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中書法好的官員，平時也都有人花錢求字，不過價格高的也就頂尖幾位，其他人因?yàn)椴畈欢?，求的人自然少一些?/br>
    翰林官們都是進(jìn)士中排名靠前的，字都不差，卻也不是所有人都有心思練書法，張學(xué)士的書法只能過得去，平日找他的人可不多，譚赟的字卻要好上許多的，也常以書法獨(dú)到為榮。

    他瞅了林重陽一眼，“林修撰的書法也是不錯的。”

    連皇帝都夸贊的。

    林重陽忙道：“下官主練館閣體，考試寫文尚可，為人題字卻不敢賣弄?！彼臅ň毜氖亲瓡缓媒o普通的小店題字嘛，襯不起來的。

    譚赟看他態(tài)度謙和，對自己也恭恭敬敬，這才舒服一點(diǎn)，只是想著當(dāng)初自己做提學(xué)官給他們考試，這小子屁大點(diǎn)呢，現(xiàn)在居然就和自己成了同僚，還在一個衙署！

    譚赟又覺得心塞。

    見兩位學(xué)士已經(jīng)答應(yīng)，林重陽也不再做眼中釘，繼續(xù)去雜書庫呆著教范孔目圖書分類的知識，他也不過是拋磚引玉，然后讓他們自己發(fā)揮去，反正只要分類簡單明確就好。

    下午感覺沒多久就下衙。

    馮順接了他們，林重陽表示要先去找個粉刷鋪?zhàn)樱屭w文藻和陸延先回去。

    兩人因?yàn)榧s了莊繼法藍(lán)琇幾個去給無用社會員們?nèi)ブv課，知道林重陽對這個不那么熱衷，也就不勉強(qiáng)他。

    林重陽找了一家順眼的粉刷鋪?zhàn)?，這些鋪?zhàn)拥氖炙嚩疾诲e，但他要找合眼緣的，最后找了一個五十歲的老爹，帶著倆兒子一個女婿做活兒。

    林重陽早就打算好了的，所以不管那倆兒子開始怎么算怎么說價錢，最后還是按照林重陽的計(jì)劃來的。

    “到時候給你題個匾額，你往門頭上一掛，跟人說給翰林院粉刷的，這不比你要那幾分銀子來的體面劃算？”

    老粉刷匠連聲道謝，高興得合不攏嘴，街上那個胖嫂家男人因?yàn)槿m里做過活兒，回來拽得牛逼哄哄的，可還是很多人找他做活兒呢。

    還不就是想聽他講宮里咋樣咋樣的。

    現(xiàn)在他們?nèi)ズ擦衷鹤咭辉猓貋硪材芨酥v講那清貴衙門，里面可都是狀元進(jìn)士的！

    見他們同意了，林重陽就給他們講了一下規(guī)矩，又約好時間，到時候直接從東江米巷后門進(jìn)即可。

    找了粉刷匠后，林重陽又去找孟掌柜。

    孟掌柜已經(jīng)在碾子巷先租了一個小院專門在那里做飯，倆大廚是文魁樓培養(yǎng)出來的，幫工也都是家里帶出來的，全都信得過。

    每天午飯前把飯菜做好，然后用大木盆把菜rou裝好，蓋好蓋子，再帶一車子的漆木餐盤。

    漆木餐盤輕快、不易碎，比瓷器方便，以后也可以考慮訂做一部分錫盤。

    餐盤分三格子，可以將飯菜都盛在里面。

    當(dāng)然，客人自己有餐具更好。

    對于文魁樓大廚做出來的菜品，林重陽是非常有信心的，而且做大鍋飯也有個好處，燉rou就是一大鍋，煮rou的湯汁用來炒菜澆飯，就算買不起rou的，也能吃到rou湯。

    決不至于像有些人家那樣一年到頭沾不到一點(diǎn)葷腥。

    商量好了，第二日一早照舊上衙。

    快到中午的時候李固從吏部來到翰林院，笑呵呵地道：“林修撰請客，咱們可不能錯過?！?/br>
    林重陽假意聽不懂畫外音，說他摳么，他還是孩子，不懂！

    李固又表揚(yáng)他對雜書庫房的規(guī)整，還說交給林修撰全權(quán)負(fù)責(zé)，其他人如有需要也要配合，又調(diào)撥其他部門空閑的倆孔目給他幫忙。

    林重陽忙道謝。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他就請諸位去后院的東齋房，那里空著沒有藏書，而且還臨河清風(fēng)送爽垂柳搖曳，景色不錯。

    秋老虎還是很熱辣的，大晌午的，還真是沒幾個人愿意往外跑，吃頓飯大汗淋漓，讓人十分不爽。

    林重陽在河邊請客，他們覺得尚可接受，都說說笑笑地去了。

    門板窗板都拿掉東齋房就是個敞軒，將桌椅并起來，正適合聚餐。

    趙文藻和陸延等人以及布置好了飯桌。

    林重陽又親自將孟掌柜等人領(lǐng)進(jìn)來，將車停在院中，然后請李固幾位學(xué)士先去點(diǎn)菜。

    李固、譚赟等人好奇地看過去，就見一個十分面善的老掌柜領(lǐng)著六個眉眼清秀的伙計(jì)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在那里，伙計(jì)們身材結(jié)實(shí)，笑容憨厚，戴著帽巾包住頭發(fā)，身上都穿著干凈的皂色衣裳，圍著連體的墨綠色大圍裙。

    讓人一看就心生好感，覺得干凈整齊。

    李固捏著胡子點(diǎn)點(diǎn)頭，“不錯，這是哪個酒樓的伙計(jì)？”

    林重陽就介紹說是宣武門里街的文魁樓，離他家近因?yàn)槌赃^覺得口味不錯，所以才定了他家的。

    譚赟皺眉，“這么遠(yuǎn)？”言下之意大熱天的，飯菜新鮮嗎？別餿了。

    林重陽也不多說就讓孟掌柜自己過來跟學(xué)士們匯報。

    孟掌柜不卑不亢，打千作揖，“見過大人們，小人的酒樓是在宣武門里街，咱們又在棋盤街邊上的碾子胡同里租了一座小院專門賣百姓餐，大廚是我們文魁樓的大廚，飯菜也是一樣的口味，大人們放心，飯菜是絕對新鮮的?！?/br>
    他示意李固等人去檢查。

    李固笑道：“林修撰辦事，老夫自然是放心的，只是好奇你們酒樓居然可以這樣做生意?！?/br>
    張學(xué)士也道：“就跟那些胡同的私房菜差不多?！?/br>
    孟掌柜立刻驕傲道：“大人們，小的們菜品跟私房菜不大一樣，請大人們品嘗?！?/br>
    他一揮手，幾個伙計(jì)立刻整齊劃一地把蓋子打開。

    李固等人只覺得一陣香氣撲鼻而來，“哇”好香！口水都下來了。

    孟掌柜請李固先上前點(diǎn)菜，李固掃了一眼，一共有七個大盆，一盆米飯，一盆紅燒rou，一盆紅燒魚塊，兩盆炒時蔬，一盆白灼蝦，一盆蛋花咸菜湯，另外還有一大笸籮面餅。

    那紅燒rou燒得油亮通紅，讓人口水直流。

    最后李固沒忍住，一樣讓來份嘗嘗，再加一碗湯，兩大勺米飯，一個面餅。

    那面餅和平時吃的都不一樣，格外暄騰，偏偏一面還帶著像是烙出來的黃皮，泛著一陣陣的麥香。

    等幾位學(xué)士們盛飯離開，其他人紛紛好奇地靠過去，點(diǎn)這個要那個。

    眾人入座以后，李固先講了幾句話，然后請客的林修撰說兩句招待不周的話，大家就開動。

    在座的其實(shí)也沒有一個是窮小子出身的，就算不是富貴之家，至少也是家境殷實(shí)的，所以吃食上是不虧的。

    尤其蔡康幾人，見林狀元居然請大家吃這樣簡單的飯菜，那自己后面如何請？

    他可是卯足了勁要請大家去酒樓吃的，一桌怎么也要四兩銀子的。

    林重陽今兒這一頓能有四兩銀子？

    他有點(diǎn)糾結(jié)，認(rèn)命地夾了一塊紅燒rou放進(jìn)嘴里，咦？

    居然很好吃，肥而不膩，還帶著淡淡的甜味兒，這分明就是他們江南人的做法嘛，北人都喜歡吃咸，不太會往菜里加糖的。

    好吃！

    蔡康來到京里以后，如果下館子不去南方人開的，他都不怎么動筷子，吃食上是很挑的。

    見他吃得那么歡快，對面的呂明憲眼角有點(diǎn)抽抽，你至于么，堂堂蔡家大公子，弄得跟沒吃過紅燒rou一樣。

    楊穎卻不那么矜持，一邊吃一邊夸，“這大廚手藝頂頂好，這是我吃過最好吃的紅燒rou！”

    見榜眼這樣說，其他新科進(jìn)士們也就不憋著，紛紛表達(dá)自己的贊美之情，覺得好吃。

    林重陽看了李固幾個一眼，見李大學(xué)士居然吃得津津有味，胡子上沾上了紅燒rou的湯汁都沒注意。

    哎，有胡子吃東西真是不方便，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嘴巴。

    有些小伙紙吃得快的，吃完就從后門悄悄出去要求添飯，看看有菜就再加點(diǎn)。

    楊穎笑道：“吃得心滿意足，我看明兒我請客，也請孟掌柜給送菜可好？”

    大家紛紛說要的，去酒樓也就是這樣，還沒這個好吃呢。

    這時候蔡康道：“不知道平日里能否請孟掌柜給我們送飯，這樣一份如何算價錢？”

    他這樣一說，大家也紛紛好奇。

    呂明憲起身道：“我去問問看。”

    他沒帶廚子上京，吃飯比蔡康還挑剔，來京城考試那些日子都瘦了，回家祭祖補(bǔ)了補(bǔ)，還犯愁后面怎么辦，是不是也從家鄉(xiāng)帶廚子來呢。

    孟掌柜喜滋滋地看著呂明憲，心里卻想著狀元郎真是有辦法，這么一頓飯，百姓餐的名聲就出來了。

    看來只需要派人送飯菜現(xiàn)場裝盤即可，等他們吃完了再把餐盤收回去洗刷干凈，大人們也只需要吃吃喝喝，連收餐具擦桌子都省了，干干凈凈，正合他們意思。

    孟掌柜表示每天做五菜一湯，品類有豬羊rou、雞鴨鵝、魚蝦、雞蛋、時蔬等。

    一份是一葷兩素一湯一勺rou汁澆飯，附送秘制醬菜，一共三十文。

    為了方便送菜，需要提前一天預(yù)訂，這樣他們才能知道需要做多少分量，不至于不夠，也不至于剩下糟蹋了。

    呂明憲幾個聽了孟掌柜的，紛紛道：“沒有牛rou！”

    孟掌柜謙恭道：“大人們，普通人可是殺不得牛的?！?/br>
    權(quán)貴之家自然有牛rou吃，普通百姓卻鮮少有的吃。

    有人笑道：“孟掌柜，你做的可是衙門生意?！彼麄円且膊荒艹耘ou，那還有誰能吃去？

    于是就有人提議六天里要有一頓牛rou，至于牛rou貨源，他們可以幫忙聯(lián)系一下。

    孟掌柜自然是偷著樂的，一切都在東家的預(yù)料中。

    不過蔡康等人表示菜品略少，還要再豐富一點(diǎn)，每天可以做兩樣高檔菜，誰吃誰買，另外算錢。

    孟掌柜沒有不滿足的，這也正合他意呢。

    楊穎就去統(tǒng)計(jì)還有誰愿意加入吃百姓餐的，以后每天中午他們負(fù)責(zé)送飯，不需要再出去吃。外面不但貴，口味也不見得多好，冬天冷夏天熱，還是送上門舒服，大部分人紛紛表示要定。

    有人因?yàn)榧依锼惋?，或者離家近，就不花這個錢。

    孟掌柜道：“諸位大人們不必有所顧慮，每天傍晚派一人統(tǒng)計(jì)第二日吃飯的人數(shù)送去碾子胡同就好，還能順便檢查一下咱們的廚房，看看是不是干干凈凈齊齊整整的?！?/br>
    有人笑道：“咱們這么忙，卻也沒人日日去跑，還是你們每天派個人來吧?！边@個要請示李固，李固見眾人都興高采烈的，自然也不掃興，便同意了。

    呂明憲道：“那碾子胡同，平日里能否去吃飯？”

    下了衙幾個同年聚會，總要有個地方，這碾子胡同的飯菜合胃口，他就想以后當(dāng)聚會點(diǎn)常去吃吃喝喝。

    孟掌柜見生意上門，自然也攏住的，“請大人們有時間的時候盡管去碾子胡同參觀指點(diǎn)，咱們晌午賣百姓餐，晚上也做私房菜。”并且還有雅間和飯?zhí)霉┤嗽诘陜?nèi)吃飯。

    呂明憲就約了人說下衙去瞅瞅。

    飯后李固回去和吏部的同僚說起來，其他人也動了心思，不少人也要去訂百姓餐。

    孟掌柜就跟做夢一樣，從來沒想到居然還可以這樣進(jìn)出衙門，以前去縣衙都大氣不敢喘，現(xiàn)在居然還要去吏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