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各人所求，各人的門道了。

    就如同有人去再貧寒之地做官，也總能撈得自己荷包鼓鼓囊囊，這就是自己的門道。

    一場京察，年前準(zhǔn)備了半年，真正到了堂審這一日，也不過是一日就結(jié)束。

    至于考核結(jié)果林重陽等人并不擔(dān)心的，但是林重陽也非常認(rèn)真地將這一次京察記錄在自己手札上，還把采訪的幾位同僚的心聲也寫上，各人前面畫個頭像，雖然小卻也拿捏住他們的相貌特點，栩栩如生。

    回翰林院以后李固特許給他們?nèi)旒伲猿曛x他們前些日子去吏部幫忙。

    這幾天假期也是林重陽之前跟李固提過的，因為他們要去奇技館盯著。

    經(jīng)過這些時間的反復(fù)試驗，奇技館的自行車終于大功告成！

    且藍(lán)琇在博山燒玻璃也已經(jīng)成功，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果，這兩天又一批樣品抵達(dá)奇技館。而后續(xù)的玻璃制品已經(jīng)從博山琉璃廠源源不斷地發(fā)出來，預(yù)計這過幾日就可以到京城，為太子殿下大婚增添光彩！

    第二日林重陽幾個人剛到奇技館，還沒說幾句話呢，就有小伙計來說：“館長，葉侯爺來了！”

    葉斌？

    他來的還真是及時。

    林重陽等人趕緊起身去迎接他。

    葉斌之所以來的及時，因為他派了人盯在這里，一有消息就給他送信，想不及時都難。

    也不怪葉斌不信人一樣非要自己派人盯著，實在是之前他隔三差五來問，可奇技館總說這里沒好那里沒好，本來他見過一輛都已經(jīng)很好了，一大一小倆輪子，騎在上腳一蹬跑得茲溜快。

    可趙文成他們非說還不行，不夠穩(wěn)當(dāng)安全，又繼續(xù)研究新的。

    就這么說吧，奇技館這段時間一直日夜不停地試驗，前前后后做了有十幾輛自行車，在葉斌看來是差不多的，無非前后輪子你大我小或者我大你小，或者咱倆一般大，再不就是把手平的、上翹的，下垂的……

    葉斌那個急?。?/br>
    去年他可是夸了?？诘模睦镏澜衲赀€沒拿到呢，不但沒拿到，后來還又送了兩車鐵來呢。

    千萬不要賠了夫人又折兵，鐵都不好意思要回來的，只能認(rèn)栽。

    關(guān)鍵自己的面子可就沒了，以后在京城都要成為供人說笑的靖寧侯。

    “重陽老弟，哥哥我盼星星盼月亮啊，終于把你給盼來了?！比~斌一見面就拉著林重陽的手，一副見了救星的架勢。

    他個子魁梧，比林重陽足足高了一頭，跟林重陽握手的時候都要彎下腰來，他也不覺得難過，樂呵呵地一個勁地?fù)u著林重陽的手。

    林重陽抽了幾次都沒抽回來，“侯爺說笑，下官一直在翰林院，侯爺何須在這里盼著下官?！?/br>
    葉斌笑道：“你若是不來，這奇技館的自行車它不能好啊。”

    林重陽有些無辜，“侯爺，是自行車好了，下官才過來的?！辈灰沐e順序吧，這是樂顛了吧。

    葉斌大聲道：“反正你來，就好了，哈哈。”他有些迫不及待地要去看自行車。

    林重陽得空把手抽回來，已經(jīng)被握紅了，可見葉斌怨念不小，不好意思揍他，趁著握手的時候加點力氣也是可以諒解的。

    他將手藏在袖子里活動一下，請葉斌去作坊間看制作好的最新的幾輛自行車。

    結(jié)果卻在門口被沈老爺子攔住，老爺子病了一場之后，如今須發(fā)皆白，他又喜歡寬袍大袖，真?zhèn)€飄飄如老仙長。

    葉斌上前和他見禮，“老先生，身體康泰啊。”

    沈老爺子回禮，“這會兒呀還成?！?/br>
    葉斌就表示想去看自行車，沈老爺子道：“再等會兒，還有最后的一道工序。”

    葉斌急得很，“老爺子，讓咱們開開眼唄?！弊詈笠坏拦ば蛳氡夭皇嵌嗥D難保密的，看看也不要緊。

    沈老爺子卻讓他稍安勿躁，大家一起去喝茶。

    葉斌干著急也沒辦法，卻也不敢去捏老爺子，這老頭子本來就病了一場別再給自己捏散架了，沒辦法，只得等。

    有沈老爺子陪著他，林重陽自然不再找虐，他和別人去看庫房里的琉璃燈樣品，這都是藍(lán)琇每段時間打發(fā)人送來的。

    藍(lán)琇他們?nèi)ゲ┥綗ＡР]有那么簡單，甚至還有一些麻煩，不過藍(lán)琇也不是無能之輩，加上有嚴(yán)巡守等人幫忙，還有地方官出力，也順利在博山修建了玻璃窯爐，一邊日夜不停地試驗燒玻璃一邊修建博山琉璃廠。

    當(dāng)初林重陽將配方寫下來給了藍(lán)琇讓他背熟，又告訴他一些要領(lǐng)，畢竟材料不是現(xiàn)成的需要加以辨別，且還得區(qū)分優(yōu)劣，所以就需要逐一實驗。

    博山是個寶地，不但有能夠燒瓷和玻璃的礦石，還有煤礦！

    且煤礦只在地下淺表層，非常方便開采。

    林重陽還從工部拿到了制作焦炭的秘方，也都交給了藍(lán)琇，讓他們在博山自練焦炭用來燒窯。

    所以雖然藍(lán)琇的時間緊張，可他們也是做足準(zhǔn)備去的，且還帶著皇家最好的燒琉璃瓦的工匠，人手充足，要想燒出玻璃來也并不是多難的事情。

    當(dāng)然事情不是那么一帆風(fēng)順的，第一次出來的不是玻璃，而是玻璃釉質(zhì)的瓷器，溫度過高了，第二次出來的不夠透明太綠，含鐵太高，第三次……經(jīng)過很多次的實驗，最后終于能夠燒出符合要求的玻璃，想透明就透明，想多彩就多彩，想磨砂就磨砂。

    不過依然沒有大塊玻璃，也沒有非常平滑的，不過總歸是按要求生產(chǎn)出了玻璃品！

    各種顏色的玻璃品！

    各種顏色的燈罩！

    只是燈罩的大小也受限，不會超過兩手拇指食指圈起來的圓，這個大小用來做燈罩足夠的。

    還有各種顏色的燈罩，紅黃藍(lán)綠白，罩在燈火上就可以散發(fā)出五彩光芒，如夢似幻，美麗非凡。

    林重陽站在地上，抬頭看著燈架上的那一溜燈，有馬燈、燈籠、燈臺，每一個上面都罩著透明的玻璃罩子。

    葉斌不知道什么時候也站在他身后，雙眼迷離地盯著那些彩色的光芒，“要是元宵節(jié)做一溜花燈，該多美啊?！?/br>
    林重陽道：“現(xiàn)在玻璃燈的價值就在于防風(fēng)遮雨?！?/br>
    玻璃燈和玻璃窗就是現(xiàn)在玻璃價值，防風(fēng)遮雨透光，非常好，不要去做奢侈品，當(dāng)然如果西洋商人喜歡，可以賣給他們。

    他視線下移，落在燈架下面的那一層木格子上，那上面放著一些玻璃碗、玻璃杯、玻璃缸、玻璃首飾、玻璃彈珠。

    葉斌就跟看一屋子金銀財寶一樣，感覺有些目眩神迷，“林修撰，這些琉璃器皿，得花多少銀子買啊。”

    林重陽不打斷他的夢幻，輕聲道：“侯爺，咱們也可以把這些賣出去啊，都是銀子啊，做陛下的小金庫也行啊?！?/br>
    葉斌眼睛驟然一亮，抬手一拍林重陽的肩膀，笑道：“林老弟，大功臣！”

    林重陽被他拍得一個趔趄，卻也不敢表示不高興，只是揉著自己的肩膀，苦笑，“侯爺力氣再大點，我就變成大餅子臣了?！北慌谋獾摹?/br>
    葉斌哈哈大笑，趕緊給他揉揉，“對不住對不住?！彼鷦e人還是很有風(fēng)度也也注意保持距離的，不過對方是個孩子，讓他總是忘記該注意的分寸，忍不住就過了。

    他不由得提醒自己對方是狀元郎是翰林院修撰，不是小孩子，更不是自己府軍前衛(wèi)那些小兵卒子可以隨便拍隨便踹，這細(xì)皮嫩rou的，只怕一腳就能踹掉半條命，自己一定要注意，別哪天得意忘形順了腳。

    他看那些裝飾品都描金畫銀的，十分漂亮，就忍不住一起弄進(jìn)宮獻(xiàn)給皇帝。

    而林重陽原本就存了通過葉斌來影響皇帝的心思，只要皇帝同意將玻璃器皿出口，這就是一個賺錢的項目。

    而且他還想通過這個認(rèn)識一些洋人，打探西方的社會狀況以及發(fā)展程度，還想多認(rèn)識他們的能人，學(xué)習(xí)他們目前的一些科技。

    這時候沈老爺子說好了，讓他們?nèi)タ葱迈r出爐的自行車。

    葉斌一馬當(dāng)先，大長腿幾步就撲過去，站在作坊間的門口看著當(dāng)門放著的那兩輛自行車，他心里連叫了幾聲娘，然后抬起雙手使勁揉了揉眼睛，哎呀媽呀，自己不是眼花了吧。

    陸延和趙文藻一人拎了一盞馬燈掛在把手上，對葉斌道：“侯爺要不要試試？”

    葉斌使勁搖頭，“不敢、不敢！”

    他忍不住抱拳，對著那兩輛自行車就拜下去，弄得林重陽等人很是一愣。

    葉斌恭敬道：“還請諸位包起來，咱們連日進(jìn)獻(xiàn)到宮里去?！?/br>
    沈老爺子立刻就指揮著眾人拿了黃綾子來，將那兩輛自行車包起來，再扎上一朵大紅花。

    葉斌表示用馬車送到東華門去，他讓人提前拿著他的牌子去東華門求見進(jìn)獻(xiàn)奇物，早很多天他就已經(jīng)跟韋光說好的，所以并非他想覲見就能覲見，而是有宮里允諾在先，自然是皇帝的意思。

    林重陽看他這般急切，勸道：“侯爺，您應(yīng)該先試試車，沒問題再進(jìn)呈陛下?！?/br>
    這要是進(jìn)宮再出點問題，他們都要掉腦袋，當(dāng)然車的安全是沒問題的，可得會騎啊，葉斌根本不會呢。

    葉斌想了想，對林重陽道：“林修撰隨我進(jìn)宮去，到時候替陛下試車?！?/br>
    林重陽臉色一變，“下官可不敢?！蹦莾奢v呈給皇帝的他可不敢碰，他又沒有活膩歪。

    葉斌表示不怕，只要陛下有令就可以的，他吩咐人趕緊準(zhǔn)備進(jìn)宮，免得趕不及。

    沈老爺子等人見林重陽要進(jìn)宮，吩咐趕緊給他拿兩個餅揣著，路上吃兩口，別進(jìn)了宮肚子骨碌碌地失儀。

    林重陽就索性讓趙文藻和陸延將那些玻璃器皿也分別裝箱，大家一起進(jìn)宮獻(xiàn)寶。

    皇帝要是見他們，那就算露個臉，如果只要寶，那也沒辦法，就等在東華門外即可。

    有葉斌的先頭衛(wèi)隊在前面開路，一行人馬就往宮里去。

    第184章 帝王之

    等到了東華門外的時候, 天色已經(jīng)暗下來, 這時候韋光派了人在門口候著, 見他們來就上前搜身例行檢查，然后就親自帶他們往乾清宮去。

    葉斌讓衛(wèi)士們將兩輛車抬下來, 棄了馬車, 直接抬去乾清宮。

    那些馬燈和燈籠則交給小太監(jiān)們，讓他們拎著分兩排在前面開路, 其他的玻璃器皿就由衛(wèi)士們抬著, 林重陽、陸延、趙文藻三人在后面跟著。

    小太監(jiān)們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燈籠, 有的是透明的琉璃, 黃色的燈光，有的是彩色的玻璃, 彩色的燈光, 瑩瑩閃閃，特別美麗，拎在手里都覺得仙氣飄飄。

    “進(jìn)宮！”來福大喊一聲, 拎著燈籠率先起步，一行人便魚貫而入往乾清宮去。

    從東華門去乾清宮自然要經(jīng)過東宮的，韋光已經(jīng)派人跟東宮通了信，太子早就來乾清宮候著。

    從得信兒開始太子就有些坐不住, 連皇帝讓他用膳也有些心不在焉，胡亂吃幾口就說飽了。

    皇帝看了他一眼，雖然知道太子不夠穩(wěn)重有些浮躁好動，且太過單純不夠成熟, 卻也沒有苛責(zé)。

    他暗暗檢討是否自己太過嬌慣太子？亦或者如蔡政和楊琦之言，自己其實內(nèi)心是疏忽太子？

    要說這皇家事最不自由，看似皇帝富有四海，說什么生殺予奪，單有一樣，這個立太子就不受自己左右，必須按照規(guī)矩來，立長不立賢、立嫡不立長。若是不遵祖宗之法，就是動搖國本必然引起禍亂，讓他聽得膽戰(zhàn)心驚也不得不遵從。

    可實際他內(nèi)心還是欣賞大皇子吳王的，吳王和他少年時候很像，小小年紀(jì)的時候便沉穩(wěn)干練，很有大將風(fēng)度，不但喜歡cao練還喜歡讀書，可以說文武全才。

    太子呢，性子有些跳脫，雖然給他安排最好的東宮講官蔡少師和楊少保，以及另外兩位皆是學(xué)問純良之人，可太子依然沒有被扳過來。雖然學(xué)問有所長進(jìn)，性子還是這般毛躁、不定性，不夠沉穩(wěn)。

    其實皇帝是動過廢太子的念頭的，畢竟太子也不是皇后所出。

    當(dāng)初他的第一任太子妃孫氏未等他即位便歿了，他就將自己最寵愛的王選侍先封貴妃，生下嫡長子之后便封后?？上У臻L子兩歲夭折，之后二子依然如此，兩歲上夭折。

    恰好在嫡次子夭折的時候?qū)m里李選侍生下兒子難產(chǎn)死了，王皇后就讓人將這個嬰孩抱來中宮記在名下當(dāng)做嫡子教養(yǎng)，取乳名麒哥兒。在他六歲開始王皇后身體每況愈下，屢次求他立麒哥兒為太子。

    而那時候朝臣們也請立太子以定國本，再者他對王皇后的憐惜和深情，當(dāng)時就答應(yīng)立麒哥兒為太子。

    后來序齒便是康妃之子為大皇子，太子行二，后面還有幾個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