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段恩絕捻著棋子猶豫了片刻,還是漫不經(jīng)心地落子道:“我還是以為迎恩堡不用?!?/br> 說著,他的棋子穩(wěn)穩(wěn)地墜落,廝殺掉了江俊一大片的棋局。江俊笑了笑,看著角落上那一片被圍死的棋子,只是在右上角的開闊里、擲了一枚棋。 “迎恩堡不用,但不能不攻?!?/br> “不能不攻?”段恩絕看著那片開闊里頭的孤立棋子,“江公子的意思是……” “皇……陛下的意思是,我們西路軍用以疑敵,但西路軍中,為何不能有一兩支疑敵的部隊?奇正并用、疑詭并舉,佯攻迎恩堡、借機翻越定遠山——我以為,當用此計?!?/br> 瞇了瞇眼睛,段恩絕干脆丟下了棋子,端起茶盞來輕啜了一口。 “那么,江公子心中可有了可意的人選?” “上官將軍的軍師是你不是我,”江俊搖搖頭:“我只是個小小僉事,如今,愛陪軍師你下棋?!?/br> “誒?”上官塵傻了眼,呆呆地看了江俊一眼。 “呵——”段恩絕笑了,他放下了茶碗,搖搖頭道:“那日是上官將軍唐突,我替他向公子你道歉便是,軍法謀略上,江公子你——當然也能當?shù)闷鹨卉娭畮??!?/br> 這才像話。 江俊丟給上官塵一個驕傲的眼神,這才朗聲問:“不知哪一位是葉問夏、葉將軍?” 劇情中這位葉將軍是錦朝頭一個投敵叛國的中原將領,也牽連他的父親、吏部文選司司長葉寬,被斬首示眾,其他組人盡數(shù)流放。 這人并非無才能,日后在大戎國與錦朝的戰(zhàn)事中、屢建奇功。 是個非黑即白的極端人物,錦朝百姓皆言他投敵叛國、害死了整個家族。大戎國的戎狄卻稱贊他的勇猛,為大戎創(chuàng)下不世功業(yè)。 江俊想要會一會這位將軍,若沒記錯,副將葉問夏、便是在上官塵強渡定遠山遭遇伏擊、戰(zhàn)死之后,投了敵軍。 然而,整個中軍大帳在江俊說出這番話之后,卻愣了一愣,大家面面相覷,半晌,才有一位黑黢黢的男人站出來,反問了一句:“江僉事,您、您說誰?” “葉問夏,”江俊皺眉:“吏部文選司司長葉寬家的公子,叫葉問夏的,難道——他不是在你們軍中做副將的么?” “軍中副將共有八人,”段恩絕也開口道:“里頭可沒有任何一位姓葉的將軍,而且——若是文選司長之子,我又如何會不知?” 江俊也愣住,劇情中明明有這么一位葉將軍,難道戰(zhàn)局提前、世界線也發(fā)生了改變,直接讓這位副將消失? 但,吏部文選司司長葉寬并沒有消失??? 猶豫了片刻,江俊開口:“那么可否勞煩諸位,查一查,軍中是否有叫這個名字的將士?查探之余,還望各位能夠告知,就說我江俊,有要事要托付他去完成?!?/br> 江俊堅持,段恩絕也便要上官塵配合尋找,終于在看管馬匹的軍馬營里,找到了一個馬夫,自稱自己就是叫葉問夏的。 “江公子,你確定自己要找的是這個人?”聽了回報,段恩絕直皺眉。 “先帶上來看看?!?/br> 在眾人的疑惑之中,少不得片刻便有一個半大的少年被帶了上來,他穿著粗布麻衣,頭發(fā)散亂,臉上還糊著兩團爛泥,張口便是西北農(nóng)人口音:“找我什么事?” 對上將如此沖地開口,在軍中當然少見。 但是,江俊卻笑了,他笑瞇瞇地轉頭看向段恩絕:“沒錯,我找的就是這個人?!?/br> 剛才還皺著眉頭的段恩絕,此刻竟然也點點頭笑了,他道:“原來如此,江公子,你果然找對了人?!?/br> 那站在中央的葉問夏不知道他們在打什么啞謎,只直愣愣地站在原地,不言不語,眼中閃著各種光暈。 “葉問夏,你也不比佯裝了,”江俊站起來走到少年身邊:“我不管你為何要隱瞞身份來到軍中,更管不著你和你父親那點小齟齬是什么,我只問你——你想不想建功立業(yè)、想不想就此成為一代名將,再不被人看扁?!” 少年愣了愣,盯著江俊半晌,后槽牙咬得咯咯作響:“你……是誰?” “能讓你揚名立萬的人。” “我不信你,”少年這么回答,無疑承認了江俊所言,他便是葉問夏,只是他偏著頭看向江俊,聲音已經(jīng)變成了京腔:“剛才這人說他認識我爹,我不信你們——不信你們當中的每一個人!” “他叫江俊,”段恩絕卻替江俊說了,“鎮(zhèn)國將軍府長子江俊,你應當聽過玄甲衛(wèi)之名?!?/br> “……江???!”葉問夏的眼睛亮了亮,看向江俊的時候,整個人都神采飛揚起來,他一抹臉,對著江俊便拜了下去:“江公子,葉問夏、愿意聽你的差遣!” 江?。? = 什么時候自己也成了個有粉絲的名人?? 雖然過程有些烏龍,但江俊到底還是找到了他想要找的人,他對葉問夏道: “葉問夏,你既愿聽我差遣,那現(xiàn)在我便要抽撥驍騎、前鋒、護軍三營一萬人與你。你一天之內(nèi)將他們訓歸己用——做得到么?!” 葉問夏想了想、道:“不用一天,也不用三營士兵,我會籌出一萬人來,而且,必定服從于我、讓江公子你滿意!” “喔?”江俊來了興致,他喜歡這樣膽大的聰明人:“來,同我說說你的想法?” “我只想說給您一個人聽,”葉問夏卻孩子脾氣地瞅了一眼中軍大帳中的人,然后眼睛亮亮地看著江?。骸靶胁??” 江俊無奈,卻看見段恩絕點了點頭,上官塵也無奈地聳聳肩——他聽段恩絕的。 于是,江俊和葉問夏兩人并肩出去了。 留下的幾位將軍同上官塵說了幾句,也匆匆離開,上官塵還要去布置巡防,也關照了段恩絕兩句后離開了中軍大帳。 段恩絕漫不經(jīng)心地收了收棋子,卻忽然開口對小廝道:“小義,茶涼了,你且去替我換一杯?!?/br> 小廝乖乖去后,段恩絕才看著衛(wèi)五撩起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這個人情,你未免賣得太大了些?怎么——想讓他成為你那柄‘帝王之劍’?” 衛(wèi)五抿了抿嘴。 “葉問夏,你原本是為了收歸己用的吧?”段恩絕笑瞇瞇地,將最后一枚棋子,落入棋缽,發(fā)出了利落的、脆響。 作者有話要說: 腦殘粉1號上線。 衛(wèi)五:全天下的好我都想給江俊。 江?。核晕夷依巳煜碌暮靡院?,把我自己給你。 感謝猥瑣發(fā)育別浪抓蟲: 第71章 將軍威武071 帝王之劍, 上決浮云,下絕地紀。 此劍可匡諸侯、服天下, 包舉宇內(nèi)、囊括四海。 昔年趙王好劍, 莊子入而說“三劍”, 以在天子位者當好天子之劍說之。而今段恩絕以帝王之劍比江俊, 問的卻是葉問夏此人的用處。 衛(wèi)五說了什么江俊沒聽到,此刻他正站在葉問夏身邊, 聽他說著他的籌謀。 葉問夏之父葉寬歷任吏部檢校、都事, 五年前遷了吏部正二品文選司司長。葉家, 也是在那時慢慢崛起。 吏部掌管朝中官吏任免,文選司掌考文職官員品級、選補升調(diào)之事。 雖不說權柄通天, 卻也是個接觸官員極多的位置。葉寬善察人事,待人接物上十分講究,既會來事兒又能把握分寸, 為人講義氣、為官明事理。 莫說是吏部尚書、葉寬的頂頭上司裴君浩,整個尚書府之人對他都極為滿意。 然而,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吏部文選司長葉寬家里, 就有個和葉寬“八字不合、相克犯沖”的兒子。 明明只是問策略于軍中,江俊想聽的是葉問夏如何籌謀、在不到一天的時間里匯聚一萬人手。 可葉問夏明里暗里, 卻透露出了一種對他父親、或者說對他父親那種人的不滿。 “江公子讓我在驍騎、前鋒、護軍三營中挑選士兵, 就算有江公子您和段家軍師的指令, 上官將軍的命令,憑我一介小小的馬夫,怎么可能讓他們真心服我?” 葉問夏搖搖頭, 嘴角泛起一絲冷笑: “他們食人俸祿,只知道服從上級,成天被人當牛做馬、也只以為這是對青年人的錘煉,這樣的士兵,我同他們說不上話,也不喜歡和他們打交道。所以——我想從下層行伍中取?!?/br> 下層行伍? 江俊愣了一愣,他倒是忘記了——軍中除了三營,還有不少普通的兵卒士兵。這些孩子們出身寒門,應征入伍有時只是為了吃上一口熱飯、不至于風餐露宿。 而三營士兵,則是如江俊這般、多半出身將門。 “倒是我欠考慮了……”江俊點點頭應下:“只是,你們要對上的是戎狄的正規(guī)軍,或許——還會遇上更為強大的敵人。你——” “若論軍機戰(zhàn)策,論隊列整齊,論軍紀嚴明,”葉問夏笑得有些諷刺:“我們當然比不上所謂的‘正規(guī)軍’,但是——我卻有把握打贏。” “……說來聽聽?” “下層行伍士兵,他們出來打仗所求非常簡單:一則活命,二則活命,三還是活命。他們或許是因為吃不上飯而入伍,或許只是為了拿到錢糧可以養(yǎng)家糊口,但是都不外是為了討生活而參軍。他們——比三營士兵惜命,卻也——更拼命?!?/br> 葉問夏瞇著眼睛看著那些一個個的軍營,笑容散去,輕聲道:“他們?yōu)榱嘶钕氯?,什么都做得出來。而且,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若是能拿下迎恩堡……” 若是能拿下迎恩堡? 江俊也跟著瞇起了眼睛,他確實曾有過這個念頭:此處是烏蘭沙漠之外的一處重鎮(zhèn),戎狄占領多時、經(jīng)營也豐。 若能將此塞據(jù)為己有,日后西路大軍補給充足,就算深入腹地,也無后顧之憂。 他心念一動,葉問夏便看了出來,這小子雖然十分不齒父親那種圓滑的處事之風,卻也耳濡目染看慣了人面、識得人心浮動。 江俊眼睛只消亮一下,葉問夏心中便也有了答案。 他撩起衣袍,朝著江俊單膝跪了下去請命道:“江公子!葉問夏所求不多!只求江公子能為我們這些下層行伍的士兵,謀那么一份功!” “若我們能夠攻下迎恩堡,此戰(zhàn)死傷者晉封、加功一等,家眷皆可入軍籍照顧。其他諸人,論功行賞,斬首越多、賞賜越豐!” 看著跪在地上的青年,這孩子五官尚未長開,但雙眸中卻透著堅毅。臟兮兮的小臉,正好被陽光從后打造了一片深淺不起的陰影。 劇情中,這孩子的未來不可估量,雖然他“投敵叛國”,雖然他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但那份果決、堅毅、勇敢,卻是軍中奇缺又讓江俊欣賞的。 這孩子還真像是一柄剛剛出世的寶劍,劍芒鋒利、劍華惹眼,關鍵在用、更在用好。 用好了,這孩子能夠為凌武、為錦朝創(chuàng)造更多的奇跡;用不好,只怕他真的會叛入敵國,成為大戎國的一員虎將。 莞爾,江俊低頭看進了葉問夏的眼睛:“小葉,我只是個僉事。你所求之事,雖對戰(zhàn)局有利,但你覺得只需我答允了便成么?” 葉問夏看著江俊的眼睛,黑色的眼眸沒有一點兒動搖。 “葉問夏只求公子一個承諾?!?/br> “承諾?呵——”江俊笑意更濃:“你倒喜歡豪賭,敢用一萬兄弟性命當賭注?!?/br> 葉問夏目光灼灼,等著江俊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