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jié)
“這姑娘也仔細(xì)想過,未婚夫呢絕對是一個會一輩子對她好的男人,而她在老板身上看到的只有未知,偏偏她被這種未知吸引了。直到這個老板說了這樣一句話——‘你要是忘不掉他,就來我這里吧’。這姑娘終于投降了。” 講到這里,商陸困惑的開口:“就這樣?” 周垚搖頭:“當(dāng)然還有下文?!?/br> 靜了一秒,周垚問:“商先生,你覺得愛情要經(jīng)過什么樣的考驗,才叫真愛?” 商陸想了一下,搖頭。 只聽周垚說:“特別簡單,這種考研有兩關(guān)。一個是,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一個是我和你媽一起掉進(jìn)水里你救誰?” 商陸一點就透:“你說的那個姑娘和老板,經(jīng)歷了第一個考驗?” 周垚語氣漸漸冷了:“對。那是一場車禍。老板在開車,和醉酒的姑娘發(fā)生了爭執(zhí),姑娘去搶方向盤,導(dǎo)致車子差點和對面的車相撞。關(guān)鍵時刻,老板將方向盤打向左邊?!?/br> …… 一陣冗長的沉默。 商陸不語,周垚也不語。 兩個人安靜的看著彼此,仿佛都想將打破沉默的權(quán)利讓給對方。 只因彼此心知肚明,這個故事無論生死,都是“分別”。 姑娘死了,老板后悔,死別。 姑娘活了,不能原諒,生離。 好一會兒過去,商陸才開口:“也許那個老板是出于本能。人類和動物都有自保的本能?!?/br> 但他說得艱難。 回應(yīng)他的是周垚的笑容。 仿佛她等的就是這句。 “對,你說的沒錯。我記得我看過一個講災(zāi)后重建的節(jié)目,一個在水災(zāi)中幸存下倆的小女孩對記者說,她的父母曾經(jīng)告訴過她,如果大水來了,不要管任何人,不要去拉任何人,各自逃生,逃出來以后再找家人。如果大水來了,一家人手拉手綁在一起,那這一家人都得死。那個小女孩謹(jǐn)記父母的話,大水來臨時,她抱著一塊浮木不敢撒手,浮木的另一頭還有一條小青蛇,比她還害怕。就這樣一人一蛇一起飄了七天,都活下來了,而且在此期間,那條蛇從沒有攻擊過小女孩。災(zāi)難面前,所有生物都太渺小,生存成了最難的事,自保已是不易,哪還顧得上其它?” “可是商先生,你有沒有想過,不原諒也是本能。” 你有自保的本能,我也有不原諒的本能。 商陸不禁一怔,沒說話。 周垚繼續(xù)道:“這個故事的結(jié)局,那個姑娘和老板分手了,她感謝老板幫她做了選擇,做了決定,她回到了未婚夫的身邊?!?/br> 又是一陣沉默。 商陸放在臺面上的手漸漸握緊,突然開口:“你說的這個電影,到底叫什么名字?” 周垚笑的輕慢:“我說了,我不記得了。但我想,這個電影在你這里,應(yīng)該還有另一種結(jié)局——那個老板后來又經(jīng)歷了一場車禍,只有他一個人,他失憶了,他想找回記憶,想找回忘記的那個姑娘,但他找不到。” 商陸又一次陷入沉默,他的臉色不太好看,像是很迷茫,又像是很畏懼,只是不知迷茫什么,畏懼什么。 可偏偏,周垚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絲算計。 是的,就是算計。 她的人渣雷達(dá)掃描器一向準(zhǔn)的嚇人。 難怪她一直覺得哪里奇怪,一個精明的商人,一個周沫曾經(jīng)會喜歡的男人,怎么可能是只弱雞? 周沫一向作,越壞的男人就越愛。 這點賤骨頭,恰好周垚也長了一根,迎面走來一個人渣,老遠(yuǎn)就能聞到同類的氣息。 所以再開口時,周垚這樣說:“商先生,是不是在你這種人心里,有些借口可以當(dāng)萬|能|鑰|匙?比如‘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不記得了’等等。哦,你現(xiàn)在還多了一樣,‘我失憶了’?!?/br> 周垚挑破了最后一層窗戶紙。 眨眼的功夫,就見商陸神色一轉(zhuǎn),笑容嘲諷。 周垚卻覺得眼前一亮。 對嘛…… 這才是他真實的樣子。 商陸連語氣都變了:“我的確失憶了,我想找回自己的記憶,無論這個是不是借口,我有錯嗎?還有周小姐剛才說的那部電影,結(jié)局真是可笑。愛情與本能永遠(yuǎn)不在一個天平上,若連命都沒了,談何愛情?這大概是女人和男人最不同的地方……” 他那最后四個字,非常輕飄。 “感情用事?!?/br> 哇塞…… 周垚感覺自己渾身的毛細(xì)孔都被打開了,雞皮疙瘩一層一層的。 這男人,真不愧是周沫喜歡過的。 渣的有層次。 她舔了舔牙齒,笑了:“我還以為你會說,婦人之仁?!?/br> “呵,感情用事怎么了,有本事你別睡女人,睡男人,那就不需要感情用事了。誰力量取勝誰在上,上者為王?!?/br> 話音落地,隔壁桌發(fā)出一記輕笑。 周垚閉了閉眼,真想一個眼刀飛過去。 她最討厭這樣拆臺的了。 她扭頭看過去,對上彼端那雙眸子。 仇紹唇角笑意很濃,正在看她。 燈光這么暗,他那樣看人幾個意思? 周垚挑著眼角,突然說:“喂,那邊那位先生?!?/br> 商陸被這動靜嚇了一跳,順著周垚的目光看過去。 只聽周垚笑道:“你聽我們說話好半天了,有沒有興趣一起來聊聊,給點意見?” 非但商陸,就是旁邊其他幾桌聽到這話,也不免怔住。 這女人…… 然后,就在眾人詫異的目光下,隔壁桌那高大挺拔的身影竟站了起來,長腿只邁了兩步,人已移駕。 從善如流的,真是一點都不尷尬。 直到他坐下,周垚笑著問道:“這位先生怎么稱呼?” “姓仇,仇紹?!?/br> “哦,仇先生?!?/br> 那尾音還輕輕撩上去。 “我姓周,單名一個垚字。就是三個小土堆?!?/br> 如此的旁若無人。 …… 周垚抬眼,對上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眸子。 “仇先生,我問你個問題哦?” 仇紹似是目光專注:“周小姐請說。” “嗯……”周垚咬了咬嘴唇,故作困惑道:“這位商先生呢,他失去了一段記憶,想找回。如果是你,你會怎么做?” 仇紹看了商陸一眼,淡淡的說:“如果是我,我會認(rèn)為我找的不是記憶,是煩惱?!?/br> 話音落地,周垚終于對上商陸的目光。 商陸一直沒說話,也沒動作,安靜的出奇,他似乎正在審時度勢,正在評估對面這兩人的關(guān)系。 周垚也沒打攪,看著他,眼神冷卻,放任眼底的不屑。 不為別的,只為他這份犯賤。 生活對這個男人太好,不堪的記憶自動刪除,這得特么得多愛自己才能如此善待? 怎么她就做不到呢? 想忘掉的,就忘掉,只記住深刻的。 她眼巴巴地羨慕著這些選擇性失憶的幸運兒,眼饞他們有如此牛逼的應(yīng)激反應(yīng),偏偏有些人得到了改頭換面的機會,卻還不珍惜。 不是犯賤是什么? 良久過去,雙方眼神較勁終于結(jié)束。 彼此都是體面要臉的人,不可能公然撕逼,何況二對一。 商陸也終于有了動靜,他微笑著站起身,說了一句“失陪”,便向后面洗手間的方向走去。 可那背影,卻帶著一絲落寞,不似表面淡定。 …… 周垚看了一眼,又立刻側(cè)過頭,有些不太確定的問:“喂,你客觀的給我點意見……其實他和我堂姐的事不過就是你情我愿吧,反正他倆也沒深愛,充其量就是有點jian|情,我堂姐車禍也沒磕著碰著,我剛才那么說話惡心他,是不是有點反應(yīng)過度了?” 仇紹先是詫異,隨即輕笑,卻沒接茬。 周垚瞪了他一眼:“笑什么,我很認(rèn)真,你這樣非常不禮貌知道么?” 仇紹挑眉,像是被她的用詞戳了一下,但那眼底的笑意卻越發(fā)的深。 周垚更怒了,爪子伸出來,就想往他腰窩捅。 這是她和任熙熙經(jīng)常玩的動作,無論多道貌岸然的家伙突然被捅到軟肋,都會下意識的原地一跳。 只是下一秒,她的食指就被一股溫?zé)岬牧Φ蕾康匚兆 ?/br> 距離他的腰窩,僅僅一指距離。 周垚愣住,這招百試百靈的,連任熙熙都防不住。 她眨了眨眼,正對上他斜過來的目光。 她想將手指抽離,卻被他用力攥著,抽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