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葉重錦連連點頭,抱怨道:“三更天就被母親喚起更衣,之后又聽嬤嬤念叨那些煩人的規(guī)矩,鑾駕在京城里頭繞了一圈,進了宮之后,又是從東門一路到宣武門,再經(jīng)過宣和門,最后才到這里,還好我提前備了點心,不然這一路就要餓暈了?!?/br> 顧琛失笑道:“皇后入宮都是如此,不過敢往袖子里藏點心的皇后,朕的阿錦大約是第一個。” 說到這里,又是低笑一聲,眼里的喜歡掩藏不住。他調(diào)侃道:“那幾樣東西,難道是阿錦給朕的禮物?” 葉重錦先是搖頭,又忽然點點頭,湊到他耳邊小聲道:“是給你的禮物,而且是大禮?!?/br> 顧琛面露驚喜,道:“朕去瞧瞧。” 葉重錦卻是不急的,朝他眨眨眼,笑道:“不急,等入夜了一起看。” 顧琛聽了,想起掉到地上的那幅畫卷,只當是什么助興的好東西,一時間眼睛都紅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把這勾人的妖精生吞活剝了。 他氣息有些不穩(wěn),道:“好,我們?nèi)胍乖倏础!?/br> 言罷,他大笑兩聲,抱著心愛之人闊步踏入他精心布置的婚房。 紫宸宮外,宮婢宮人們各個面露異色,看陛下的情狀,只怕不僅僅是外面?zhèn)鞯媚菢訍壑厝~家二公子,分明是愛到骨子里了。 進了宮殿內(nèi),布置竟有些像尋常人家成婚的婚房,大紅色的綾羅綢緞懸在殿內(nèi),中央掛著龍鳳同心結(jié),什么吉祥的物件都齊全,只是那些寓意“早生貴子”“兒孫滿堂”的東西都被剔除了。 顧琛把懷中的少年放下,牽著他的手,緩緩踏入殿內(nèi)。 一頭白虎從殿內(nèi)緩步走出,比從前更健壯了許多,脖子上系著一個紅色花球,停在兩人面前,嗷嗚一聲。 葉重錦失笑,伸手揉了揉它脖頸上一圈光滑油亮的皮毛,道:“看來在宮里養(yǎng)得不錯,長胖了許多。” 顧琛抵唇輕笑一聲,道:“自然養(yǎng)的不錯,吃的都是野物,老虎就該這么養(yǎng)。” 大貓朝他低吼了一聲,蹭在葉重錦腿邊撒嬌。 顧琛勾起唇,自顧將它脖子上的花球摘下,將一端遞給葉重錦,兩人相攜而入。 沒有父母高堂在上,沒有親朋好友觀禮,只有一幅畫像,是宋離前世的模樣,葉重錦望著從前的自己,眸中閃過許多情緒,最終只沉淀為歡喜。 顧琛道:“皇天后土不足以證吾心,朕只對前世的阿離,和今生的阿錦起誓,生生世世永不相負。” 葉重錦彎起唇,緩聲道:“君不離,我亦不棄。” 兩人相視而笑,顧琛捧起他的臉,輕輕含著那兩瓣朱唇,泛著一絲甜味的花香的氣息,一瞬間奪人心魄。 葉重錦微抬杏眸,一汪杏瞳似剪水,輕聲嘟囔道:“母親為我涂的口脂都被你吃了?!?/br> 顧琛把他緊緊攬在懷中,只覺得胸腔里的感情,幾乎要噴薄而出,他扯開那條礙事的紅綢花球,把人打橫抱起,徑直抱入寢宮。 這青天白日的,莫不是要做那檔子事,葉重錦心里發(fā)虛,小聲道:“時候不早了,耽誤封后大典可不好……” 顧琛道:“封后哪有朕娶妻重要,皇后是大邱的皇后,妻卻是朕一個人的妻,阿錦說,哪個更重要?” 葉重錦只得笑道:“自然是陛下娶妻更重要?!?/br> 顧琛眼中盡是滿足,把懷中的男孩放在桌上,手臂撐在兩側(cè),把人困在其中,好似一個堅固的牢籠,讓葉重錦難以逃脫。好在這桌上蓋著一層明黃錦緞,坐著倒也不涼,只是有些硬。 旁邊擺著一壺上好御用佳釀,一對金樽酒杯。 顧琛斟了兩杯,一杯放在葉重錦手里,道:“朕早前說過的,成婚這日,隨你喝幾杯?!?/br> 葉重錦歪頭笑道:“這是交杯酒?” 顧琛頷首,道:“阿錦,喝了交杯酒,你就是朕的妻了,你可愿意?” 葉重錦緩緩抬起手,繞過男人的手臂,哼道:“事到如今才問我愿不愿意,我若說不愿意,你還能放我回家不成?” 顧琛笑道:“進了這宮門,豈有放你離開的道理。” 兩人笑鬧一番,飲下交杯酒。 少年唇上染著水漬,沾了朝露的花瓣一般,原本極美的臉蛋,不知何時抹上一層淡緋,正如即將綻放的花朵,含苞欲放之時,最叫人心動不止。 顧琛小心翼翼解下他腰間錦帶,葉重錦慌忙阻止他的動作,道:“你要做什么,文武百官都候在宣政殿,等你去主持大局,可不是胡鬧的時候?!?/br> 顧琛笑睨他一眼,道:“阿錦想到哪里去了,本就是要去冊封儀式的,只是總不好穿這一身喜服過去。” 葉重錦這才想起來,去冊封儀式是要換上鳳君華服的。 顧琛笑道:“若阿錦果真迫不及待侍寢,朕也不是不能委曲求全,只是你餓了朕太久,只怕一回兩回是滿足不了的。” 葉重錦聽得頭皮發(fā)麻,忙伸手捂住他的嘴。 “閉嘴,不許說——” 第127章 三日 加封大典在宣政殿,殿外立著文武百官, 皇城禁衛(wèi)軍把守在各處, 一條暗紅長毯直達金鑾寶座,最前方, 是顧氏一族皇室宗親。 晟王爺穿著一襲親王朝服,早等得不耐煩了, 瞇著眼打瞌睡,他身側(cè)的大臣推了推他, 躬身喚道:“王爺, 這眼看著時辰已到, 怎么不見陛下與鳳君的身影, 您看, 是否需要派人……” 晟王爺抬起眼皮,打斷道:“圣意豈是你我可忖度的,耐心候著便是?!?/br> 那位大臣連聲應諾, 不敢再提。 晟王爺輕嗤一聲,他那好皇侄是什么脾氣,他還是知道一些的,盼了好些年的寶貝總算落到手里, 哪還顧得上什么大典,只怕歡喜得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 倘若此時壞他的好事, 即便是親生的皇叔, 那也是沒有好果子吃的。 這個出頭鳥, 總歸他是不愿意做的。 眼看吉時已過,大殿里人心浮動,議論紛紛,幾位皇室宗親覺得丟臉,已經(jīng)派人去請?zhí)竽锬铮侍蟪雒嬷鞒执缶?,只是等了許久,也不曾有回音。 這大邱朝最尊貴的兩個女人,從前也不是什么良善的人物,只是自打新帝即位后,竟都過上了菩薩般的日子,和和氣氣的,沒插手過朝政半分,大約是指望不上的。 因為丟的是皇家的臉面,晟王爺也覺得老臉掛不住,默默湊到葉巖柏身邊,笑得和藹,道:“葉相,您如今既是帝師,又是國丈,這陛下做事有失體統(tǒng),您看是不是……” 葉巖柏攏著衣袖,慢悠悠地說:“王爺抬舉了,鳳君昨日剛遷了族譜,以后不是我葉家子孫,何來國丈的說法,再則,陛下立后既是國事也是家事,臣不好過問,自然是王爺您出面更好。” 晟王爺暗罵一句老狐貍,卻是反駁不了。 眼看過了兩個時辰,日薄西山,太監(jiān)總管奉命前來,傳皇帝旨意,宣諸位大臣前往萬華殿參與宴席。 封后大典卻是沒再提。 歷來封后大典乃是國之大事,斷不會輕易說取消就取消了的,莫不是這位剛抬進宮里的鳳君有何不妥? 眾人盡皆看向葉家父子,這二人一向神色淡淡,也瞧不出什么門道,諸位大臣各個收斂神色,低聲議論著,一道往萬華殿走去。 葉巖柏捋了把胡須,道:“實在不像話?!?/br> 也不知是在說誰,葉重暉低應了一聲,算是附和了自己父親的話。 ====== 紫宸宮。 幾盞龍鳳燭臺輕輕搖曳,室內(nèi)一片曖昧的氣息。 葉重錦裹在被子里,道:“你自己去罷,總歸我是不會出門的,索性就讓他們以為我不得寵,也好過叫人指指點點,議論的好?!?/br> 顧琛把他連人帶被摟進懷里,扒開一個縫隙,往小孩軟軟的發(fā)旋上親了一口,笑盈盈地道:“怎么不得寵,阿錦是嫌朕疼愛得不夠么?” 葉重錦罵道:“你這禽獸,色胚!” “朕疼愛自己的愛妻,于情于理都說得過去,怎么禽獸了,不過,色胚這一點,朕是認的,朕恨不能死在阿錦身上,怎么都疼不夠?!?/br> 葉重錦又羞又惱,渾身都染上了緋紅,纖細的玉頸美得不可方物,顧琛眼睛都挪不開了,胸口似有一片火在燒,又熱又渴。 他幽幽地說:“阿錦,你若再勾朕,今晚這宴席怕是去不得了?!?/br> 葉重錦莫名其妙,道:“我怎么勾你了?” 顧琛大手撫上他的細頸,輕輕摩挲,用動作告訴他,他是怎么勾他的——只要這孩子出現(xiàn)在他面前,就是在勾他。 葉重錦說不過他,悶聲不語,顧琛哄道:“阿錦,你不想見你父親還有兄長嗎?今日不見,短時間內(nèi)怕是見不著的。” 葉重錦掀開被子,瞪他。 他一張傾城絕色的臉蛋,此時染上了不曾沾染過的情狀,靡艷至極,顧琛喜歡得胸口泛起一絲絲的疼,只恨不能把他這么拆骨入腹,吃干抹凈。 他把人抱在懷里,皺眉沉思片刻,道:“也罷,朕自己去,你這副模樣給誰瞧見,朕都不舍得?!?/br> 葉重錦失笑,以為他在說笑。 不曾想,顧琛讓人呈上一套輕薄的絲帛衣褲,親自給他穿上,然后把人塞進被窩里,親了親他白凈的額頭,柔聲道:“朕去去就回,阿錦在這里等朕?!?/br> 然后,又在他眼睛上親了兩下,才大步流星地走出去。 葉重錦愣了好一會,終于發(fā)覺,這人是真的想讓他這個新晉的鳳君,不出席封后大典。 也罷,他現(xiàn)在渾身都疼,去了也要出丑。 他朝外喚了一聲,顧琛果真留了親信在這里,那人跪在地上,等候吩咐。 葉重錦道:“告訴陛下,少喝些酒,否則今夜就不要回紫宸宮了?!?/br> 那人沉默好一會,才低聲應道:“喏。” 倏然消失在殿內(nèi)。 葉重錦打了個哈欠,沉沉睡去,他是一點都不愁見不著家人的,總歸他明日要出宮,還有要緊事要辦。 ======= 萬華殿內(nèi),宴席正酣,皇帝驟然降臨,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坐在一旁喝酒觀舞,他一向是看不出情緒的,此時也不例外,只是幾輪歌舞過后,他面前那壺酒只動了一點。 他酒量好,是帶兵多年,在戰(zhàn)場上歷練出來的,且極愛好酒,今日這大好的日子,卻只粗淺品了幾口,不少人心里都打起盤算。 雖說葉家那位二公子實在生得漂亮,一副金玉的皮囊,但內(nèi)里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绔,以今上之文韜武略,自然是瞧不上的。 宴席過半,顧琛按規(guī)矩封賞了葉家,只是葉相已然位極人臣,安氏也早有了誥命在身,葉重暉更是年紀輕輕,出入內(nèi)閣,這一家子,再沒什么好提拔的,只賞了一些金銀珠寶,綾羅綢緞。 一時間,不少人打算看葉家的好戲,也有人起了心思。 葉重錦不讓顧琛飲酒,他只好看歌舞,但瞧著這些歌姬搔首弄姿,只覺得礙眼,方才懷里摟著一塊天上瑤池的玉石,此時看別人,便都成了地上的塵埃,多瞧一眼都覺得厭煩。 他四下環(huán)顧一眼,今夜除了鎮(zhèn)遠侯被他圈禁在侯府,別的人大多都在,只是缺了莫懷軒。 莫懷軒一向妥帖,既然缺席,想來是有要緊事,只是什么要緊事,竟連他這個皇帝都不知情。 這時,有人呈上一份密報,他拆開掃了兩眼,而后冷笑一聲。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極有威懾力,大殿內(nèi)的歌舞全都停了下來,舞姬們跪在地上,求陛下恕罪。 推杯換盞的大臣,其樂融融的皇室親貴,就連在上座用膳的太后,和太皇太后,全都露出一絲謹慎。 穆太后道:“皇帝,何故發(fā)怒,不知是何人惹得你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