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節(jié)
所以有些童生真的是白發(fā)蒼蒼依然當(dāng)童生,比起人家年紀輕輕十三四就成為秀才相公的,那真是……一把辛酸淚,人比人得死。 回到林家堡。雖然只是縣試,他們還是受到族人們熱烈的歡迎,族長出面宴請諸位學(xué)子,又表揚激勵一通,還分別給獎勵,這是學(xué)田出的份子,早就規(guī)定好專門用來獎勵學(xué)生們的。 各人也都歡歡喜喜地收下。 林重陽全程旁觀,覺得林家對讀書的子弟真是十分優(yōu)待,不過是一個縣試,連童生也不算,而且也不一定能過府試,可他們就舍得花錢財獎勵他們。 而且就算不過的,大家也并不歧視他們,反而還倍加鼓勵,希望他們下一次能中。 這也是林家子弟對家族有崇高責(zé)任感的一個原因吧。 第57章 為長遠計 老太太在家里也擺家宴, 雖然只是一個縣試, 她卻很高興, 對孩子們非常贊賞。 她笑道:“別小看這個縣試,有多少人一直被卡在這個門檻之外呢, 你們能過便十分優(yōu)秀, 要再接再厲,爭取一鼓作氣過了府試和院試。沒過的也不要氣餒, 下一次再爭取。你們都是咱們林家的未來和希望, 在我的心里, 你們都是一樣的?!?/br> 老太太既然都這么說, 大家哪里還有不感激涕零的。 他們讀書都是族里供養(yǎng),不需要勞作, 考中也是他們該做的。 老太太環(huán)顧四周, 視線落在林大秀身上,點點頭,“大秀這一次做的很好, 祖母還不知道你這么有讀書天分呢?!?/br> 林大秀立刻謙虛表示自己沒什么。 老太太示意他不必緊張,“你們?yōu)榧易鍫幑?,家族自然以你們?yōu)闃s,想要什么只管說, 該給你們的,家里也不吝嗇。大秀名下還沒有土地,先劃一百畝給他,一切出產(chǎn)隨他所用。” 大家立刻恭喜林大秀。 林大秀接收到兒子眼神也就沒推讓, 謝了族里和老太太便就收下。 那邊小方氏好不容易得了機會能出來透透風(fēng)見見人,以為仗著兒子林毓軒的功勞呢。 現(xiàn)在看老太太不獎勵林毓軒反而只獎勵林大秀,哪里能高興,她拿眼使勁地瞪林中方,既然林大秀有,那自己兒子肯定也應(yīng)該有啊。 他也太看得起林中方了,他可從來不違逆老太太,林毓貞不是也沒有嘛。 因為老太太的賞賜,家宴推進到了高潮,都紛紛聊著縣試的一些熱鬧事兒。 林承潤找急得抓耳撓腮的,他大喊道:“五叔,你給我們講講,你是怎么考中的唄,原來大家都覺得你考不上呢?!?/br> 這孩子,真是實話實說。 林毓鋒和小宋氏十分尷尬,異口同聲地輕斥他,“說什么呢?!?/br> 林大秀也不介意,笑了笑,“其實我自己也稀里糊涂的,想必是大伯給的那些程文時文有效,我拼了命地背,走好運就考中了?!?/br> 小方氏咬牙切齒,她也聽兒子講了,中個屁,不過是因為長得俊,那黃知縣就跟沒見過人兒似的,當(dāng)著滿堂考生的面竟然一個勁地夸林大秀長得好看長得俊。只怕只要林大秀不是個草包,能把卷子寫滿,他就能取他中! 小方氏和兒子如何不恨呢,他們卯足勁要把林大秀踩在腳底下,到時候要他好看,自己高高地中了林大秀獨獨不中,這多有面子? 是知道躊躇滿志的林毓軒,就在覺得自己能中縣案首的時候,出師未捷,居然被林大秀打了一悶棍,蓋了頂。 尤其還是一屁股坐在頭上,怎么不郁悶? 林毓琦是個心直口快沒有心計的,在屋里聽他娘和哥哥說多了,自然忍不住,他譏諷道:“太奶奶,應(yīng)該讓我也去?!?/br> 老太太瞅了他一眼,“你能把題目看全了?” 林毓琦笑道:“這有什么,我覺得我長得也挺好看,黃知縣看到我,保管也得高高取我,就算沒有第八,也得給我個第十?!?/br> “混賬!”林中方罵了他一句,不是為了維護林大秀,而是老太太的面子,這混小子敢這樣跟老太太說話,簡直無法無天。 老太太擺擺手,“也不算混賬,既然這樣不如讓毓琦也開始讀書制藝,后年下場試試?!?/br> 童生試三年兩試,去年今年考過,來年鄉(xiāng)試,后年再繼續(xù)。 老太太一錘定音,林毓琦還得意洋洋,覺得屆時自己肯定高中。 娘和大哥都說了,林大秀那樣的草包都能中,那真是傻子也能中。 自己比傻子可聰明多了。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選了一條什么路,自此這地獄模式正式開啟,雖然長得還行,也有小聰明,可注意力不在學(xué)習(xí)上,又不像林大秀那么好運有個好兒子,而老太太這樣發(fā)了話,那就說明也是要他好好讀書,就不是從前三日打漁兩日曬網(wǎng)那樣玩,自然要好好督促他。 這意味著,林毓琦必須每天卯時起床,卯正上課,每天做功課,第二天檢查不過關(guān)打、手、板! 而且是毫不客氣地打,嚴師才能出高徒,先生們向來毫不吝嗇自己的嚴苛的。 從此之后,林毓琦的無學(xué)無術(shù)之名,在學(xué)堂里也會遠遠地流傳下去,供學(xué)生們?nèi)贰?/br> 因為四月還要參加府試,所以這之后更要用功學(xué)習(xí),家里的一切應(yīng)酬都免了,盡可能地給他們騰時間來學(xué)習(xí)。散了家宴以后,各自回去休息,之后要繼續(xù)溫書。 林重陽拉著他爹高高興興地回去院里,春紅和秋實也替他們高興,最近這些日子他們沒少跟著煎熬,風(fēng)言風(fēng)語也不少的,不過他們自然不會跟少爺們提起的。 林重陽拿了錢賞了兩人,春紅還猶可,給秋實激動得直謝賞,這可是第一次拿新主子賞賜呢。 第二日一早林毓堂就帶了那一百畝地的地契過來,以后林大秀就有權(quán)力自己處置這一百畝地,是賣還是收成全憑他自己。 林大秀道:“這個我也不懂,還是家里一起打理吧?!?/br> 反正現(xiàn)在他有燒rou的分成,根本不缺錢,再說缺什么他兒子和林家就置辦了,也不用他cao心。 林毓堂道:“你拿著,打理當(dāng)然還是族里弄著,有人幫你種著,收了租子換了錢你自己拿著就行?!?/br> 林大秀便遞給了兒子。 林毓堂這些日子也都知道父子倆的習(xí)慣,不多說什么,畢竟小九看著比林大秀更讓人放心。 林中和也早用盡手段,找了府試往年的題目、程文,以及程知府的往年科考程文以及習(xí)作,甚至還有他往年在別地為縣官做考官時候出的題目。 這些林家要參加府試的子弟都有,林大秀也給戴敏輝和李增仁寫信,約定到時候去密州抄題目。 那么多,他可不想一一給他們抄,能累死他。 林大秀還是想回密州,在那里可以專心背書,當(dāng)然在林家也挺好,就算林毓軒陰魂不散地時常出現(xiàn)在他跟前,可也沒有發(fā)生什么沖突。 只是他還是擔(dān)心自己兒子,兒子畢竟小,這一次自己縣試高中,還壓了林毓軒一頭,林毓軒和小方氏那母子倆的眼神,看著他和兒子的似乎,簡直能燒出火扎出冰來。 兒子現(xiàn)在小,隨便被人弄一下就非常危險,尤其他現(xiàn)在大了并不是那么安靜,也喜歡四處亂跑,所以還是回去的好。 眼不見為凈。 等考試的時候再去密水別院,和大家一起去府城即可。 他自然不會跟兒子講我擔(dān)心你被人害,因為你四處亂跑,畢竟小孩子哪里有不出去玩的。 林重陽自然支持他爹的決定,約定收拾一下過幾天就回密州去,借口就是陸先生那里交了錢,要等考中秀才才不去呢。 其實他對陸先生的印象還是不錯的,至少在授課上陸先生非常盡心,也能因材施教,不同學(xué)生不同的進度,林大秀那扎實的基礎(chǔ)也有他的功勞。 對于林大秀堅持要先回去,老太太也沒說什么,只是晚上的時候林毓雋找他喝酒。 春紅負責(zé)幫兄弟倆斟酒,林重陽就和林承潤倆人在一旁下五子棋。 他豎著耳朵聽著呢。 酒是好東西,喝了幾杯下肚,漸漸就能打開話匣子。 就算是林大秀這樣冷清的性子,也不例外,他喝了酒,臉頰耳底都帶上胭脂色,眼睛卻是水洗一樣越發(fā)的明亮。 林毓雋恭喜他縣試高中,同時又預(yù)祝他府試也能中,又說了一些自己當(dāng)初讀書考試的事情,“上一次鄉(xiāng)試運氣忒差,分在臭號,熏得我兩眼昏昏題目都不看清的。勉強支撐一場,后來又嘔又吐的,實在堅持不下來,就退場被送去休考室。” 這事兒他很少跟人提起,管他是為什么沒考中,反正就是沒考中。 他這樣一說,林承潤和林重陽也來了興致,跑過來問東問西的。 林毓雋笑道:“分到臭號里,就跟落到后娘手里一樣?!闭f完又哈哈一笑,輕拍自己的嘴巴,“我喝醉了,說昏話。” 這算是林毓雋說過最重的一句話了,還是編排后娘,幾乎就是直說小方氏,是他以往打死也不可能說的話。 林重陽卻琢磨是不是有什么事兒,三伯可不是那種喜歡嚼舌頭的。 果然又喝了幾杯,林毓雋就開始問林大秀,“祖母年紀大了,有些事情也沒那么多精力過問,這以后要是分了家,再有什么難處,她老人家還真是不知道,你大伯母更不好多問。所以你和小九的事情,以后只怕還有艱難呢。” 特別是上一次陸秀才說的那些話,回頭他就去查,很快就順藤摸瓜查到了小方氏的娘家嫂子身上。 這一次他也沒有息事寧人,回來就告訴了老太太,老太太大發(fā)雷霆,當(dāng)場將小方氏叫了去狠狠申斥一頓,勒令她不許回娘家,禁足! 可不管怎么說,小方氏生了四個兒女,除非她犯有謀逆大罪否則是休不得的。打也不可能,她怎么都是林大秀的嫡母。 若現(xiàn)在不是有老太太,小方氏擺布林大秀的婚姻,那也是名正言順的,沒人能說不對,大房也不能插手。 除非不是小方氏名義上的兒子才行。 林大秀說愿聞其詳,喝了一杯酒。 他話不是很多,但是喝酒不含糊,所以林毓雋也不覺得他不喜歡和自己交談,知道他只是話少而已。 林毓雋道:“咱們還有個四叔,你知道吧?!?/br> 林大秀現(xiàn)在也知道了,點點頭,“嗯,說是很小的時候就沒了。” 林毓雋嘆了口氣,“也不是,其實是送到外面寺廟里養(yǎng)著,和父母兄弟緣薄,在一處會克著他,原本說養(yǎng)過十五歲就能回來的。哪知道還差兩天就十五竟然去了,哎。每年老太太都要哭一場,后來二叔又去了,她老人家更難過。好在二叔有二嬸和兒女,也不算斷了香火。” 那四叔就是斷了香火的,等以后若是老太太大老爺沒了,若是沒有人上心,漸漸地只怕真的沒人再去祭祀他了。 林大秀也嘆了口氣,卻沒有接話。 林毓雋見他不說,便也不多說什么,又喝了幾杯,然后讓他好好讀書,不要胡思亂想就告辭了。 看他走后,林重陽驚嘆道:“我三伯酒量很好啊。” 林承潤得意道:“那是的,三叔兒可是千杯不醉呢?!?/br> 這時候林大秀已經(jīng)喝得面泛桃花,眼波欲流。 林承潤笑哈哈道:“五叔兒,你酒量可不行,”說著又拉林重陽,“以后我保管也比你能喝?!?/br> 說著就要和林重陽比劃比劃。 林大秀扣住了酒盅:“不到十三歲,不許喝酒?!?/br> 林承潤嬉皮笑臉的也不行,就又拉著林重陽去下棋。 林重陽則想他三伯的話呢,絕對不是隨便來說幾句,可他爹似乎沒意識到,沒事晚上問問看。 林大秀喝得有點多,早早洗漱上炕歪著去,林重陽和林承潤玩一會兒也上了炕。 林承潤是沾枕頭就著,等他睡著了林重陽就叫他爹,“爹?!?/br> 林大秀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