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他們剛剛回到羽城之中,雖然擔心江南局勢,可從一開始——江南便不是他們關(guān)心的重心。若沒有裴君浩突然出事,接下來凌武是打算悄悄出城,前往藏在烏蘭沙漠的義軍陣營之中,籌備起義諸事。 此去江南萬余里,且他們才從京城過來,沒道理再重新奔赴。 原本就是希望江南大亂,而且越亂越好,此刻斷不能因為一點點小小的變端,就停下起義的一切準備事。凌武和江俊都清楚,只要邁出第一步,他們都不能回頭。 所以, 凌武想了想,道:“大哥忙于周旋京城局勢,二姐和老三在幫忙盯梢江南,而老四則需要在祭龍山準備好大量的行軍物資。王府這邊一切事宜也需要秦深同鐘平照顧……” 他嘆了一口氣:“我實不好意思,再去麻煩太妃?!?/br> 淑太妃于故皇后段氏感情甚篤,此刻也是最佳去探望長公主的人選。只是凌武多少有些過意不去,總是要煩請這位長輩出面替他們周全。 京城之中,江家在江近天離開后,也早已沒什么說得上話的。江俊也實在無法,只能嘆氣,安慰性地拍了拍凌武的肩頭。 凌武無奈一笑,卻還是效率極高地將求淑太妃出面的事情交待了下去。 不過這事兒也不算太急,因為張千機的消息總是要比傳訊到京城的驛館要快一些。京城之中的長公主和皇帝凌承要知道這個消息,只怕也要到明天了。 借著這段時間,凌武和江俊好好地商議了一番、如何幫助伯顏阿魯渾和爾朵在大戎國**,順便、救出李吟商那個禍害來。 大戎國如今的國君出自昊英部落,剛過不惑之年,膝下六子多猛士,三個女兒分別嫁給了倉容部落、圖門部落和雅蘭圖部落。 十二位翟王當中,昊英部落占了其三,圖門部落守其二,剩下的則由倉容、雅蘭圖、巴仁布雅等部落各占其一。 去年上,圖門部落的大將軍翊魍在羅鄂山一戰(zhàn)下落不明,整個部落的實力也被其他部落質(zhì)疑。 加之大巫暴斃之后,圖門公主作為繼任者遲遲沒有前往神壇,讓眾戎狄更是對圖門部落頗有微詞。 不少部落首領(lǐng)已經(jīng)悄悄地在尋找當年大巫選中的其他繼承人,而伯顏爾朵的名字、也漸漸出現(xiàn)在了他們的視野中。 “我們不能讓爾朵被任何一個部落首領(lǐng)給找去,”江俊皺眉下了斷言:“這些老頭子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狼,這會兒是要找個大巫,待之后——便是要利用爾朵為他們所用了?!?/br> 凌武莞爾,點點頭道:“所以,明天我們直接去神壇等伯顏阿魯渾?!?/br> “原來你已經(jīng)安排好了?”江俊想了一會兒,又道:“不過神壇被你們傳得那么神乎其技,如果爾朵在上面出現(xiàn)了什么意外要怎么辦?” 凌武搖搖頭:“不會有意外?!?/br> “為什么這么肯定?” “明天你去看就知道了,”凌武笑起來,故作神秘地沖他眨了眨眼睛。然后他拉起江俊的手道:“走吧,江公子,我們也討論了大半宿了,現(xiàn)在該去睡了。” “這就睡啦?”江俊敲了敲桌子:“今日事今日畢啊我的恭王殿下,你還沒告訴我、你準備怎么混入伯顏部落、用什么樣的身份混進去呢!” 瞅著江俊那不滿的小眼神,凌武輕笑一聲、故意瞪大了眼睛,一本正經(jīng)地重復(fù)了一遍江俊的話:“確實是,今日事、今日畢啊,所以我們現(xiàn)在就去洗澡、睡覺?!?/br> ……這人到底有沒有在聽自己說話?! 江俊被拖走的時候,還十分埋怨凌武,只覺得他和他在雞同鴨講。但是當他被凌武帶著去到了長信居一間廂房內(nèi),看見了新砌好的巨大浴池的時候,陡然明白了凌武的心思。 “……什么時候挖的?” “壞了第一百零八只木桶的時候,”凌武從后面摟著江俊的腰,輕聲道:“就吩咐人挖了?!?/br> 江俊被凌武如此直白的腦回路打敗,還沒來得及吐槽就被凌武剝干凈帶入了池水中。這個漢白玉堆砌的浴池當真是結(jié)實又牢固。 而且溫熱的水流從旁邊的白玉雕龍中吐出,也不用擔心水會變涼、更不用擔心激烈動作起來、水會灑得到處都是——因為這浴池的外圍,有不少滲水、漏水用的小孔。 看著霧氣騰騰之后嘴角擒著一抹壞笑的男人,江俊感覺恭王將他這輩子的“驕奢yin逸”都用在了“日事”上,當真是今“日事”,今“日畢”。 恭王凌武身體力行,用財力、體力證明了他絕對是一個不今日事今日畢、沒有拖延癥的好同志。 于是,江俊在這場瘋狂的折騰中,斷斷續(xù)續(xù)地聽完了堅持著“今日事、今日畢,絕不拖延、不懶癌晚期”原則的恭王爺講完了他所有的計劃—— 凌武說:“明日伯顏阿魯渾的兄弟伯顏拉忽會在云臺山附近等我們,然后我們換上他們部落的衣服,跟著他去神壇附近觀禮——” 江俊沒來得及“嗯”一聲,大腿兒根上就被啊嗚了一口。 凌武又說:“神壇上降下神明的祝福,可能是一場暴雨,也可能是陡然出現(xiàn)的疾風。只要解釋得通,就算得上是被神明的認可——” 江俊哼唧著點頭,就跟你們古人給每個帝王或為人都編個“夢見神女鴿子大蛇、滿室金光”而生的神秘出生一樣,都是套路。 然后滿脹感就充盈了小腹,腸子都好像是被頂?shù)靡屏宋弧A栉洳恢缽哪膬簩W(xué)來了更多的高級姿|勢,比《千歲大人房|中|術(shù)》上的還要精妙高超,簡直無法掙脫。 一下到位,一下到胃。 看著面前翻騰的熱水,蒸騰白霧之下、江俊只能模模糊糊地繼續(xù)聽。好像是交換一般,凌武吐露半句,然后他就要被凌武這樣那樣地折騰個沒完。 “明日是谷雨,北地天氣變化多端,爾朵會讓神壇上顯露出神跡的……”凌武咬著江俊耳廓后頭一點點的肌膚,輕聲道:“假若沒有,還有秦深、可用西域圣教的幻術(shù)相助?!?/br> 也不知是陪著凌武胡天胡地慣了,還是身體確實被漸漸調(diào)養(yǎng)好了—— 明明夜里長信居傳出的水聲猶如江河浩瀚、濁浪濤天,江俊也被逼得喘|息劇烈、嗓子嘶啞、渾身酸軟,但是直到最后的最后,他都還保持著一絲兒清明,沒有被做昏過去。 還能夠有一搭、沒一搭地同凌武說話,交待著一場戰(zhàn)爭要爆發(fā)的三要素:導(dǎo)火線、群眾基礎(chǔ)和惠利大多數(shù)的施政綱領(lǐng)…… 也不知道江俊口中的“打土豪、分田地”、“槍桿子里出政權(quán)”是什么套路的言語,凌武只知道媳婦兒很厲害也聰明得緊,他這一次的重生,當真是賺得盆滿缽豐。 然而就在恭王爺心滿意足地摟著江俊相對而臥,吹滅了燈盞的同時,羽城的上空聚攏了半夜的烏云終于再也承受不住來自雨滴的重壓,一道將整個屋子都照亮的閃電劈下。 轟隆隆的雷響,伴隨著嘩啦一聲水響,大雨傾盆而下—— 遠在千里之外的京城皇宮明光殿中,才躺下沒有一刻的皇帝凌承,被尚虞備用處的總管太監(jiān)急報喚醒,看著那份奏折上的字,凌承的眉頭越皺越緊。 最后,他張了張口,吐露了四個字:“秘不發(fā)喪。”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jj不是抽了嗎,然后另一個太太和我說,我們就好像是雙十一等搶購,瞇著眼睛一遍一遍刷新、手指飛快就等著下單然后加入購物車披荊斬棘能夠搶到便宜的好物! 2333333333333333333333真的是! 尼瑪?shù)卿浬蟻砜吹搅嘶影俪龅慕缑嫒缓缶鸵恢痹谒⑿滤⑿滤⑿滦滦奶畚业膄5……總算是我的媽登上來了qaq哭唧唧 裴寶寶:就很急,講道理我覺得我比原書中的江俊還沒有人權(quán)。 江憐:呵呵 洛北風:呵呵 江?。耗銈儍蓚€走錯片場的,能不能回去好好拍戲。 江憐、洛北風:導(dǎo)演她跳票了我們能怎么辦,我們也很絕望??! 綜上所述:要做一個今日事今日畢,不拖延,不懶癌晚期的好寶寶。 比如我(咳,鼻子才沒有變長?。?/br> 感謝以下寶寶們qaq: 第97章 將軍威武097 春雷響, 萬物長。 夜風乍起,伴隨著乍起的春雷, 將明光殿的窗戶撲得呼啦啦作響。明光殿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玉天祿的徒弟婁正祥正慌里慌張地指揮著宮人、太監(jiān)們將窗戶合上、加牢。 殿外屋檐下的陰影里, 靜靜地跪著一個渾身素黑、身著蟒袍的人, 他看上去與這夜色渾然一體, 不出聲的時候仿佛靜立在大殿上的一尊雕像。 而玉天祿、玉公公則手持拂塵,微微躬身站在大殿一側(cè), 垂眸看著地面。 窗外的雨聲浩大, 這是今年春的第一場春雨, 檐角的雨絲很快匯聚成了一條雨戀,順著明光殿高高的屋檐, 將整個大殿和外頭漆黑朦朧的一片隔絕。 尚虞備用處的總管太監(jiān)還跪著,而玉天祿也在等凌承接下來的答復(fù)—— 禮部尚書裴君浩戰(zhàn)死不是小事,不是一句“秘不發(fā)喪”就能了的事兒。所以縱然此刻已是半夜三更, 再有兩個時辰凌承就要上早朝,可此事、斷不能拖到早上。 凌承只著單衣, 披著明黃色的外袍斜倚在案幾后, 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點著桌面,鎖緊的雙眉猶如錦朝西南褶皺而起的險峻山川。 說完了“秘不發(fā)喪”四個字后, 凌承其實還有很多話想要說, 但是面對著兩個太監(jiān)、還有外頭黑黢黢的天空, 凌承忽然有些不想開口。 曾幾何時,他沉默不語的時候,身邊會有一個人, 帶著幾分輕蔑的冷笑,說出他心中所想。然而現(xiàn)在,他若不開口,也只能和這兩個奴才坐到天亮。 壓了壓胸口,將那種喘不過氣兒的感覺給壓下去,凌承開口道:“要知道此事的人守口如瓶,裴大人的尸首妥善收斂、悄悄運送回城中。江南戰(zhàn)事上依舊需要緊緊盯住,一旦有變——立刻來報!” 尚虞備用處的首領(lǐng)太監(jiān),點頭稱是。 “禮部這邊,先由祭祀司司長麥大人頂上,對同嘉公主這邊……”凌承頓了頓,嘆氣道:“能穩(wěn)住多久便穩(wěn)住多久吧,另外玉天祿、明日早朝后,將五軍都督府的各位都督都留下來,朕有事情要交待?!?/br> 吩咐完、閑雜人等都退下后,凌承也有些乏了,他困倦地打了個哈欠,起身返回床上,而玉天祿跟在旁邊伺候,總是看著凌承有些欲言又止。 “有話就說,”凌承躺上床后,閉著眼、臉上透出一絲兒不耐:“你是打小伺候朕的老人了,一兩句忤逆犯上的話,朕還聽得?!?/br> 玉天祿苦笑一聲,搖搖頭替凌承垂了一半紗帳:“那老奴更是不能說了,一兩句話精貴,老奴得等到非用不可的時候,慎重考慮過了再說。” “狡猾的老東西!”凌承笑了,睜眼看向玉天祿:“朕平生最討厭話說一半的人,玉天祿你這是下好了套讓真鉆呢?說吧——朕恕你無罪?!?/br> “……” 深吸一口氣,玉天祿還是躬身跪下來,道:“陛下若真想穩(wěn)坐這個天下,老奴以為,眼下還是想辦法把李公子給接回來吧?!?/br> “……為什么?” 玉天祿沒有抬頭,因為他就算不抬頭,也能夠感受到凌承身上陡然暴增的怒氣和殺意??墒窃捯坏┱f出口了,就只能硬著頭皮繼續(xù)往下說: “老奴只是覺得,李公子在陛下身邊時,陛下才活得……像是那么一回事。而且——李公子待陛下……其心可鑒,陛下將他送給大戎國,就算是為了陛下的萬世基業(yè),也未免……未免……” “你是在說朕忘恩負義么?”凌承做起身來,聲音驟然冰冷:“玉天祿,你是在、指責朕么?!” “老奴不敢,老奴只是……說出老奴心中所想?!?/br> 凌承瞇著眼睛斜睨著玉天祿,忽然想起了很多年前,他的父皇負手站在中室殿外盯著他們母子的樣子——也是這樣的春雨夜,也是這樣冰冷而沒有感情的眼神。 彼時,這個老太監(jiān)跪在他們母子身旁,卻膝行上前不顧一切地替他們母子周全。也正是因為如此,玉天祿被他的父皇責打了四十大板險些喪命,而他們母子卻沒有因罪被罰去宮外。 怒意慢慢消散了,凌承下床來、也不穿鞋,直直扶起了玉天祿,輕輕嘆道:“玉公公,說出來也好,說出來……也好,也讓朕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玉天祿了解凌承,自然不再開口。 也正是因為了解,從前凌承如何作踐李吟商、李吟商如何忍受痛苦還要幫助凌承的時候,玉天祿都沒有開口,沒有奉勸李吟商一句,也沒少幫凌承作惡。 他知道這位小王爺、這位前朝的皇子,心中住著怎樣可怕的猛獸。 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凌承信奉英雄不問出處,甚至信奉著成王敗寇。他不信天道,更不信什么天命所歸。他只相信自己,甚至不相信父母、親戚和朋友。 他弒父、防母族,奪得皇位后,更是對外戚大下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