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一管我,就會讓我覺得自己還有希望。 可這點虛無縹緲的希望算屁啊,自己早就什么都沒了。 缺心眼一哂,沒想到狄初表面上看起來有禮有節(jié)的,脾氣這么倔:“那換個話題,你們節(jié)目的事考慮得怎么樣了?” “哦,”狄初松了口氣,“以后打算和祁凌早上上課,下午排練?!?/br> “一整下午排練?!”缺心眼說得不怎么順暢。 狄初心情沒變化:“嗯,反正我們都不想學(xué)?!?/br> 缺心眼沉默了會兒,拿出手機:“把你監(jiān)護(hù)人的電話給我說一下?!?/br> “我的監(jiān)護(hù)人就是我自己?!?/br> “狄初你別橫!” “我沒有,”狄初坦然地對上缺心眼的雙眸,“我家的事兒您也不是不知道,我的監(jiān)護(hù)人就是我自己。除此之外,沒了?!?/br> 沒了。 這倆字兒說得有點發(fā)顫。 狄初沒忍住低下頭,不管缺心眼什么表情,也不管缺心眼還要說什么話。 自顧自地沖出了辦公室。 這世界真他媽沒法兒待了cao! 狄初在廁所洗了把臉,站著冷靜了會兒,才轉(zhuǎn)身回教室。 祁凌趴在桌上聽歌,看狄初從后門進(jìn)來,眼睛一亮。 “你洗臉了?”祁凌敏銳地發(fā)現(xiàn)狄初耳邊的頭發(fā)有些濕,“老大說你什么了?” “沒。” 狄初重新打開筆記本,提起筆開始寫字。 托缺心眼的福,那么一會兒,他居然把靈感給找回來了。 “你不高興就跟我說,我?guī)闳ら_心?!?/br> 祁凌扒拉過狄初的肩,看著他,一字一句認(rèn)真地說。 狄初心尖一動,故作淡定地把視線移回本子上。 太犯規(guī)了,他想,比自己的照片還要犯規(guī)一百倍。 狄初埋頭寫東西一般停不下來,除非完成或突然思路卡殼。 祁凌坐在他旁邊,看了看時間,快一節(jié)課了,都不見休息。 “哎,給我寫情書啊?!逼盍栌媚_踢踢狄初的桌子,笑得蔫兒壞。 狄初大抵是寫得忘我,居然沒有罵回去,很正經(jīng)地接道:“沒,寫公眾號推送。” “你傻啊,不知道回去用電腦寫?!?/br> “寫在紙上的東西更有分量?!?/br> 祁凌被這句話說得牙疼,真心搞不懂狄初這類酸秀才的腦回路。 突然,狄初抬頭看著祁凌,煞有介事地說:“這周六排練完,陪我去一趟書店買書?!?/br> 祁凌愣了半響,點點頭。 “哦,成。去書店。” 第14章 “當(dāng)那個女人還意識清醒的時候,她也曾拉著我的手對我說:’只要你不放棄,你一定會成為作家的。‘當(dāng)年我七歲,寫了人生中的第一個故事,關(guān)于母愛。 “女人的這句話挺讓我著迷,聽過后,我覺得自己擁有了無垠的選擇。仿佛被人親手推入一個新奇的世界中,這里全是一扇扇關(guān)閉的門。她跟我說,你喜歡哪扇門,就能打開哪扇門。我激動地握住她的手,覺得這輩子我都能在這個世界中沉浸下去。 “后來也是這個女人,在她癲狂的時候,妄想掐斷我的世界。她瘋狂地指著我說:’你不要寫了,你寫的都是垃圾,沒人看的!‘我不以為然,我想,我只是寫出了實情。身為寫東西的人,不說實話,就是我的不對。可我還是沒寫了,不,應(yīng)該說當(dāng)年我只能背著她偷偷寫。 “最后這個女人的聲音隨著一扇大開的窗而消失了,消失得無影無蹤。過往的聲音仿佛穿過一層層白紙透到我的耳朵里,模模糊糊。我不記得了,我不記得那天是下著雨,還是出太陽。不記得最后那一瞬間我在想什么,只感覺她曾帶我去的那個世界下了一場滔天的大雨。 “那個世界里氣溫驟降,連門上都結(jié)了冰。她沉重的呼吸聲、溫柔的呼喚聲、以及決絕的叫罵聲都開始遠(yuǎn)去。聲音交織的纜繩離我越來越遠(yuǎn),間隙越來越大,直到最后聲音消失,只剩大段大段的空白與間歇。 “我贏了,我想。然后我的世界轟然倒塌?!?/br> 狄初敲完最后一個字的時候,久久坐在桌前沒回神。他站起來麻木地走到窗邊,從包里摸出煙點上。夜晚清涼的風(fēng)順著道往他身上灌,清醒了許多。 二十樓,狄初趴在窗口往下看去,很高,高得令人晃眼睛。在這里幾乎可以俯瞰整個縣城,這個城市很小,小得有點擠。 車燈、街燈、廣告燈連著樓盤里的燈,能匯成一片海。孤獨的海。閃閃爍爍,為鋼筋森林披上一層鮮亮的外衣,華麗地有些可憐。 這與白天的破舊是不同的,到了晚上,在夜色的掩飾下,很多東西都不同。 比如狄初寫的那篇《門》。 狄初沒有開燈,站在黑暗的房間里,唯有電腦還亮著,手指間猩紅的煙頭也亮著。 手機屏幕驀地亮起來,葫蘆娃發(fā)了條消息。 —初,不是說今天更新嗎?你他媽看看,離星期五結(jié)束只有一個半小時了,你跑哪兒嫖男人去了!正經(jīng)事還做不做! —后臺都要炸了!迷妹們我攔不住啊! 狄初把最后一口煙吐出來,沒有回消息,走回電腦前開始排版。 素材編輯完同步到后臺,狄初抬頭看了看時間,23:58分。 狄初給徐陸回了消息。 —直接上后臺發(fā)表,我睡了。 等了幾分鐘,手機沒動靜。 狄初估摸著葫蘆娃正在后臺忙活,把電腦關(guān)掉上床了。 迷迷糊糊手機一連串響,狄初從床頭柜摸過手機一看,還是徐陸的消息。 —大爺,你今天寫這文章……沒事吧?你心情好點沒? —最后那句話我看著有點懸。 —我cao!狄大爺你真的不去后臺看看?迷妹們的留言都快瘋了!打賞了一大堆,我覺得你以后就算不上學(xué)了,每天窩家里寫東西都行。 狄初的瞌睡醒了不少,半坐起來靠著床頭看徐陸的消息。他沒想過要用文章吃飯,愛好就是愛好,只是眼下別無他法。 結(jié)果越往后看徐陸的畫風(fēng)越不對勁,直到一句話讓狄初愣了。 —我cao!我cao!初初初初!遇土豪了??!贊賞金額直接來了三個兩百! —你看到?jīng)]?看到?jīng)]? —快去看快去看!這對你必須是真愛! 狄初用手機打開后臺,眉毛一挑,嘿,還真是。不知道是誰這么捧場,狄初看了看頭像,不認(rèn)識,也不是自己朋友列表里的人。 一般列表朋友留言的話,微信名后面會有個括號,里面顯示“朋友”倆字兒。 狄初又退回去看文章,下面精選出來的留言挺多。然后他在一串花花綠綠的頭像里,找到了打賞的那位“土豪”。 頭像新奇,白底黑字一個:帥。 不過這位土豪的留言還是挺正經(jīng) ——只是覺得,人生就算走投無路也無所謂。但并不是要你豁出去了,可也不是自暴自棄。人都有這種時期,背對一切,堅守自己是特別的。而記憶根本無法記錄,你現(xiàn)在寫下的東西,都算是故事。 你自己的故事,然后以旁觀者的姿態(tài)去看。 不是現(xiàn)實,故事,都是隨別人說的。 狄初總能收到長評,但今天獨獨這段話握住了他內(nèi)心的要害。 過去的,就是故事。故事,就是隨別人說的啊。 狄初給對方回了一句話 ——英雄所見略同,晚安。 這一夜,狄初睡得格外好。沒有做夢,也沒有不斷被驚醒。 早上鬧鐘響起的時候,狄初花了兩秒重啟腦子。 今天星期六,和溫如水約好了要回奶奶家吃午飯。 狄初出臥室的時候,發(fā)現(xiàn)對面祁遲的房間門是敞開的。 祁遲的床上一大堆衣服,人正埋在衣柜里不停地翻,時不時還大叫幾句:“啊啊啊啊!這件不行啊!這件也丑爆了!我他媽以前什么品味??!” 狄初看蠢貨似的從他門口飄過,祁凌正坐在客廳里吃早餐。 茶幾上擺滿了包子油條稀飯小菜,甚至還有面包牛奶。 “你今個兒也抽風(fēng)了?”狄初洗漱完畢在沙發(fā)上坐下,“買這么多準(zhǔn)備下周接著吃?” 祁凌用筷子指了指祁遲的房門:“別賴我,傻逼在那兒!他買的。” “放假還起這么早?”狄初在茶幾上挑挑揀揀,選擇了喝粥。最近吃飯不規(guī)律,胃不太舒服,又有點犯病的前兆。 “哪兒能啊,不知今早吹的什么風(fēng),春光滿面地爬起來買了早餐回來。直到現(xiàn)在都還在自己房間里選衣服?!?/br> 祁凌聳肩,覺得祁遲今天八成是要出去造作。 狄初沒在意,反正又不是自己弟弟,管那么多也不怕閑得慌:“我中午回一趟奶奶家,下午幾點集合?” “兩點?先排練還是先去書店?” “排練,買了書到時候直接回家洗澡。” 狄初喝著粥,完全能想象今晚一身大汗回到家里再洗個澡的舒爽??磥斫裢碛帜芩瘋€好覺了。 “行,聽你的?!?/br> 祁凌一向?qū)Πl(fā)表意見的主動權(quán)沒什么要求,不過對方得是狄初才行。 “哥!哥!哥!爸爺!爸爺!爸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