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瑾暉搖了搖頭，嗓音干凈清冽：“雖沒有實證，但姨夫必定是參與者，若只是董老夫人動手，姨母不會毫無所察?！?/br>
    張老太君攥了攥紫砂壺柄，緩慢道：“懂了。”

    “要不要瑾暉與鄭大人說一聲……”竇瑾暉還沒說完，就被張老太君笑著打斷了：“不必，你外祖母還沒有老到什么也做不了，這件事，我要親手來辦?！?/br>
    竇瑾暉恭聲應是。

    張老太君看了眼竇瑾暉道：“你們府里也不太平，回去好好處置，莫要心急，等我先將京城的事情處理完，再去瞧你母親，她們這姐妹兩個，一個比一個不省心，倒不如你和晼晼?！?/br>
    “晼晼她應該是從前就看得明白，只是言語不利落，如今瞧了太醫(yī)，能說話了，倒將從前想說想做的一并說了做了?！备]瑾暉說道。

    張老太君深看了竇瑾暉一眼道：“我并沒有說晼晼什么，你無需解釋，就算她還是從前呆笨的模樣，也是我靖寧侯府的外孫女，誰敢說她一句不是？”

    竇瑾暉汗顏，在張老太君面前，他從來不敢耍半點小心思。

    “聶致遠這個人，如何？”張老太君沒再繼續(xù)追問，反而問起了鎮(zhèn)國公世子。

    竇瑾暉收回心緒，認真回道：“人品淳厚，可保住鎮(zhèn)國公府的榮耀，但要有所建樹，怕也難，而且……”

    “而且什么？”張老太君對著紫砂壺嘴抿了口茶，笑容慈愛的看向竇瑾暉。

    竇瑾暉艱難的說了句：“有斷袖之癖?！?/br>
    “哦?！睆埨咸馕渡铋L的點了點頭，尾音拉的極長。

    “外祖母早就知曉？”竇瑾暉詫異的追問：“那外祖母還要將楚玥表妹嫁給他？“

    “他現(xiàn)在是斷袖之癖，將來卻不一定是，為著鎮(zhèn)國公府，他也得喜歡女人?！睆埨咸朴频恼f道：“莊老太君是不會，也不敢坑我的。”

    “但……”竇瑾暉眉頭緊緊皺起，并不贊同張老太君的做法：“到底是楚玥表妹的一輩子，外祖母還是多多考慮吧。”

    張老太君似笑非笑的看向竇瑾暉道：“要不然，你娶了你的楚玥表妹，如何？”

    竇瑾暉一下子沉了臉，惹得張老太君暗暗發(fā)笑：“你瞧，得知些內情的人，都是不愿意的，所以這樁婚事，算不上誰吃虧，我為你楚玥表妹好，莊老夫人為鎮(zhèn)國公府好，都是出于好心?！?/br>
    竇瑾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索性什么也不說了，張老太君卻突然間發(fā)問道：“讓你娶晼晼如何？”

    “??？”竇瑾暉一向謹慎，自小就是個喜怒不形于色的，此刻卻震驚的張大了嘴巴。

    張老太君睿智的眸子在竇瑾暉面上掃了一眼，似笑非笑道：“隨口一說罷了?！?/br>
    馬車停下，張老太君下了馬車：“你去尋鎮(zhèn)國公世子，將楚玥的事情說明白，靖寧侯府從不做騙人的事兒，要不要答應，看他的?！?/br>
    竇瑾暉腦海中仍舊不斷的在回響著張老太君方才的話：“讓你娶晼晼如何？讓你娶晼晼如何？”

    竇瑾暉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想要將那些亂七八糟的心思拍出去，晼晼才八歲，外祖母一定是順口說錯了。

    張老太君走了幾步，回身看了竇瑾暉一眼，暗暗嘆了口氣，待竇瑾暉走遠了，才往莊老夫人的正院去。

    “哎呦，這么快就給外孫女出頭來了？我還念著，你怎么也要明個兒才來呢，要不要我把我的外孫女喊來，讓你打一頓？”莊老夫人拄著拐杖，在廊下笑呵呵說道。

    “你少來拿這話堵我，我外孫女在你府里進學，受了委屈，就是你的不是，我哪個也不打，只管來打你?！睆埨咸闪饲f老夫人一眼說道。

    兩位老夫人互相攙扶著進了暖閣，莊老夫人不耐煩的打發(fā)道：“你們都出去，我與我這老jiejie好好說會話?！?/br>
    小丫鬟們上了茶，魚貫而出。

    “我要董偉德與敏敏和離?！睆埨咸馈?/br>
    莊老夫人并不意外，笑著推了茶盞給她：“這么多年，你的性子也不能改改，張口就是和離，你當我這兒是文書衙門呢?！?/br>
    “敏敏這些年是怎么過的，你都看在眼里，她從不與我說這些，難得這次示弱，我這個做娘的，若不為她出頭，豈不是白生了她？”張老太君說道。

    莊老夫人笑著扁了扁嘴道：“你若是早如此，你的敏敏也不至于吃這么多年的苦頭，到底是母女，性子一樣的倔?！?/br>
    張老太君也不接茶盞，只將自己的紫砂壺推過去，問道：“旁的廢話也別說，我只問你，現(xiàn)在怎么辦？”

    莊老夫人無奈的拿起紫砂壺，親自去給張老太君蓄水，一邊啐道：“都這把年紀了，還跟年輕的時候一樣，急性子，你便是再怎么著急，也不能表現(xiàn)出來，你又不是不知道，董府的那位老太太有多精，怎么可能輕易放手？若沒了敏敏，她上哪兒攀附權貴去？”

    莊老夫人將蓄滿水的紫砂壺拿了回來，往張老太君跟前一推：“這事兒啊，沒那么容易。”

    “容易我也不找你了?！睆埨咸S意道：“我知道你能辦得到，不然你也沒臉替你的孫子，求娶我的孫女?！?/br>
    莊老夫人被張老太君一語堵了回去，哈哈大笑道：“你都知道了？”

    張老太君沒好氣的說道：“好歹是我親孫女，難道我能眼睜睜的瞧著她往火坑里跳？不過我那孫女也不是個好招惹的就是了，我那外孫去找你孫子了，不拘怎么說，他得知道，將來要面對什么，別再來埋怨咱們兩個老太婆?！?/br>
    莊老夫人笑出了眼淚：“我就知道，你還是當年那樣的性子，不然我不會放著京城那么多勛貴之女不要，非要找你的孫女?！?/br>
    “這樁婚事先不說，先說敏敏，董家的老太太占了侯府這么多年的便宜，也是時候清算了，你盯著她這些年，總不至于一點兒辦法也沒有吧，你給我撂句實話，我要等多久。”張老太君沒等莊老夫人說話，便低沉道：“你也知道敏敏的時日不多，能快刀斬亂麻，我一天都不想等。”

    莊老夫人橫了張老太君一眼道：“你為了一個賭，跟敏敏賭氣十余年，若不是敏敏身子成了這幅樣子，你怕是也不會到京城來，十幾年都等了，現(xiàn)在等不得了？早干嘛去了？也不知道敏敏是不是你親生的，你明知道她過得不好，說的都是謊話，還裝著不知道?！?/br>
    張老太君沉著臉道：“當初這門親事我就不同意，是她自己死活要嫁，她定親的那日，我便說過，讓她不要后悔，她一直都說自己過得很好，我這個做娘的能說什么？”

    莊老夫人盯著張老太君，上下打量了幾遍，突然間笑道：“你這老貨，那個給敏敏瞧病的太醫(yī)，莫不是你送入京城的吧？所以敏敏的病，根本就沒到那個地步，還有的救，是不是？”

    張老太君咬緊了嘴巴不承認：“總歸是敏敏寫信讓我入京的，是她跟我先低的頭，先服的軟?！?/br>
    莊老夫人笑得直不起腰來，直拍張老太君：“你個老貨，這樣的法子，虧你也想得出，對自己的女兒，使出這樣的手段來，怎么會有你這樣狠心的娘！”

    “我不這樣，她能服軟？再者，那太醫(yī)說的也沒錯，殺千刀的董府的確在給敏敏下毒！若不是我發(fā)現(xiàn)的早，敏敏現(xiàn)在說不得早已經沒了?！睆埨咸鄣组W過一抹殺意道：“先和離，旁的賬，我慢慢跟董府算！”

    莊老夫人看著怒氣騰騰的張老太君，輕嘆道：“你這些年也不容易，這事兒急不來，你別在董府露出馬腳來，和離容易，董府的老太太不肯也不行，容不得她不放手，我既然敢跟你開口，讓我孫子娶你的孫女，就不會什么都不預備著?！?/br>
    “我就知道你這老貨有后招，我可跟你說，敏敏將來還要再嫁的，不能給她留下什么不好的名聲，不然我可跟你沒完。”張老太君叮嚀道。

    “行啦，我瞧著你們家敏敏最近逼得董家老太太不輕，我這殺招正好用，保準還你一個好好的敏敏，好好的外孫女如何？”莊老夫人笑呵呵的說道：“不過，你這個外孫女可真是不錯，我娘家有個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