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節(jié)
“用你來教導我不成?”羅氏冷言冷語道。 崔姨娘福身告退,晼然清楚的看到崔氏眼底的憐憫。 一個姨娘,憐憫正室夫人? 羅氏轉過身來,看了眼崔氏離開的背影,若有所思。 羅氏轉頭,又看向晼然,她被崔姨娘一語戳中軟肋,她不怕死,只怕她的女兒,沒人照顧,被人磨搓:“晼晼,母親說什么也要瞧著你嫁人生子,不被人欺辱,才舍得走。” 晼然看著羅氏眼角的淚滴,在心里暗暗發(fā)誓,她不會讓羅氏死的,上輩子沒辦法,親眼看著院長離開,這輩子絕不會重蹈覆轍。 她,一定要羅氏好起來。 晼然轉了轉自己的小腦袋,一個計劃暗搓搓的形成中…… 集福堂中,老夫人心疼的看著昀然腫起來的臉頰,急急喊道:“李mama,快拿我的羊脂膏來,好好給昀丫頭揉開了,千萬不能留疤,三兒媳婦也真是,怎么能打昀然的臉?” 昀然異常委屈,抱著老夫人就要哭,老夫人沉臉吼道:“不能哭,哭了更腫,你這張臉廢了,你將來如何嫁到好人家去?先讓李mama給你上了藥,祛瘀腫?!?/br> 昀然原要告羅氏的狀,此刻臉腫成了豬頭,也說不得話,被李mama帶去了偏廂,老夫人面色陰沉,臉色很是不好看。 宋氏端了一碗杏仁芝麻羹,憂心忡忡的問道:“母親,三弟妹這一病,定會給靖寧侯府與安寧候府去信吧?!?/br> 老夫人瞇了瞇眼睛,寒光射向宋氏道:“怕什么,是三兒媳婦自己生不出兒子,肝氣郁結,與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可從來沒說過,她生不出兒子這種話。” “母親說的是?!彼问厦嫔闲θ萦樣樀溃骸澳赣H對三弟妹一向慈愛的很,也從未說過一句重話,像您這樣不立規(guī)矩的好婆婆,去哪里找去?便是三弟妹入府十幾年無子,母親也從未說過一個字?!?/br> 老夫人面色好看了些許,端起杏仁芝麻羹,吃了大半碗,撂下道:“不過你說的是,被太醫(yī)診出來,還說壽命不足一年,靖寧侯府與安寧候府是定要驚動的,不過這也沒什么,都來董府住著才好,這樣,曦然昀然才有機會,接近靖寧侯府與安寧候府的人?!?/br> “但……有了這次的事兒,怕安寧候府那邊……”宋氏想到剛剛羅氏的句句緊逼,到現(xiàn)在還心有余悸。 老夫人用褐色錦帕擦拭著唇角說道:“昀丫頭這樣的,最多做個妾,且安寧候府的這個嫡長孫不是個好糊弄的,昀丫頭即便是進了安寧候府,怕也站不穩(wěn)腳跟,說不定還要因此,讓安寧候府與董府斷了關系?!?/br> “母親的意思是,曦然?”宋氏問道。 老夫人點頭道:“曦然聰慧,知道在什么時候,選擇什么最好,如今打發(fā)了孟姨娘,曦然就更知道,要選擇誰了,只要給她一點點的機會,她就會抓住,且有上次的吃虧,她定然知道,怎么做,才不會留下把柄,哪里跟昀丫頭一般,空有一張臉,一個身子?!?/br> 18.第18章 “兒媳明白了,還是母親高瞻遠矚。”宋氏眼眸轉了轉,說道:“兒媳聽說,靖寧侯府與安寧候府都是有庶女的,嫡女兒媳不敢肖想,若是能娶個侯府庶女做兒媳婦,那即便三弟妹去了,曦然昀然的事情沒成,咱們董府也不會斷了與侯府的關系,母親您說呢?” 老夫人深看宋氏一眼道:“你這么想,也對,回頭好好打聽打聽,要尋個好拿捏的,可別跟三兒媳婦似的,娶進來容易,送出去難?!?/br> 宋氏立刻眉開眼笑,服侍老夫人愈發(fā)殷勤,老夫人將一碗杏仁芝麻羹吃完,說道:“你明個兒隨我再去蘭雪堂,今日你表現(xiàn)的太過,要讓羅氏解除誤會才是?!?/br> 宋氏笑瞇瞇道:“母親放心,我明個兒便去負荊請罪,直到三弟妹肯原諒我為止,只不知道我去請罪,會不會讓三弟妹愈發(fā)肝火旺盛呢?” 婆媳兩相視一笑,董老夫人微垂雙眸,整理衣襟道:“我也縱了她這十幾年,夠了,只是沒想到,發(fā)作的這樣快,只有一年了,這一年要好好謀劃才是?!?/br> 第二日一早,晼然起身就往蘭雪堂來,雪遙與杏香幾乎是跑著才跟上晼然。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循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乃問于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br> 晼然童音清脆稚嫩,朗朗而誦,明眸善睞的看向羅氏,想看到羅氏的笑容。 只蘭雪堂伺候的,似是瞬間被靜止了去,紫韻正端著銅盆要去倒水,紫煙正拿雞毛撣子在灑掃,羅氏正端著茶盞,要往唇邊送,在晼然張口的這一剎那,所有人都停住了。 “晼晼,你……你……”羅氏端著茶盞都在抖,她的傻姑娘,可以正常說話?可以背書? 杏香笑的憨憨的,與有榮焉:“回三夫人的話,這是昨個兒表少爺教的,四姑娘背了一晚上,睡覺都是這幾句呢,起先背的磕磕絆絆的,剛剛才背齊整,只不知道有沒有錯字?!?/br> “四姑娘背的是什么?再背一遍給夫人聽,好不好?”紫煙扔了雞毛撣子,撲到晼然身邊,眼里閃著淚花說道。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晼然重復背誦,直把幾人聽得喜極而泣。 “太好了,晼晼可以背書,可以讀書,我的晼晼不是傻子,我的晼晼不是傻子?!绷_氏抱著晼然,哭得泣不成聲,似是要將這多年的委屈都哭出來,因為生養(yǎng)一個呆笨姑娘的委屈,因為沒有嫡子的委屈,為了晼晼,她不得不忍氣吞聲的委屈。 暖閣里哭聲一片,暖閣廊下的老夫人與宋氏震驚的停下腳步:“不……不傻了?” 竇瑾暉提著紅木食盒,里頭是熱熱的湯藥,正正看到這一幕,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與兩人見禮:“姨母的藥,快涼了,瑾暉先送進去?!?/br> “姨母,趁熱先把藥喝了吧?!备]瑾暉進去,將藥遞給羅氏,身子下意識的擋在晼然跟前。 晼然揚起臉來,看向如山一樣,擋在自己跟前的人,下一刻就聽宋氏尖叫著問道:“晼晼,你……你不傻了?” 宋氏有些干癟的手,伸了過來,卻伸了個空,竇瑾暉已經先宋氏一步,將晼然架著抱起,放到了羅漢榻里側,放在羅氏的身后,自己則站在羅漢榻的一側,剛好將晼然放在一個,誰也夠不著的位置,除非先過了羅氏與他這一關。 晼然看著這個黃金三角的位置,輕輕的呼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竇瑾暉一眼。 宋氏仍激動的追問著:“三弟妹,晼然這是……不傻了?一夜之間變聰明了?這……” 宋氏的眼神里難掩懷疑,老夫人的神色,則帶了審視,像是看著怪物一樣,看著晼然。 晼然耷拉下腦袋,抱著腿,縮成一團,她真的怕死,怕被燒死,但看著羅氏那個樣子,她沒有那么多的時間去緩慢成長,一年是假的,三年卻是真的,她不能等。 羅氏還處于激動中,沒注意到這些,雪遙上前解釋道:“昨個兒四姑娘與表少爺學的這一段,背了一日一夜,晚上幾乎沒怎么睡?!?/br> “話都說不全,一日一夜能背下這么多?”宋氏仍表懷疑,她的三個兒子剛開始讀書的時候,都要許久才能背下一小段呢。 “劉大夫給晼晼用了針灸之術,看來的確有效,即便不能徹底讓晼晼好起來,將來帶出門去,也不至于呆呆笨笨的?!备]瑾暉平和沉靜的嗓音,從晼然頭頂響起。 晼然只覺得有一只溫熱的手掌,落在她的發(fā)頂,似是在給予她力量,給予她,抬起頭的力量。 她昨日沒再見劉大夫,也沒有做針灸治療,竇瑾暉在說謊話,卻為她的變化做了解釋,晼然細細想來,似乎竇瑾暉每次說謊話,都是為著自己。 竇瑾暉看著緩慢鉆出來的小腦袋,露出一張白皙柔嫩的包子臉,如同黑曜石一般閃亮的眸子,忽閃著,望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