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節(jié)
施正霖倒是沒有注意到南藥這意味深長的笑,他這一整天都在為那個夢糾結,當真是越想越亂。 “我去看看他來了沒有?!蹦纤幤鹕沓萃庾呷?。 施正霖忽然喊住了他。 南藥站在門口看著他,施正霖眉頭微蹙,半響才問:“你說人有沒有可能未卜先知,能夠預見即將發(fā)生的事?!?/br> 還想著他會問什么,聽到這樣的問題,南藥著實愣了一把,繼而失笑:“子凜,你什么時候信這些怪力神說的東西,人要是能夠未卜先知,預見以后,那不是就能隨行所欲的改變即將發(fā)生的事,豈不荒誕?!?/br> 他也覺得荒誕,可就算是荒誕,確確實實擺在他眼前,只有信了這個,才能把那些事解釋通。 南藥見他想的認真,這才收起了笑意:“昨天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昨天從榕莊離開后,我中了毒,昏昏沉沉間做了個夢?!笔┱仉y以描述那種感覺,太子變成了皇上,夢里所有的人好像都老了十來歲,還有躺在棺木內,被‘他’稱為臣妻的蘇錦繡。 可南藥聽完之后卻只抓住了一個重點:“你是說,靈堂內棺木中躺著的人,是蘇家小姐?” 施正霖嗯了聲,南藥沒再往下說,只看著他,眼底赫然擺著那意思:你剛剛可是說,她是你的妻子。 可對于施正霖而言,重點并不是這個。 南藥忽然朝他走來,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微嘆了聲:“子凜,這怪力神說的事民間都是用來哄孩子的,古來那些能夠未卜先知的人,也只能是根據(jù)天時地利推算出事情,真要有如你所說的,天下豈不得亂。不過我倒是聽過另外一句話,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br> “……”施正霖臉色微變,卻沒有開口辯駁他。 南藥嘆著重復了一句日有所思,很快給了‘煩惱不已’的好友一個臺階:“你不是說中了毒,也許是出現(xiàn)了幻想?!?/br> 話音剛落,外面?zhèn)鱽砹思经Z琛的聲音:“幻想?什么幻想?” 回宮稟報后又匆匆?guī)еt(yī)趕過來的季璟琛,進門看到施正霖的臉色不大對,南藥又一副笑而不語的神情:“我剛剛好像聽到你們在說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怎么了,誰做夢了?” 南藥將位置讓給御醫(yī),笑著問季璟?。骸澳阏找娺@么多的女子,不做美夢?” “我做美夢那是常有的事,要是子凜也做美夢,那可就不一般了。” 南藥故意問:“怎么不一般?” 季璟琛看了眼施正霖背上的傷,輕嘖了聲:“那東西可真邪乎?!崩^而才回答南藥的話,“子凜這榆木疙瘩,夢見什么也不會夢到女子,他還沒開竅呢?!?/br> 認識這么多年,南藥還是第一回 能把施正霖懟的話都回不出一句來,迎著興致對季璟琛道:“那要夢到自己已經(jīng)成親了呢?!?/br> “你夢見自己成親了?”季璟琛扭頭看南藥,哈哈大笑,“想不到啊,快說說,你瞧上哪家的姑娘了,都夢到這份上?!?/br> “……” 背對著他們的施正霖,臉色和那傷口一樣的黑。 等御醫(yī)換好藥后轉過身看著他們,南藥識趣的站到了一旁,當做什么都沒發(fā)生,季璟琛并不知道之前他們說了什么,還是挺關切施正霖的。 “感覺好些了沒?!?/br> “無礙?!笔┱靥痤^看他,“你對宮里熟悉,幫我查查,有沒有一個叫林牧的侍衛(wèi)?!?/br> —————————————————————— 榕莊宴會過后的第三日,上都城中風平浪靜,沒有人提定北王的榕莊內遭刺客偷襲,更沒有人提施家大少爺受傷的事。 而那些受邀前去參加定北王宴會的客人,都像是說好了的,對這件事閉口不談。 唯有第四天時,陳王府中傳出了些消息,說是陳王世子在榕莊內被刺客給推下了水,險些沒了性命,可這樣的消息沒驚起一點水花,很快沉底了。 對于定北王的能耐,蘇錦繡的確有些訝異,聽聞他是在遇刺后的隔天一早就進宮向皇上哭訴去了,哭訴了整整半日,總結下來,就是他一個游手好閑的王還能遭人暗殺,又沒礙著誰,生命太不受保障了,父皇您還是給我塊封地讓我去外頭做王爺算了,免得在上都城里擔驚受怕。 那時太子的人還沒找到她和施正霖,定北王哭訴的這番話里還把太子給‘告’了一把,如今這天下,明眼人都看得出太子會繼承皇位,以前定北王的親哥哥是有過反的苗頭才會被賜了封地趕出去的,那和他無關啊,太子找他麻煩做什么。 蘇錦繡也不知道太子那邊如何回應,只從四哥口中得知,定北王這一通哭訴完后,皇上還給了安慰,于是定北王美滋滋的回了王府,為了安撫自己和那些客人的心靈,隔天就舉辦了酒樂宴。 遇上這樣的對手,是個人都會氣炸。 再想想前世太子登基后對定北王等人毫不留情的處置,此時此刻的太子殿下,真的是很能忍啊。 蘇錦繡此時就在宮中天祿閣內,踩著梯子在高高的書架上找有關于各個外族的書,底下的小太監(jiān)時不時抬頭注意她,生怕她摔了。 “公公,麻煩您推那邊點兒?!?/br> 蘇錦繡指了指里面些的架子,還往上又走了一階,小太監(jiān)急了:“蘇姑娘,您先別動,我推您過去了您再拿?!币钦嫠は聛?,他也得吃不了兜著走。 看那小太監(jiān)臉都給嚇白了,蘇錦繡縮回手扶住梯子兩側,小太監(jiān)這才慢慢推著梯子挪到她說的位置,蘇錦繡很快踮起腳,從上面抽出厚厚的宗卷,灰塵跟著撲簌往下掉,蘇錦繡咳了聲將宗卷抱在懷里,慢慢爬下梯子。 “蘇姑娘,這上頭的都已經(jīng)放了許多年了。”小太監(jiān)拿了撣子過來掃去宗卷上的灰塵,提醒她道,“蘇姑娘,這些不能帶出去?!?/br> “我知道。” 蘇錦繡找了處空的地方坐下來,低頭看起這些書。 待她再抬頭時,竟已經(jīng)是下午。 將余下的看完后,蘇錦繡囑咐小太監(jiān)不要把這些放回去,她下次再來。 走出天祿閣,屋檐外的天色很是晴朗。 蘇錦繡朝出宮的方向走去,途徑一個小花園,忽然,草叢那兒傳來了窸窸窣窣聲。 抬眼看去,在綠蔥蔥的樹叢中,蘇錦繡瞧見了個白色毛茸茸的圓球,一撅一撅還在動,特別的可愛。 蘇錦繡看了下四周,沒人,于是她輕手輕腳朝那邊走去,微福下身,正想著以最快的速度抓住它,忽然那圓球不見了。 樹叢中有個人站了起來,高大的身子黑壓壓的在蘇錦繡眼前撒了陰影。 蘇錦繡抬起頭,看到他懷里抱著那只不斷撲騰的兔子時不由失笑,視線再往上,笑意一瞬凝滯。 眼前這個人就算是化成灰蘇錦繡都認得。 林牧。 第51章 051 林牧并不認識眼前這個一瞬對自己產(chǎn)生敵意的姑娘, 下一刻,她就朝自己偷襲而來。 抵過她的進攻后, 林牧一只手抓著兔子,另一只手抵擋她的招式。 在樹叢之中,地方狹窄, 難以伸開拳腳,林牧躍出樹叢,避過蘇錦繡朝他踢去的腿, 將兔子牢牢護在手里, 未來得及驚嘆她招式的靈活,膝關處遭了一記偷襲。 蘇錦繡其實打不過他, 以前打不過, 現(xiàn)在更打不過,但她就是控制不住,這個曾與她并肩作過戰(zhàn),十分信任的人, 在她毫無防備之下,給了她一刀。 那把刀子從后背捅穿她心臟的痛她到現(xiàn)在都還記得, 她當然也記得從施家出發(fā)前施正霖對林牧說的話, 讓她去關北門保護她。 也記得他如何信誓旦旦的發(fā)誓, 更記得他刺下那一刀后說的話。 感受到她眼中的殺意,林牧有些錯愕,這位素未謀面的姑娘對自己為什么會有這么大的恨意,她招招都是往致命了打, 有什么仇怨? 再度被他避過后,蘇錦繡發(fā)現(xiàn)了他沒有盡全力,他似乎很在意懷里的兔子,一只手牢牢護著,怕傷到它。 蘇錦繡便直接朝他懷里的兔子攻去,果不其然,他往后一躲,側過身用肩膀抵了她一下,寧愿是自己被打到也不愿意傷及兔子。 蘇錦繡下手更狠了,因為兔子的不安分,林牧卻有些縮手縮腳,又不能死死抓著會弄傷兔子。看出了蘇錦繡的意圖,躲過招式后林牧不再戀戰(zhàn),轉過身鉆進了樹叢,很快消失在了蘇錦繡的眼前。 蘇錦繡看著一地打落下來的葉子,拳頭緊握,他究竟什么來歷。 再往花園里走,蘇錦繡沒再見到林牧的身影,可蘇錦繡的心情難以平復,她沒能夠大度到那份上,見到前世殺了自己的人還能無動于衷。 心里全系著這件事,不知不覺,蘇錦繡走出這個花園后到了個池畔,宮中最多這樣的園子池塘,也就沒在意。 往前再走幾步時,蘇錦繡聽到了前方有說話聲,抬起頭,不遠處臨著池子的亭子內,娉婷郡主坐在那兒,身旁守了兩個宮女。 再想避開已經(jīng)來不及了,季舒窈已經(jīng)看到了她,笑著與她打招呼:“蘇姑娘?!?/br> “拜見郡主?!碧K錦繡走到亭子外,微微行了禮。 “不想能在這兒遇見蘇姑娘,快進來坐。”季舒窈邀請?zhí)K錦繡到亭子里來聊天,笑意里透著幾分親近,“我也有好幾日沒有出來走動了,今天遇到蘇姑娘,想來也是有緣?!?/br> “多謝郡主美意,不過時辰不早,我得先回去了?!碧K錦繡笑著婉拒,轉過身要走,“郡主慢留?!?/br> “蘇姑娘,等等。”季舒窈驀地起身,她的膝蓋上忽然掉下來了個雪白的球兒,剛剛才她懷里是沒看清,等這球兒在地上跳開時蘇錦繡才認出,這是一只兔子。 兔子十分的好動,在地上跳了兩下后順著臺階直接跳下亭子,到了蘇錦繡的腳邊,亭子上兩個宮女匆匆跑下來,蘇錦繡彎下腰,將兔子抱了起來逗弄了一下,翻過來一看,眼眸微縮。 兔子的肚子中赫然有一撮顯灰的毛,巧的是,剛才她和林牧過招時,他拎著那只兔子的時候,肚子中也有一撮灰毛。 “多謝蘇姑娘?!?/br> 宮女很快從蘇錦繡手里接過了兔子,輕輕摸了摸后清理了它四肢上的灰塵,抱著站到了走下亭子的季舒窈身旁。 蘇錦繡不動聲色打量了亭子四周,并沒有看到林牧。 “蘇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歡?!奔臼骜罕н^兔子,輕輕扶著它身上細軟的毛,笑的柔柔的,說話也輕聲細語,“這兔子是之前與璟琛哥哥和子凜去嚴華寺時他們抓給我的,興許是野生的,頑皮了些,今日帶它出來都已經(jīng)偷跑好幾回了,可是難抓?!?/br> 她沒看到一群宮女抓兔子,倒是看到個神出鬼沒的,若真是宮中的侍衛(wèi),這時應該會在附近。 “是挺喜歡?!碧K錦繡收回視線,看向那兔子,笑的特別坦然,“不論是烤著還是燉著,野生的嘗起來這滋味總勝過家養(yǎng)的?!?/br> 季舒窈一怔,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兔子,十分認真的看蘇錦繡:“蘇姑娘,這不是用來吃的?!?/br> “它都一直想溜,不吃它做什么?!碧K錦繡伸手摸了下兔子,對上娉婷郡主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給了她一個特別無邪的笑容。 季舒窈往后退了步,看樣子是真的怕蘇錦繡吃了她懷里的兔子,笑著轉移話題:“蘇姑娘,你今日入宮,是為何事?!?/br> 原本她是來天祿閣的,卻不想還能另有收獲,半刻鐘前林牧手里出現(xiàn)過的兔子現(xiàn)在到了娉婷郡主懷里,那林牧該不會是娉婷郡主的人。 蘇錦繡很自然就想到了那處,林牧若是郡主的人,當年皇上賜婚后,是否是郡主借了皇上的名義讓林牧去施正霖身邊保護。 但這又有些說不通,在蘇錦繡的理解里,既然他們兩情相悅,這保護是應該的啊,又不會因為皇上賜婚產(chǎn)生變化,若說上一世皇上賜婚了她都要讓林牧去護著施正霖,這一世她蘇錦繡和施正霖沒有瓜葛,為了讓心愛的人更加安全,不更應該讓林牧去? 還是她哪里想錯了。 “天祿閣中藏書頗多,幾年都未必看得完,蘇姑娘的興趣真是廣泛,說來也巧,年初出宮的時候在嚴華寺中看到個與姑娘相似之人,怕認錯就沒打招呼,不知是不是你?!?/br> 忖思間耳畔又傳來娉婷郡主的聲音,她笑盈盈的看著她,善意的很。 莫不是二月末那回?在后山上撞見了她與施正霖幽會那次,蘇錦繡想都沒想道:“郡主怕是認錯人了,我有半年多沒有去嚴華寺?!?/br> 見她回答的這么快,季舒窈揉捏著兔子的尾巴,看起來不甚在意:“那興許是看錯了。” “郡主,我家中還有些事,先行告辭?!碧K錦繡不愿和她多交流,微福了下身子,道別之后朝著這個園子的出口走去。 這回季舒窈沒有叫她,只是站在那兒目送她走遠,一下一下?lián)嶂鴳牙锏耐米?,過了許久,沒回頭輕輕問身后的人:“找到了沒有?” 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季舒窈身后的人,恭敬回稟:“那繡樣,城中有兩家鋪子有賣。” 兔子著實頑皮,又從季舒窈的懷里蹦了出去,不過還沒到地上就被人給抓住了,送回到季舒窈懷里,她輕捏了捏兔子的耳朵,笑的寵溺:“你怎么這么頑皮呢,要是被天上的老鷹發(fā)現(xiàn),可是會丟性命的?!?/br> 逗弄著,季舒窈依舊柔柔著聲:“賣出去的東西總會入賬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