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jié)
夏大人用帕子抹了抹額頭上的汗跡說道:“微臣的夫人素有頑疾,有大夫說過,江南氣候宜人,最是養(yǎng)病,因此微臣想要帶著夫人去江南養(yǎng)上幾年?!?/br> 竇瑾暉對這個回答頗為滿意,淡淡一笑道:“如此甚好,那便以三年為限,夏大人要知道,皇上一直都很重視人才,也一直認(rèn)為,只有夏大人才能在戶部做得長久,若江南的事情順?biāo)?,皇上必有嘉獎,若不行……兩罪并罰,夏大人當(dāng)知后果?!?/br> 夏大人此刻也沒得可選,多年辛苦,只瞞了喬大人這一樁,他也發(fā)現(xiàn)江南的賬目有問題,但喬大人是自己夫人的親弟弟,這些年一直想要入京。 這次,喬大人的路子已經(jīng)走通了,吏部早就暗示過,必定會讓喬大人留在京城,若他揭穿此事,倒成了扯后腿,斷后路之輩,哪里敢提出來,不想這一切,都被皇上看在眼里。 “那喬大人……”夏大人起身,問竇瑾暉。 竇瑾暉冷哼一聲道:“喬大人是躲不過了,夏大人且先顧著自己吧,才入京不過五日,就能在靖寧侯府后頭買宅子,銀錢哪里來的,還用竇某提醒夏大人嗎?這事兒皇上心中自有計較,若夏大人透露出一絲一毫去,那縱是夏大人天賦再怎么好,太子殿下再怎么惜才,怕也救不回來了?!?/br> 夏大人心里“咯噔”一下,再不敢發(fā)一言。 竇瑾暉卻是云淡風(fēng)輕的攙扶起夏大人來,仿佛夏大人剛剛不是在跪他,只是一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夏姑娘嫁入盛榮伯府,鎮(zhèn)國公府的大姑娘又是未來的太子妃,算起來,夏大人的前途明朗的很,可莫要一時糊涂,斷了闔府的前程。” 夏大人這會兒還有什么不明白的,他能留下性命來,那是太子給的,夏大人干巴巴的笑著說道:“竇公子提醒的是?!?/br> 就在此時,竇瑾暉聽到一聲細(xì)細(xì)的折枝聲,竇瑾暉不動聲色,輕拍了夏大人的胳膊一下:“夏大人還要幫著喬府待客,在下便不打擾夏大人了?!?/br> 夏大人巴不得早些離開,還替喬府待的什么客,恨不能自己從來都沒有出現(xiàn)過,恨不能自己從來沒有這么一個親戚,立刻說道:“在下身子不適,要早些回府去……” “夏大人,喬大人怎么說也是貴夫人的親弟弟,夏大人若就此走了,喬大人豈不是要擔(dān)憂?”竇瑾暉似笑非笑的說道。 夏大人只覺得進(jìn)退兩難,硬著頭皮道:“那在下去待客,待客……” 夏大人好容易離開,竇瑾暉一副賞景的模樣,往周圍漫步而去,在那顆百年大樹下停住,看著那里雜亂的腳印,尋著印跡行去…… 杏香這廂好容易才見到喬落塵的身影,見其正坐在后園亭子的石椅上,也不覺得涼,就那么失魂落魄的坐著。 杏香知道事情緊要,巴巴的去了,剛剛她也是一時沖動,就把晼然那發(fā)釵給了聶佑嫻,現(xiàn)在后悔死了,生怕自己回府后,會被安嬤嬤打死。 晼然站在一個人來人往的抄手游廊上等著,這里是喬府,落下什么東西,被人撿到了,也是尋常,聶佑嫻是太子妃,怎么折騰,自有人收拾爛攤子,她卻不成,杏香說喬雪瑩那番話,何嘗不是說她? 晼然深吸一口氣,又緩緩?fù)鲁?,古代的?guī)矩真憋屈,秦明辰和喬雪瑩一男一女,是兩個人,但如果有什么難聽的話,張口說的便是女人。 不一會兒功夫,晼然聽到腳步聲,知道是杏香,笑著轉(zhuǎn)過頭來問道:“拿回來了?” 杏香為難的看向晼然,身后跟了一身白衣的喬落塵。 喬落塵不愧與喬雪瑩是兄妹,自帶憂郁氣質(zhì),文藝的好像那種只會自己待著的白衣少年,嗓音清清冷冷的:“敢問四姑娘,發(fā)釵是在何處丟的?” 晼然一時還真答不上來,誰知道聶佑嫻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將發(fā)釵扔給喬落塵的。 喬落塵細(xì)長的丹鳳眼含著一點(diǎn)笑意,溫柔道:“四姑娘別誤會,在下不過是想確認(rèn),這發(fā)釵是不是真的是四姑娘的,喬家是小門戶,若是弄錯了東西,旁人找來,喬家無法與人交代,所以便多問四姑娘幾句?!?/br> 杏香倒也機(jī)靈,隨口說道:“這發(fā)釵是我家姑娘備著的,一直在奴婢這里收著,奴婢跟著姑娘進(jìn)進(jìn)出出,去了不少地方,也不知什么時候就丟了,所以具體在何處,我家姑娘是不知曉的,但這發(fā)釵是珠寶閣的孤品,珠寶閣是有記錄的,喬公子若是不信,盡管使人去問便是?!?/br> “原來如此?!眴搪鋲m從袖中取出那發(fā)釵來,赤金材質(zhì),釵頭是一對薄翼蜻蜓,看著活靈活現(xiàn)的,很精致,垂下三股碎米珠流蘇,發(fā)出簌簌的聲響。 “這發(fā)釵倒也配四姑娘,在下一直以為,江南水土養(yǎng)人,最是出清麗靈秀的姑娘,直至見到四姑娘,方知從前是井底之蛙。”喬落塵說著,往前進(jìn)了幾步,單手拿著發(fā)釵,送到晼然跟前。 晼然側(cè)首看向喬落塵,她這是被委婉的夸贊了? 果然憂郁氣質(zhì)的人,夸人都這么的非同尋常。 剛剛喬落塵與晼然始終保持著五步遠(yuǎn)的距離,此刻喬落塵走近,一雙清澈的眸子,好像會說話一樣,直直的望向晼然,眼底的情意絲絲流轉(zhuǎn),欲語還休的架勢…… 晼然下意識的躲開眼去:“杏香……”這里這么多人,晼然可不想被人胡言亂語了去。 杏香會意,上前道:“喬公子,你……” 喬落塵伸出手去,微微抬高,堅持要晼然去拿,晼然瞬間皺了眉…… 喬落塵望著晼然,清澈的眸子似是被傷害了的孩子,好像晼然不肯從他手里接過去,是瞧不起他…… 晼然正要解釋,就見喬落塵被一不知哪里來的石子打了胳膊,胳膊一酸,手中的發(fā)釵也脫了手…… 待喬落塵反應(yīng)過來,那發(fā)釵已經(jīng)牢牢的落在竇瑾暉的掌心。 竇瑾暉俊朗的五官沉靜下來,冰冷的可怕,卻是理也不理喬落塵,只扭身道:“時辰差不多了,我?guī)慊馗!?/br> 竇瑾暉拉著晼然的手腕就走,氣得胸口疼,且這次連正門都不走,進(jìn)了靖寧侯府的側(cè)門,關(guān)上門就開始罵人:“你如今膽子愈發(fā)的大了,日后再不許見外男,外祖母縱著你,你便無法無天了不成!” 晼然特別無辜:“我沒想見他,還是讓杏香去找他的,但沒想到喬公子會走過來,我又不是他的腿,他要過來,我也攔不住啊,再說我站的位置特別寬闊,一點(diǎn)兒也不隱秘,大大方方的,今個兒是喬府的喬遷宴,他是府里的公子,待客的時候,說上一兩句話,是情理之中,誰敢亂嚼舌根啊?!?/br> “他伸手給你東西,我若是不出現(xiàn),你當(dāng)如何?你竟還站在那里,要跟他說話,你是忘了慕容智的事兒了,是不是?”竇瑾暉氣得不得了,又不想拘著她,成了那呆木頭,稍微給她點(diǎn)陽光,她就燦爛的要紅杏出墻了。 晼然也氣,竇瑾暉還從來沒有這樣兇過她,心里又急又怕的,嚷道:“我已經(jīng)很小心翼翼了,還要我如何?我難道就不怕嗎?我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就被嫁人! 那你來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是不是就整日里躲在靖寧侯府里不出去,索性鉆在自己的屋子里不出門?然后安安靜靜的等著你們給我一個安排好了的男人,嫁過去!” 晼然氣鼓鼓的,紅了眼,她一個現(xiàn)代人,做不來那安分守己的小姑娘,讓她每日里在院子里不出門,外人一個不見,那跟監(jiān)獄里的人,有什么差別? 竇瑾暉冷冰冰道:“外祖母,姨母,甚至我們,都會為你參詳,若不是個好的,不會讓你嫁,旁人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那是你們認(rèn)為的好,不是我認(rèn)為的!外祖母愛吃那苦苦的野菜,外祖父愛喝辣辣的酒,她們都覺得那是好的,可我不覺得,我就覺得窩絲糖是好的,蜂蜜是好的。夏jiejie不愿意,還是離了京,嫻jiejie不愿意,在外人面前還是要端莊起來,我不想成為她們?!?/br> 晼然說完,提著裙子,跑向自己的昭陽院,留竇瑾暉在原地,半晌說不出話來。 竇瑾暉也不明白,怎么就說到嫁人這件事情上去了。 兩人的爭吵,自然瞞不過老太君的耳朵。 老太君聽安嬤嬤說完,重重的嘆了口氣,卻說不出什么來,安嬤嬤一邊給老太君按揉肩頸,一邊說道:“老太君別發(fā)愁,老奴瞧著,四姑娘心里清楚著,必不會重蹈覆轍,再說,還有表少爺幫您看著不是?” “我從前還道晼丫頭是個乖順的,唉,這性子……還真是隨了我?!崩咸嘈χf道。 晼然回了昭陽院,便到處翻找自己那本小冊子,這時代就是這樣,明明是喬落塵不懷好意,拿著她的發(fā)釵,故意來搭訕,為何挨罵的就得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