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地瓜？”李秀清不確定的問。

    吳綰綰驀地跪下了，面色惶惶，“巫師大人，村里實(shí)在沒有吃的了，求您別生氣，我爹已經(jīng)讓人去別的村里借了?！?/br>
    “起來吧?！崩钚闱遛D(zhuǎn)身走了出去，這才有心思認(rèn)真打量蓮花村，入目一片枯黃，泥墻、泥路、茅草頂，哪一處都是干的，干的讓人絕望。

    走在路上她見一個(gè)干癟的老人坐在門檻上，懷里抱著一個(gè)小小的孩子，孩子嘴里含著老人泛黃黢黑的手指，小嘴紅潤，一裹一裹的。

    她沒有看見老人的臟，她只看見了老人的血。

    又往前她又見幾個(gè)孩子趴在一棵光禿禿的樹下似乎在掏螞蟻窩，手指往地上一捻往嘴里一送，就開心起來，不停的咽口水。

    吳綰綰和吳楊氏安靜的跟在后面，神色恐慌不安。

    一輛馬車從村口駛了進(jìn)來，忽的就從阡陌巷子里沖出了好些手里牽著孩子的大人，有母親牽著女兒的，有父親牽著兒子的，還有一個(gè)正當(dāng)壯年的漢子頭上插了一根草就走了過去。

    吳綰綰一聲哽咽也走了上去。

    “你去哪兒？”李秀清攔住吳綰綰。

    吳綰綰立即垂下頭不安的全部交待出來，“我爹要賣了我換錢給巫師大人買饅頭吃?！?/br>
    “已經(jīng)到了賣兒賣女的地步了嗎……”再是鐵石心腸，再是不能原諒這個(gè)村里的人砸死了吳蓮花，此時(shí)她心里也生出了不忍。

    “娘，我聽話，我不要東西吃了，你不要賣了我?！?/br>
    做母親的捂住嘴，狠心的往前一推提起一小袋糧食就快速跑了。

    “娘——”

    那一聲聲撕心裂肺的哭喊，終究哭軟了李秀清的心。

    “是不是解決了大旱你們就不用骨rou分離了？”李秀清低聲道。

    什么？吳楊氏和吳綰綰都下意識(shí)的抬頭看李秀清。

    “吳綰綰，你去告訴你爹，禁止村里賣兒賣女，大雨，會(huì)有的?！?/br>
    話落李秀清就往之前的祭臺(tái)走去。

    吳綰綰和吳楊氏都沒有反應(yīng)過來李秀清是什么意思，等李秀清走遠(yuǎn)了，吳楊氏嚎啕一聲就哭著往家跑，吳綰綰也哭著跑去找自己的爹。

    ——

    怎么祈雨呢？

    李秀清仰頭看著天上那輪火球，她腦子里什么都沒有。

    可她知道她會(huì)祈雨。

    《道德經(jīng)》上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意思是大自然是沒有感情的，它不會(huì)因?yàn)槿嘶蛭锟蓱z而心生憐憫。自然的法則對待世間萬象都是平等的。

    可是大自然真的沒有給人留下一線生機(jī)嗎？

    如果沒有，洪荒時(shí)期人族早已淪為了惡鬼的血食和努力，巫蓮不會(huì)誕生。

    是了，溝通天地人的巫就是人族的一線生機(jī)。

    李秀清閉上眼睛用心感受周圍的一切。

    頭頂太陽直射，沒有一絲風(fēng)，鳥雀也蔫噠噠的不愿意浪費(fèi)口水啼叫躲在深深的樹洞里納涼。

    河流干枯，兩條魚在那一寸泥窩里相濡以沫。

    青山褪色，也在熾陽的照射下失去水分大口的呼吸。

    呼吸？

    呼出的氣往哪個(gè)方向？又從哪個(gè)方向吸氣？

    就在這時(shí)跪在祭臺(tái)下的村民們就看到李秀清動(dòng)了，抬手，像是凌空畫符又像是在跳某種神秘又大開大合的舞蹈。

    一絲風(fēng)有了，拂過她的面容。

    她笑了。

    找準(zhǔn)了契合天地規(guī)則的符文就好辦了。

    祈雨咒，驀地刻印到了她的腦海中。

    “1天地聾，日月瞽，人間亢旱不為雨。

    山河憔悴草木枯，天上快活人訴苦。

    待吾騎鶴下扶桑，叱起倦龍與一斧。

    奎星以下亢陽神，縛以鐵札送酆府。

    驅(qū)雷公，役雷電，須叟天地間，風(fēng)云自吞吐！

    云來！風(fēng)來！”

    言，落地成咒。

    陡然間狂風(fēng)起，天地變色，烏云滾滾。

    “雷來，雨下！”

    伴隨著李秀清大開大合的舞動(dòng)，咔嚓一聲雷響。

    轟隆——

    狂風(fēng)驟雨，雨點(diǎn)像豆子一樣灑落了山川大地。

    跪在地上的村民們呆愣了一瞬，剎那活了過來。

    “下雨了，下雨了，哈哈……”

    村民們站起來歡呼，還有的抱頭痛哭。

    李秀清收勢，轉(zhuǎn)身望著他們微笑嘆息。

    吳大興“噗通”一聲就給李秀清跪下了，五十多歲的人哭的像孩子。

    被淋的透濕的村民們也都紛紛跪了下來。

    若說之前他們對李秀清是懼，那么此刻他們對她就是從心底發(fā)出的敬。

    李秀清抬起手，緩緩握拳，忽覺巫力有了些許的提升。

    她恍然明白，天道把她送到這一世是讓她找回殘缺的力量。

    就是人族的敬嗎？

    雨越下越大，看著被淋成落湯雞的村民們她為他們撐起了靈氣罩。

    “都回去吧?！?/br>
    “是、是?！眳谴笈d高興的了不得，爬起來就呼喝道：“巫師大人讓咱們回去，咱們就回去吧，干旱解決了，一切就都好辦了，巫師大人下達(dá)了命令，往后咱們蓮花村禁止賣兒賣女，就是窮死餓死也不能賣，都聽明白了嗎？”

    原本已經(jīng)賣了孩子換了一小袋糧食的母親抱住自己的女兒就急忙的應(yīng)和，“再也不賣了，再也不了?！?/br>
    李秀清率先走了，回到祠堂就遇到了麻煩，她似乎只有這一套衣服，瞬間她就懷念起在99號(hào)里她那一柜子t恤和牛仔褲了。

    沒有衣服換就烤干吧。

    這樣想著她又嘆起氣來，祠堂里也沒有爐子。

    還是現(xiàn)代好，不知道青玉滄笙她們怎么樣了，會(huì)不會(huì)以為我死了個(gè)個(gè)哭成狗？

    雖然不地道，但李秀清還是笑了出來。

    徒弟們，等著師父，師父變回真正的巫蓮之后就去找你們，在我回去之前你們要撐住呦，我知道在我覺醒巫力的時(shí)候你們也覺醒了，還有在我的影響下一些有潛力的人族也變異成了巫。

    我相信你們抗得起。

    就在這時(shí)吳綰綰打著傘跑了進(jìn)來，“巫師大人您在哪里？”

    “我在這里。”李秀清走了出去，在客廳就見吳綰綰懷里抱著個(gè)大包袱。

    “你這是做什么？”

    吳綰綰靦腆一笑，臉蛋紅紅，納頭便拜，“巫師大人，請收下我作為您的仆從?！?/br>
    呃……

    李秀清莞爾，扶起吳綰綰，“我的確需要一個(gè)生活助理，但并不需要仆從，如果你愿意就留在我身邊照顧我的生活起居可好？我會(huì)付給你工錢的?！?/br>
    提到錢李秀清再次嘆息。

    得了，她又得想法子賺錢了。

    1注釋：《祈雨歌》是宋代詩人白玉蟾的作品之一。

    第100章 一線生機(jī)

    一場瓢潑大雨過后, 河道里漲滿了水，干裂的農(nóng)田恢復(fù)肥沃模樣, 岸邊干枯的野草根系抓緊土壤也漸漸有了生機(jī)。

    黃牛拉犁，戴著草帽的農(nóng)夫跟在后面時(shí)不時(shí)的拿著鞭子輕輕催促。

    扎著羊角帶著肚兜的小孩子滾入泥潭, 再爬起來的時(shí)候就成了一個(gè)個(gè)小泥人。

    酥雨過后就成了千里鶯啼綠映紅, 水村山郭酒旗風(fēng)的景象。

    此刻蓮花村附近的官道旁就起了一個(gè)茅草茶棚，里面有一套桌椅，吳綰綰正蹲在灶旁燒火煮茶，而李秀清正坐在長條凳子削桃木劍。

    遠(yuǎn)遠(yuǎn)的駛來了一輛馬車，趕車的是個(gè)黑須壯漢，旁邊坐著個(gè)用藍(lán)色印花布包著頭的中年女人。車內(nèi)角落里縮著一個(gè)頭戴白花面容憔悴穿著一身素布襦裙的女人, 當(dāng)中軟墊座位處, 一個(gè)裸著脊背的女人正坐在一塊rou上起伏, 嘴里哼哼著, 表情很是享受。

    一聲豬一樣的悶哼過后，裸背女子意猶未盡的爬了下來, 嘴上卻還嬌滴滴的道：“二爺, 你把奴都快弄死了。”

    掐一把女人水靈靈的腮幫子，男人抖了抖渾身的肥rou坐了起來, “回家再好好收拾你?！?/br>
    “哎呀二爺，二奶奶還在旁邊呢?！迸艘慌ぱ? 拿帕子蒙住臉就偎到了男人肥碩的肚皮上。

    “她要是敢跟你拿奶奶的款你就告訴我，看我打不死她，一家子晦氣, 哼，早死不死的，大熱天的死了，還要爺們?nèi)ケ紗?，晦氣！晦氣！?/br>
    縮在角落里的女人一聲不吭，面若死灰。

    “二爺您別生氣，來，喝口水吧。”拿起水壺正要倒水的女人“哎呦”一聲道：“二爺，沒水喝了?！?/br>
    “焦大狗?！绷_進(jìn)學(xué)扯著嗓子喊了一聲。

    車外焦大狗“吁”了一聲就趕著車停在了路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