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節(jié)
“媳婦?!币娤眿D跑著回來,額頭都出汗了,喘著粗氣,王小二有模有樣的學著,到了屋后提了半桶井水,倒進了臉盆里,端放到了桌上,咧嘴樂呵呵的看著媳婦傻笑。“洗,洗?!?/br> 季安逸也跟著呵呵的傻笑,洗了把臉,整個人舒坦些了,他拉起呆子的手,緩緩慢慢的跟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說,也不管他能不能理解,反正,他都說了。 說完,就進雜物間拿了草帽和收割刀,又打了一壺井水。 想起井水清涼甘甜,劉家雖帶水了,可這會兒,壺里的水怕都有些熱了,日頭也著實毒辣了點。 便抱了個干凈的罐子,裝了一罐子水。 倆人手拉手的往劉家地里走。 到了劉家地里,季安逸把來意說了說,劉阿麼很爽快的停了手里的活,打算跟他回去,看看到底是出什么事了,關于王小二過來替活的事,劉阿爹也沒多說什么,笑呵呵的應了。 “渴了記得喝水?!弊咧?,季安逸特意囑咐了句。 王小二看著他,黑亮亮的眼睛里,滿滿的全是笑意,顯的好歡喜。 劉家大阿哥在旁邊看著,接了句?!凹靖鐑簩捴?,我會看著小二的?!?/br> 季安逸聽著,笑著點了點頭,又說了句客套的話,便與劉阿麼往回走。 “你這急慌慌的過來,有甚急事?”走遠了些,劉阿麼小聲問了問。 定是有急事,不然,也不會在這個時間點找過來。 季安逸想了想,簡短的把老麼麼過來的事,著重點說了說。 才說完,兩人不知不覺就走到屋門口了。 季安逸趕緊提了半桶水,先讓劉阿麼洗把臉,多少也能舒坦些。 “這事說起來……”劉阿麼頓了頓,過了會,才嘆著氣說?!熬驮掗L了,這是一段孽債吶?!?/br> 那老麼麼夫家姓付,村里人都喊他付老麼麼,是當年,付虎從外面帶回來的,付老麼麼本身的情況,除了付虎誰都不清楚。 付虎并不是本村人,是后來落戶在河溪村的。 有一年,有只大貓,不知從哪方深山過來,出現在了猛虎峰。 村里的人都急瘋了,夜里都不敢睡,最后,由村長提意,大家伙一起出錢,到鎮(zhèn)上請能人過來,把大貓趕走或打死。 請來的人,不是別人正是付虎。 這付虎別看才十九歲,卻長的人高馬大,比村里的最健壯的漢子,都要強上兩分。 這人長的結實,也不是白長的,身手還很了得。 那大貓就被他給打死了,那皮子現在還掛村長家里呢。 這事過后,付虎說喜歡河溪村,想落戶,村里人都特別歡喜,有這么一位能人在,他們心里都踏實了。 如此這般付虎就落戶在河溪村了。 他對地里的事一概不知,就當了獵戶,靠進山打獵掙錢。 他這人性子豪爽,若得了野豬,他都不會賣鎮(zhèn)上,直接分給村里人,換些麥子大米蔬菜之類的,平日里,誰家有活要幫把手,他正空閑就會過去。 本來因著他的身手,村里人都挺喜歡他的,這住下來后,再看他的性子和行事,村里人就更喜歡他了,一點也不排斥他這個外來戶,待他都很親切和善。 有些刺頭,畏懼他的身手,倒也不敢在背后使壞。 二十四歲那年,付虎特意跟村長說了句,他要去外面走走,最長一年最少半年就會回來。 半年后,付虎回來了,身邊跟著付老麼麼,此時的付老麼麼,肚子微挺,明顯有了身子,看著約摸有三個月了。 在村長及村里人的好意下,付虎和付老麼麼熱熱鬧鬧的成了親。 五個月初還未到六個月,付老麼麼的肚子應是剛八個月,也不知怎的,起床時,雙腿著地正要起身,這腿抽筋了,突然的疼痛,讓他整個人倒在了地上,然后,他發(fā)動了,提前生下了付小哥兒。 有了家,有了媳婦哥兒要養(yǎng),付虎也開竅了,知道了錢財的重要性。 為了讓媳婦和孩子吃好的穿好的,日子過的舒坦些,他更加賣力的進山打獵。 周邊的山,都是空山,沒什么野物,要進山打獵,只有尋著猛虎峰一路翻山越嶺,進人跡罕見的深山老林,才能打著野物尋著值錢的山珍。 付小哥兒七歲那年,生病了,他原就是早產,身子骨比一般孩子要弱上三分,付老麼麼心疼付小哥兒,一直精心細養(yǎng)著,又因一直未再有懷孕,對付小哥兒就更為疼愛了,也越發(fā)的嬌養(yǎng)著。 付小哥兒這一病,身子原就要弱些,又一直不太走動缺了鍛煉,普普通通的發(fā)熱,到了他身上就顯的格外嚴重了。 好不容易付小哥兒身子利落了,家里的錢財卻是花光光了,付虎決定進深山打獵,掙點錢好過年。 這回的病,嚇壞付老麼麼了,他聽了大夫的勸,也不再嬌養(yǎng)著付小哥兒,適當的放他讓他跟村里的孩子玩玩。 付虎在村里人緣好,付小哥兒長的好看,白白凈凈的,村里的孩子都愿意帶他玩,付小哥兒卻不知怎么的,就喜歡跟著不太愛說話的季谷身后,像條小尾巴似的跟上跟下。 季谷雖不太愛說話,看著年紀只有八歲,卻是個穩(wěn)當的,身后跟條小尾巴,也知道他身子不太好,對他就格外照顧了些。 付小哥兒就越發(fā)喜歡跟著他玩,臉上總是洋溢著燦爛的笑,臉紅撲撲的,整個人都鮮活了好幾分,付老麼麼瞧著,心里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也就跟季家走的格外近了些。 付虎進山半個月,出來時,不僅把付老麼麼和付小哥兒嚇壞了,村里的其它人都給嚇壞了。 他的胳膊掉了一條,右腿大腿少了大塊rou,其傷深可見骨,其余大大小小的傷,更是數不清楚,他走到了家門口,還未進屋,卻是……卻是沒能挺住,斷氣了。 看著丈夫的慘狀,和身旁的野物山珍,付老麼麼當場就暈了。 這付虎是吊著最后一口氣,把用生命換來的東西,硬生生的一路帶回家,他也知道,自己若死了,家里的媳婦和孩子,這日子怕是不好過,大約他還有些想法的,卻是來不及說了。 付虎死了,當時的情況,村里人大多數都看在眼里,自然也知道這條硬漢,心里的一些想法。 他最最放不下的,就是自己的媳婦和孩子。 想到這些年,付虎在村里的所作所為,當天,村長就開了會,全村大人必須到場。 商量的自然是付老麼麼和付小哥兒的事。 付虎的喪葬全村一起幫著給辦了,這是條漢子啊!是條硬漢! 付老麼麼和付小哥兒的口糧,各家各戶都多少出一點,待付小哥兒招了上門夫郎,這事也就到此為止了。 至少其它的,再多就沒法幫了,日子還是得自己過,別人幫一回是幫,總不能幫一輩子。 河溪村的日子,雖不是很艱難,卻也不富裕,家家都有一堆事,能每年出點口糧,已經很不錯了。 在村里的幫助下,付老麼麼帶著付小哥兒的日子,過的也不算難,付老麼麼的酸果腌的很不錯,在鎮(zhèn)上賣的不錯。 只是,家里少了頂梁柱,到底還是要不同些。 他能明顯的感覺到,村里人對他們家的態(tài)度,在隱隱發(fā)生著變化,日子越長越明顯。 旁家付老麼麼倒也沒什么感覺,可這這季家…… 付小哥兒已經九歲了,那季谷也十歲了。 有些事,他不得不多想些想遠些。 這季家的態(tài)度,怕是成不了事了,他家要招上門夫郎,季家肯定不愿意讓季谷過來,其實,若季家愿意,付小哥兒又喜歡跟季谷處著,他也不介意,他家哥兒嫁過去的。 只要哥兒過好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獨自過上兩年,看著哥兒生了孩子,日子舒坦了,他就去見阿虎,這么兩年,他心里頭一直想著念著他,就是放不下哥兒,不敢去見他罷了。 付老麼麼有這樣的想法,他想探探季家的口風,便上門去隱約的說了說自己的意思。 卻不料,季谷的阿麼很直接的說,季谷打小就訂了娃娃親,對象是他大舅麼家的堂侄。 后來……后來,后來全是孽債啊! 季谷進山尋些蘑菇野雞什么的,付小哥兒攔在了他面前。 這已經是四年后的事情了。 那年,不知怎么的,兩家人就不準他們兩個來往了,這次,是付小哥兒好不容易跑出來的,他阿麼要把他嫁人了,嫁到別的村去,很遠很遠,以后,怕是再也回不來了,有些話,他想問,他就想問個清楚。 那天,具體發(fā)生了什么事,村里人沒有人知道。 那天,付小哥兒死了。 被藤蘿絆倒,撞到了樹上,緊接著,整個人一直滾啊滾,最后,再一次撞到一棵樹前才停下來,當場就吐了血,在季谷的懷里斷了氣。 付老麼麼瘋了,他抱著付小哥兒的冰冷的身體,目光陰森森的看著季谷,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然后,有一天,他找上了季谷,讓他娶柳銀,他是當著季家夫夫的面說的,聲音很平靜,目光冷冷的看著季谷。 柳家的名聲,就算隔了兩個村,河溪村的人都多少聽說過。 這家人又摳又省都已經不知道用什么話來形容了,簡直就是沒法一起過日子。 農村人大多數都有些節(jié)省的習慣,知道得來不易,從不浪費。 但這柳家卻是…… 知道柳家為人的,說起柳家,都只會搖了搖頭,沒了下文。 付老麼麼這是,不想讓季家有好日子過。 說完這句,付老麼麼又留了一句話:付哥兒在天上看著你呢。 季家夫夫嚇壞了,怕兒子真做傻事,付老麼麼走后,他們一直勁的勸著他,可是,當天夜里,季谷還是走了,拿了家里的錢財,連夜去了八里屯柳家。 季谷和柳銀成親了。季大舅麼知道這事后,氣的直罵季阿麼,還說以后沒事,讓他別回來了。 季阿麼聽了這話,一路哭著回家,當晚就發(fā)了高燒,大約是被連二接三的事氣壞了,心灰意冷少了救生意識,第二天天剛亮,季阿麼就去了。 付老麼麼知道這事后,大清早的過來,說了好些刻薄的話,季阿爹聽著,兩眼一翻口吐白沫。 “你阿爺沒過多久,也去了,你大伯的性子,從那以后,就徹底的變了?!?/br> 第25章 “這世上啊,有太多的事情,它是沒法分的清對與錯,全都是孽債吶!”劉阿麼頓了頓,又嘆了口氣,聲音有些幽幽遠遠?!叭舾栋⑹宀怀鍪?,這后面的事啊,是個什么樣的結局,還真不好說,現在,也只能嘆一句,造化弄人?!?/br> 原來這里頭真有一段事。 季安逸情緒有些復雜,也說不清,自己在想些什么,只是,覺的胸口有點悶。 有些人,是不相信命這回事。 他卻是信的,冥冥之中自有定數。 性子決定命運,在經歷世事后,每個人都會有所成長,性子會有所改變,道路自然會不同。 這些都是定數。 他是相信,人自出生起,就會一條路,甭管你怎么折騰,最后的最后其實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