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而他,最不喜歡被陸子延擠兌。 就比如此刻,陸子延還在跟他貧嘴,道:“喲,連庚帖都帶了?還有冰人,你不會真的有意于我吧,哈哈哈,可惜我們有緣無分,來世若是早些相遇,我是一定會考慮你的?!?/br> “打住打住,我不是為了我自己來的?!?/br> 陸子延早知道里面有文章,只是難得逮到機會說他兩句,不肯放過罷了。 他著人上茶,問:“說吧,這是怎么回事?” 葉重錦朝他笑了笑,笑得陸子延臉都有些紅了,才開口,將前幾日在珍味樓的事說清楚。 “呵,原來過去這么多年,她還沒死心?!?/br> 葉重錦道:“看樣子快了,不妨請你舅舅出來答復一下,我也好回去交差。” 陸子延探過身去,伸手扯了扯他的面皮,問:“我從前怎么沒發(fā)現(xiàn),你的臉皮這么厚呢?你要她的人情做什么,還為了這種事,特地來討罵?!?/br> 葉重錦被他扯得生疼,忙拍開他的手,揉了揉臉蛋,嘟囔道:“她如今是大邱的英雄,許多事,你我做不到,她能做得到,反正她愿意給,不要白不要?!?/br> 陸子延輕哼一聲,算是同意了這個說法。 他朝一旁的管家道:“請侯爺過來一敘。” 說完將杯中的茶水喝光,站起身,道:“這些話我不便聽,你跟我舅舅聊吧?!?/br> 葉重錦挑眉問:“你放心?” “有什么不放心的,難道你還能在我家里,勾引我舅舅不成。”說完他自己都愣住了,意識到葉重錦問的是提親的事,而他卻不小心把心里話說出來了,頓時有些尷尬。 葉重錦嘴角一抽,端起杯子喝茶,當做沒聽到。 他就說,怎么回回來侯府,都見不著陸凜,原來這小子一直在防備他。 陸子延離開后不久,陸凜便到了。 他看到葉重錦手里的庚帖,再看到一旁的冰人,心下了然。 “是郡主?” “如今郡主已是將軍了,不知陸侯爺往日的決定可有動搖?!?/br> 陸凜在上座坐下,似笑非笑地看向葉重錦,道:“本侯若說動搖了,不知葉公子打算如何交代?!?/br> 葉重錦端著茶杯的手一抖,以為自己聽錯了,他整了整面色,道:“這,自然如實回稟將軍。” 陸凜卻搖頭,道:“本侯是問,葉公子打算如何跟延兒交代。” “……”怎么交代?以死謝罪? 他道:“那么……侯爺又打算如何跟子延交代,子延似乎不太想要舅媽,侯爺也遷就了他這么多年,莫非如今反悔了,覺得外甥到底不如親兒子,所以打算過正常人的生活,讓子延難過也無所謂?如此的話,在下也自然如實告訴子延,勸他也學著獨立,總歸他也大了,總有一日是要離開侯爺?shù)谋幼o,成家立業(yè)的” 陸凜瞇起黑眸,抬手一揮,堂內(nèi)眾人盡皆退下,只剩下他二人。 “不愧是葉家的公子,果然能言善辯。” 葉重錦道:“過獎?!?/br> “子延想離開京城這件事,你可知道?!?/br> 葉重錦一聽他提起這件事,什么都明白了,點了點頭。 陸凜笑道:“果然,他什么都會跟你說?!?/br> 葉重錦也道:“子延雖然沒有跟侯爺說,可侯爺也一樣什么都清楚,不是嗎?!?/br> 陸凜沉默片刻,道:“近日本侯公務(wù)繁忙,若是讓子延逃出京城,本侯不放心,但他素來精怪,越拘著他,他越容易起心思,所以本侯希望你與本侯演一出戲,確保他在這段日子里,乖乖的,不會生事端?!?/br> 葉重錦一抬眼,便被那雙濃墨般的黑眸盯住,眼下,已經(jīng)容不得他拒絕。他無奈道:“一切就照侯爺所言?!?/br> “多謝?!?/br> ======== 陸子延躺在搖椅上,懶懶地問:“如何了?可有什么消息?!?/br> 打探消息的人回來,稟告道:“侯爺把人全部趕出來了,只有葉家小公子一個人在屋內(nèi)談話,也不知在說什么?!?/br> 陸子延一下子坐起身,“我舅舅把其他人趕出來了?那冰人呢,冰人總該在……” 那小廝連連搖頭,“只有葉家小公子一個人。” 陸子延深深皺起眉頭,不自覺胡思亂想起來,這個陸凜,平日里假正經(jīng),果然還是喜歡精致漂亮的少年,阿錦那樣美貌,他能不心動?急成這樣,也不嫌丟人。 他越想越覺得不靠譜,越想越覺得有問題,想去踹門一探究竟,可又沒有立場,在他舅舅眼里,他就像是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無論做什么,都會被貼上幼稚和不懂事的標簽。 他又灌了一口水,然后聽下人通傳,“主子,聽說侯爺他同意了這門親事?!?/br> “……” 陸子延道:“你再說一遍,我好像聽錯了。” 第88章 峰回路轉(zhuǎn) 小廝小心翼翼地說:“前院傳來消息,說侯爺收下一枚香囊,那冰人也眉開眼笑的,說終于辦妥了,想來,這親事應是成了?!?/br> 一道晴天霹靂砸在陸子延頭上。 他瞪大圓眸,是無論如何也沒料到,他舅舅會答應這件事的。 匆匆穿上鞋,一路追到侯府門外去,葉重錦剛踏上馬車,見到他追出來,忙催促道:“快快,快回府!” 車夫連忙揮舞馬鞭,從侯府門前匆匆離去。 他這副躲避不及的模樣,更是坐實了陸子延的猜想,他追在馬車后面,喊道:“葉重錦,小爺與你不共戴天?。 ?/br> 葉重錦撫著胸脯,撩開車簾見陸子延還追在馬車后面叫喊,心里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子延啊子延,要怪就怪你舅舅吧,我是不敢招惹他的?!?/br> 他睨了眼那位冰人,道:“先別急著高興,這親事沒談妥?!?/br> “什么?可是方才聽侯府的下人說……” 葉重錦從袖中掏出一把紫金匕首,匕首握把上鑲嵌了一塊翡翠寶石,拔出刀鞘,刀鋒閃著寒光,可見其鋒利程度,這是一把極珍貴的寶刀。 他將匕首插回去,輕嗤道:“雷霆將軍是什么樣的人物,哪會用香囊做信物,這才是信物,那香囊是我家繡娘做的,侯爺見繡工精巧,便贈給他了?!?/br> “……” 那冰人額角抽搐,這說親的當口,送什么香囊,這不是惹人誤會么。不過也是,侯爺要答應早答應了,哪會等了這么些年。 葉重錦勾起唇,忽然用那把匕首抵著冰人的脖頸,雖然隔著一層刀鞘,刀鋒的寒意卻好似穿透了玄鐵,直抵達皮rou。 那冰人咽了咽唾沫,道:“葉公子,這是,這是何意……” 葉重錦緩緩說道:“今日之事,望大娘你保密。雷霆將軍的威名,不容一絲一毫的玷污,今日這婚事若是談成了,自然該好生慶祝,可如今沒談成,自然就當沒這一回事,你若是泄露出去一個字,只怕孟家軍十萬將士,會生生將你活剝了?!?/br> “自然,自然,老身必定守口如瓶,死都不會泄露一個字?!?/br> 葉重錦收了匕首,閉目假寐,如此一來,他也交差了。 ======== 將軍府,竹園內(nèi)清氣怡人,簫聲裊裊。 顧雪怡身穿一襲天藍勁裝,揮舞長劍,和著簫聲,劍氣凌人,一曲畢,她干脆利落地收了劍,落葉飄灑一身。 劉晉云坐在石桌前,緩緩收了玉簫,道:“將軍武藝越顯精湛。” 她回眸一笑,道:“怎的你也學了這些抬舉人的說辭,莫非得知本將軍被人拒婚一事,特來安慰?” 劉晉云看著石桌上的那把紫金匕首,盛放在紅綢木盤里,顯得孤寂而堅韌。 “這把匕首,劉某若是記得不錯,是孟老將軍贈與將軍的,是將軍最珍視的寶物,如果將軍有心儀之人,必定會將此物作為定情信物贈與對方,可此時,它躺在這里,故而劉某猜想,該是鎮(zhèn)遠侯沒有這個福氣?!?/br> 顧雪怡垂著眼睫,一貫凌厲的面容,顯出幾分女兒家的溫柔。 “其實我早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 劉晉云沒答話,只靜靜聽著。 “我第一次見他,是十五歲那年,那時候老侯爺離世,他空承襲了爵位,身后一幫子血蛭一般的族人,幾乎把侯府搬空,他沒有功名在身,在京里舉步維艱,人人都說鎮(zhèn)遠侯府完了,我也那樣認為。他那時可真狼狽,穿的衣裳,只比尋常百姓好一些,那樣的粗布,就連王府的下人都不會穿?!?/br> “可是,他分明那樣落魄,眼神卻極高貴,好似別人都比他低了一等,人人都懼怕安成郡主,他偏不,我抽了他好幾鞭子,他也還是用那樣的眼神看我,好似我在他眼里不值一提,那時我便知道,他與旁人不同?!?/br> “從情竇初開時,我便追逐在他身后,聽人說東嶧山有人瞧見了白鹿,那是傳說中的靈物,為了捉它,我?guī)嗽谏嚼锒琢藘商欤K于抓住了一只尋水喝的白鹿,可他還是不喜歡。女兒家的嬌羞,其實我也有,只是他從來不肯多看我一眼,我只好拋卻繁文縟節(jié),做個‘不知廉恥’的姑娘?!?/br> “你知道我跟他求過幾次親么?七次。一再被拒絕,我也會難過,只是裝作不在意罷了?!?/br> 劉晉云道:“所以,這次才請葉公子替你去?” 顧雪怡將寶劍放在石桌上,倒了杯清茶,抿了一口,苦笑道:“也許是不再年輕的緣故吧,到底不如年輕時敢作敢當了?!?/br> 她如今已經(jīng)二十七,她這一生最燦爛最富有朝氣的年華,一半給了陸凜,一半給了沙場。 “到底是結(jié)束了。” 說出這句話時,竟是無限輕松,或許她一直在期待這一日。 劉晉云將飄落在紫金匕首上的竹葉拂去,握在手里,笑道:“這把匕首,雖然被退回來了,但是并非它本身的價值不夠,僅僅是未遇到珍惜它的人?!?/br> 顧雪怡嘆了口氣,“可惜韶華易逝,到了這年歲,談何容易。” 劉晉云望著她的眸,指尖摩挲著那把匕首,道:“也許早已出現(xiàn),也未可知?!?/br> 顧雪怡怔了怔,干笑兩聲,道:“書生,你我二人是過命的交情,但……” “將軍不必有所顧慮,既然想要這樣的寶物,多久,劉某都愿意等?!?/br> 說完,他將那把匕首鄭重放在顧雪怡的手中,又是溫和一笑,轉(zhuǎn)身走了。 ======= 陸子延沖進書房,見到陸凜小心翼翼地將一個香囊放入錦盒中,然后落了鎖。 他胸口一窒,問:“什么好東西,竟要鎖起來。” 陸凜回眸看了他一眼,勾唇笑道:“不過是一個香囊罷了?!?/br> “……” 陸子延氣悶,幾步上前,揪緊陸凜的衣襟,湊過去親他,陸凜也不避讓,就這么讓他得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