不及多說什么,只喊道:“快追!” 吳大人身旁伺候的小廝和侍衛(wèi)全都跑了出去,他這時才擦擦頭上的冷汗,艱難地把短箭從車壁上拔下來。 短箭上系了一張紙條:“吳郎,妾身今已是徐娘半老,吳郎風姿仍不減當年,然麟兒卻不能再等下去,他今已十五,若不能認祖歸宗,不若尋一處地方,做個農(nóng)夫,也好過如今的日子。望吳郎盡早抉擇,三日后妾身自會出現(xiàn)?!?/br> 吳大人臉色沉了沉,這哪里是他那個外室的口氣,這話看上去沒錯,可是怎么看怎么透著一股子戲謔,再者他那個外室向來無欲無求,他曾以妾位試探,她始終沒有任何想法,現(xiàn)在又怎么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呢。 更何況能以這樣的力道射出短箭的人,是他那個外室根本不可能結(jié)識的,到底是誰在算計他?若是被他知道了…… %%%%%%% 沈德寧伸手拍了拍已經(jīng)開始打哈欠的小太監(jiān),那小太監(jiān)一看是他,頓時精神起來,彎下腰低聲道:“干爺爺?!?/br> 這是沈德寧的干孫子,身為太監(jiān),他這一輩子注定無子無孫,認個干的給自己養(yǎng)老送終也好。 沈德寧摸了摸他的頭,柔聲道:“困了就先去睡吧,干爺爺替你守一會?!?/br> 那小太監(jiān)停止了腰背,大聲道:“不困!” 這聲音在夜里太過響亮了些,沈德寧連忙捂住他的嘴:“嚷嚷什么,沒得擾了陛下!” 然而已經(jīng)來不及了,里面?zhèn)鱽砀禋J燁的聲音:“誰在外面喧嘩?” 沈德寧瞪了他一眼,腳步放輕了往里走去。走到屋內(nèi),離沉木的案牘還有兩三步的時候,他屈膝跪下道:“皇上……” 傅欽燁打斷他的話:“是皇后來了?”他聲音里的期待被沈德寧聽的清清楚楚。 沈德寧遲疑片刻道:“是小端子,他犯了困,奴才訓了他兩句。” 傅欽燁臉上的期待頓時消靡殆盡,他又恢復了平日里淡淡的神色:“是嗎?!闭f著又拿起奏章,一手執(zhí)著朱砂筆,凝視著奏章上的字,卻發(fā)起愣來。 沈德寧見朱砂已經(jīng)快要低落到奏章上,不禁出聲提醒道:“皇上,朱砂該落了。” 傅欽燁反應過來,連忙將筆移開,可還是晚了一步,奏章上出現(xiàn)了一個紅點。他沉默地看著那個紅點,半天,才把奏章合上。 沈德寧抬頭看了一眼傅欽燁的神情,輕聲道:“皇上,您是不是遇到什么難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