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jié)
即便上了年紀,模樣也是極出挑的。 蘇皎月忙上前準備行禮,陳氏紅著眼睛攬她入懷:“我的月兒?!?/br> 蘇皎月側(cè)著臉枕在她衣上,上好的綢緞,她覺著比自己的臉蛋還要嫩滑,她啞著聲說:“母親,皎月好想你?!?/br> 她緊閉了眼,再睜開時,竟也墜下兩行淚。 一旁站著的婦人笑道:“jiejie可念了太子妃許久了,外面冷,站著說話也不是,倒不如進了府里再說呢?!?/br> 蘇皎月這才注意到她人,穿著棗色嵌金絲云緞裙,耳上戴著鑲金紅玉耳墜,笑得有些諂媚,她聽瑞香提起過,這位想必就是趙姨娘。 身旁還站了個眉清目秀的姑娘,是小姐的打扮,也不知是怕她還是怎么,一直垂著頭。 她也破涕笑了:“是呢,母親,我們進去說話吧。” 陳氏擦了擦蘇皎月臉頰上掛著的淚:“怪娘疏忽了,你受不住寒的?!?/br> 華榮候在旁邊多時,陳氏吩咐下人收拾了東西迎他住下,華榮搖搖頭,只說還有公務在身,太子妃回宮之日他會再過來,又拒了陳氏遞的銀兩,便騎上馬離開了。 陳氏一顆心系在女兒身上,也未多說,牽著她的手就進了府,蘇皎月識不得路,刻意放緩了步子,同她亦步亦趨。 陳氏一路上對她噓寒問暖,蘇皎月脖頸間的傷淡了些,她對這事自然閉口不提,只說身子挺好,并無差錯。 以免解釋起來徒增傷感。 陳氏帶著她進了正廳,蘇母遠遠瞧見了急急從羅漢床上坐起了身,丫鬟們端了點心和茶水上來,蘇皎月繞過了紫檀花鳥紋屏風,走近了才看清她。 上了年紀,和藹的笑,頭發(fā)微白。 同皇太后是一樣的,定是她祖母。 “月兒,快過來讓祖母好生看看?!碧K母許久未見她,宮里慣是折騰人的,乖孫女瘦的跟什么似的,摟在懷里都是骨頭,“祖母可是極想你的?!?/br> 蘇皎月跟著附和:“皎月也是想祖母的?!?/br> 陳氏在一旁紅了眼,趙姨娘臉上掛著笑,牽著女兒的手緊了又緊。 蘇母既是才見了她,哪里放得開手,吩咐了陳氏趙姨娘等人下去,自己牽著皎月說了好久的話。 蘇皎月一直神態(tài)自若,幸得是祖母說,她聽;若是敘舊,瑞香去收拾東西了,一個說不準,她肯定會露出馬腳來。 蘇母正跟她說著府里的事,說父親前些日子又納了妾室。蘇家沒有傳宗接代的男子,自是著急的。 陳氏年齡也大了,懷不上孩子,趙姨娘雖受寵,肚子也不爭氣,思來想去,只好抬了陳氏身邊的丫鬟做妾。 蘇皎月這才想起來:“祖母,我聽說父親身體抱恙,現(xiàn)下可好些了?” 蘇母也說得累了,抿了口茶:“沒什么大礙,受了些風寒,吃些藥下去,也要好了?!?/br> 蘇皎月正想說去看望父親,又聽到蘇母繼續(xù)道:“你今日別去擾他,他正休息著,明日自會叫你過去的?!?/br> 她只好點點頭作罷。 *** 從屋子里出來,瑞香早侯在外面,見她來了就迎上來:“娘娘......” 門口有丫鬟守著,蘇皎月點點頭:“回去再說?!?/br> 進了垂花門,這沉香院是蘇皎月打小住著的院子,她第一次來,受了原身的影響,竟莫名覺得有些親切。 院子里有兩樹西府海棠,天冷了未開花,花圃里的花也凋了,看上去有些蕭瑟。 瑞香見四下無人了,這才道:“娘娘方才在屋里還好嗎?老夫人有沒有懷疑娘娘?奴婢聽說老夫人留您一個人在屋子里,就急急趕來了??砷T上有jiejie們守著,只能等在外面干著急?!?/br> “沒事。”蘇皎月停下來,看了看周圍的環(huán)境,“祖母只和我說了些瑣事?!?/br> 瑞香這才松了口氣。 玉簪從屋子里出來,見太子妃回來了,便走上來說:“娘娘,屋子里有人收拾過的,奴婢把東西都理下了。” 蘇皎月點點頭,跟著她撩了簾子進了屋,右手處有個紫檀幾型書桌,旁邊是個書架,上面堆著些書和幾個青花瓶,桌上點著小熏爐,此刻正煙氣騰騰。 她坐在羅漢床上,掃了眼屋子里的裝飾,簡潔大方,她是挺喜歡的。 瑞香想起一事來,礙于玉簪在這,有些不方便,一時不知該不該開口,兩手垂在襖裙邊揪著,蘇皎月看出來,便打發(fā)了玉簪去廚房拿點心。 瑞香等她走出去了,這才開口:“娘娘,奴婢方才來的路上,幾個丫鬟從書房里出來,說老爺在書房里,王爺也在。” 蘇皎月一愣,祖母可跟她說的是父親在屋子里休息著,便問:“哪個王爺?你沒聽錯?” “自然是大姑爺?!比鹣闶窃趫@子里碰上的,“奴婢可沒聽錯,那幾個丫鬟送了茶水出來,說王爺真有心,這幾日都到府里來看老爺?!?/br> 蘇皎月沉默著,若是這幾日都來的話,祖母肯定也是知道的,為什么又騙她說父親已經(jīng)休息了,還讓她別去擾他? 她隱隱覺著不對勁,感覺父親和王爺在商議什么,呆怔了片刻,又怕是自己多想了,她初來乍到的,無憑無據(jù),不好妄斷。 院子里一團昏黃的暖意,似乎出了太陽,幾縷白光照在海棠花草上,很有了些朝氣。這幾天常刮風,今日倒是個好天氣。 蘇皎月悶在屋子里難受,干脆叫了瑞香同她去園子里走走。 作者有話要說: 男主不渣男主不渣男主不渣...... 謝謝收藏,特別感謝。 第6章 尚書府的園子自是沒有御花園那么錦團花簇,冬日開花的本來也少,入眼皆綠,郁郁蔥蔥。 進了拱形門,前方就有曲曲折折的游廊,青石階上亭臺水榭,蘇皎月上了石階,夏季在亭臺里歇息是最好的,享著四面八方撲來的風,冬日里難免冷了些,索性今日天氣挺好,水面上層層瀲滟,光暈點點。 瑞香見她在香幾上坐下了,便問:“娘娘要在這待會嗎?” 蘇皎月點點頭,回了屋子也無事可做,倒不如在這賞景。 “那娘娘稍等,奴婢去把點心和茶水端過來?!比鹣阏驹谟卫壬峡戳丝?,本想吩咐丫鬟去,可半天也沒瞧見個影兒,想著娘娘在自家院子里也不會有什么事,便自己動身去了。 蘇皎月坐在亭子里,憶起祖母說的父親又納了妾,其實不怪祖母心急,這尚書府的確人煙稀少,尋常官員府里都會有好幾個妾室,她來了這處也就見著一個,聽了一個。 更何況府里還沒有男丁,只怕這次若還生的是個小姐,祖母還會讓父親再納幾個。 她站起身來,走到圍欄處看浮在水里的青荇,根莖柔軟,在深處匍匐,枝枝相生。 昨夜她夢見宋燃了,就看見一張臉,以前她挺喜歡這張臉,后來出了那檔子事,心里怎么不難受。 可這一世,好巧不巧她又是個太子妃,注定將來要眼睜睜看著眾多年輕貌美女子進了后宮,還得賢惠地鼓勵她們生下皇子,越多越好。 幸得太子不喜歡她,懶得理她。 正低嘆著,后面有腳步聲漸漸走近,估摸著是瑞香回來了,蘇皎月頭也不回:“放桌上吧,待會再喝?!?/br> 半晌未聽到回應,她剛想側(cè)身,猝不及防腰身一緊,旋即被人穩(wěn)穩(wěn)攏在懷里。 蘇皎月臉色大變。 那人似乎很高,特意彎了腰,溫熱的氣息灑在她耳垂,很是親密地喚著:“月兒?!?/br> 似乎還嫌不夠,那熱氣不斷向下,最后停在她脖頸間,低啞著聲說:“你瘦了些?!?/br> 蘇皎月一顆心咚咚直跳,霎時間進退兩難,既不敢輕舉妄動,又不知該作何反應。 許是見她許久未說話,男人手上使了力,將她翻轉(zhuǎn)過來,蘇皎月這下才看清了他。 他一身玄青色緙絲鶴氅,此刻正定定看她,目色凌厲,薄唇緊抿,整個人有種說不出的冷冷氣場。 她根本沒見過這人。 見蘇皎月愣住了,他忽然扯了嘴角,似笑非笑:“許久不見,可是認不出本王了?” 蘇皎月垂下眼眸,斟酌該如何開口,饒是她平日里再冷靜,現(xiàn)下也不得不慌了神。 瑞香既是她帶進宮里的貼身丫鬟,不可能不知道這些事,卻一點都沒告訴她。 若是沒有猜錯,她面前這個男人,應該是尚書府的大姑爺,皇上的弟弟,蘇皎月的......親姐夫。 宋如瀾。 她盡力沉住氣,抬眸輕輕笑了:“王爺多慮了,皎月自是記得王爺?shù)?。?/br> 宋如瀾笑意微收,攏在她腰間的手又用了幾分力,這次將她整個人抱在了懷里,左手從腰上移開,轉(zhuǎn)而有意無意輕拍在她背上,聲音柔了很多:“聽說前些日子你生了病,怪不得瘦了許多,現(xiàn)在可大好了?” 蘇皎月垂著的手緊了又緊,鼻尖全是陌生男人的氣息,她從未和宋燃以外的男人如此親近過,不習慣,卻不知個中雜事,便不好推開他。 不知道瑞香什么時候才會回來,蘇皎月心下一涼,懷疑興許她是知道什么,所以遲遲未歸,不然四下空無一人,他如何就知道她在這里了? 蘇皎月只好輕聲說:“承蒙王爺關(guān)心,已無礙了?!?/br> 宋如瀾的聲音從上面低低傳來,帶著笑意:“你可是生我氣了,竟同我這般疏離客氣?!?/br> 蘇皎月心里膽顫著,越發(fā)覺得無理,她好歹也是宮里的太子妃,這原身是和他得有多親近,他才敢如此無所顧忌。 他難道一點也不怕這尚書府的丫鬟小廝經(jīng)過,無意瞧見了嗎? 還是說尚書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非同一般。 但這念頭只是一瞬,便被她拋之腦后,她不信,宋如瀾的權(quán)勢有這么大,值得整個尚書府都裝聾作啞。 宋如瀾好在也并未一直逼問她,而是慢慢松開了手:“你最怕寒,身子都涼了,本王送你回去?!?/br> 蘇皎月松了口氣,不必呆在這自是好的,她福了福身:“王爺公務繁忙,皎月自己回去就好。” 宋如瀾笑了笑,倒也沒勉強:“本王送你出了園子,你再自己回去?!?/br> 她這次點頭點的很快,跟在他身后不急不緩地走著,感覺走了很長的路,下了青石階,就瞧見瑞香手里端著點心,神色急急的,旁邊的小廝攔住了她的路。 見蘇皎月安然無恙地出來了,瑞香才放下心來,旁邊的小廝是宋如瀾身邊的人,現(xiàn)在自然也不會再攔她,而是收回手恭敬地站在一旁。 蘇皎月從宋如瀾身后走出來,瑞香忙上前道:“娘娘,奴婢......” 蘇皎月心里明白了些,便說:“我知道?!?/br> 又轉(zhuǎn)頭看向宋如瀾:“王爺,妾身這便回去了?!?/br> 宋如瀾溫和地點點頭,沒再說什么,目送著蘇皎月出了園子,才轉(zhuǎn)身走了。 *** 沉香院氣氛冷到極點。 瑞香端正跪在地上,蘇皎月漫不經(jīng)心地坐在羅漢床上喝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