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節(jié)
宮人端來熱水替她擦臉。 宋景年坐在榻邊,一只手接過宮人手里的熱帕,俯下.身親自給她擦拭著,動作輕柔。 蘇皎月躺下后一直側著身,這樣多少減輕了些痛楚,熱帕在她臉上拂過,她心里也疑惑著,從不曾這樣痛過,這原身身子是有多不好,竟痛成這般了。 她臉色發(fā)白,唇咬地死死地,眉蹙很緊,宋景年看的就心中一痛,厲著聲問宮人:“太醫(yī)怎么還未到?” “已經去傳了,殿下息怒,想是就快到了。”月嬤嬤在一旁說。 宋景年轉回頭,她的手還在腹部揉著,手上紅一陣白一陣,他頓了頓,食指微屈,而后蘇皎月就感覺到肚子上多了雙溫熱的手掌。 不輕不重,力道適中。 她意識朦朧,動作快于大腦,很快雙手將其緊緊握住,像是黑暗里抓住曙光一般,那熱源滾滾,頃刻舒緩了全身。 宋景年手一觸上,才驚覺她手心冰涼,如同冬日臺階上積起的冰霜。 月嬤嬤話音剛落的時候,王太醫(yī)提著藥箱忙不迭跑進來,還在門上就聽見太子殿下動怒的聲音,當下正欲行禮,宋景年就道:“不必多禮,先看看娘娘身子怎么樣了?!?/br> 王太醫(yī)應諾,月嬤嬤便放下帷帳,照規(guī)矩在蘇皎月手腕上搭了塊帕子,王太醫(yī)這才上前診脈。 他凝神片刻,收回手說:“娘娘身上寒氣過重,每日都須靠湯藥調養(yǎng),一日不可斷?!?/br> 月嬤嬤立馬說:“快去將太醫(yī)前幾日送來的湯藥,立刻煎了送來?!?/br> 王太醫(yī)聽了,抬起頭時的剎那微滯,旁人沒注意到,宋景年卻看見了。 然后聽到他攔著宮人說:“前幾日送來那藥,不大適合娘娘現在服用,此刻不必熬了?!?/br> 說完又朝著宋景年拱手:“請殿下稍等,微臣這就去重新給娘娘煎藥?!?/br> “等等?!彼尉澳晖蝗唤凶∷?,起身走到他跟前,“以前也是你負責娘娘的湯藥,她這身子一直便這樣,前幾日開的湯藥,今日就不適合服用了,難不成不是對癥下的藥?” 王太醫(yī)頓了頓,垂下頭不去看他眼神,只說:“回稟殿下,那藥自然是對癥下藥,只不過娘娘這病癥又嚴重了些,前幾日的藥此刻用,是不合時宜了?!?/br> 宋景年看著他沒說話,擺擺手讓他去準備新的,然后將瑞香叫到一旁,問:“娘娘今早服藥沒有?” 瑞香正要向他稟報此事,聞言就跪下了,見著娘娘方才模樣她也難受,留著淚道:“今早娘娘忙著去皇后娘娘那里,走得急,說是回來再喝,哪曾想娘娘直到現在才回來……” “……都是奴婢的錯,奴婢該堅持著勸娘娘喝過藥再走的?!?/br> 那便是了,宋景年皺著眉,他每日替她熬的藥,是專門治療宮寒的,她身子受寒格外嚴重,每晚等她睡著了,他會根據她身體冰涼程度,控制第二日的劑量。 只是他沒想到,一日不用,她便會腹痛至此。 瑞香自知做了錯事,低著頭求罰,宋景年只低聲吩咐她起來,說:“這次便罷了,從今日起要每日督促著娘娘服藥,可記住了?” 瑞香磕頭,當然是立馬應諾。 “現在去將湯藥給娘娘熬一份端來?!彼尉澳暾f。 瑞香疑惑著:“可王太醫(yī)還沒——” “不是王太醫(yī)的那份,是我每日給娘娘熬的?!?/br> 王太醫(yī)的藥他倒不放心。 瑞香點點頭,沒再多問退下了。 宋景年垂著眸,月兒身邊的人,瑞香和月嬤嬤,倒算是挺忠心的。 王太醫(yī)趕回了太醫(yī)院,宋景年又坐回榻上,她正趴著,這樣緩解痛楚更多,宋景年手伸過去,在她腹間輕輕揉動。 動作不停,腦海里也在思索著。 月嬤嬤一直站在床榻旁,聽到太子突然出聲問:“王太醫(yī)前幾日拿來的湯藥,你們給娘娘熬過沒有?” 月嬤嬤福了福身:“回殿下,湯藥是前日送來的,那日娘娘晨起已喝下您親自熬的藥,奴婢擔心藥喝多了對娘娘身子不好,便攔住了……” “……到現在是一次也未喝的?!?/br> 蘇皎月雖痛著,但有他一直揉,舒坦了不少,聽得清他們在說什么,她呻.吟了幾句,宋景年聽見了,以為她不舒服,動作一停,低下頭問。 “怎么了?” “…那…藥……不對……”她說的斷斷續(xù)續(xù),擠出幾個字,一字一頓。 但宋景年聽明白了。 當即,他轉頭吩咐月嬤嬤:“去將王太醫(yī)前日送的藥熬一份,再取一份藥包過來,放在外頭桌上,注意著別跟瑞香的弄混了?!?/br> 他沒吩咐其他人,單單叮囑她。 月嬤嬤應下,急急就下去了。 其余宮人候在外頭,內室沒什么人。 “你可曾喝過那藥?”宋景年一直俯著身,聲音格外地溫柔,“不必說話,眨眨眼告訴我便是?!?/br> 蘇皎月先眨了眨眼,過會,又突然搖頭。 其實她腹痛較在馬場時已經好很多,方才又有宮人端來熱水喂她,能說話,只是說不清。 但她還是認真地道:“不算喝過,但……那藥……能用……” 能用? 宋景年沉吟片刻,沒再問了,反正等待會湯藥端上來,便知道了。 瑞香很快回了屋子,直奔內室,宋景年接過她手里的藥,沒立刻就喂她,以防萬一,先放在鼻間嗅了嗅。 確認是他準備的那份無疑了,這才拿起湯匙一勺一勺喂她。 瑞香輕輕將蘇皎月扶起來,又拿軟枕抵在床頭,伺候她靠著,方便喝藥。 藥有些苦亦有些燙,宋景年每一勺都仔細吹著,再遞到自己唇間感知了溫度,才敢喂給她。 只是苦,就得她自己先忍著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兩天卡文,有些負面情緒,更的時間慢了,抱歉。 不過大家放心,不會棄坑,會努力寫到結局的。 第49章 不一會兒, 月嬤嬤端著藥過來了。 蘇皎月這邊剛喝下藥,宋景年拿帕子替她擦拭了唇角, 藥雖苦,她已然覺得疼痛好些了。 王太醫(yī)還沒過來,宋景年吩咐嬤嬤把藥端來,放在小杌子上, 又遣了她們去門上候著。 蘇皎月靠坐在床頭,看著他眉目淡泊,他似乎做什么都能格外平靜, 也不需要人幫忙,一個人就能抗下所有的事。 “你說這藥有用?”宋景年目光掃過湯藥, 問。 蘇皎月點點頭, 照以往, 她也許會顧忌些事而搪塞他,但現在,她不想這么做了。 她實話實說:“原先我也以為, 這當真只是普普通通的湯藥。” 蘇皎月頓了下, 取出塞在床縫里的手帕,遞給他:“第一次喝這藥的時候,太苦, 我吐了些出來,正好用這手帕遮掩……” 她話沒說完,宋景年攤開手帕一看,上面有兩個字, 比較淺顯,但仔細看還是能看清。 “伯言?” 蘇皎月點點頭,說:“我不認識這人?!?/br> 宋景年抬眸,一瞬不瞬盯著她。他知道這人是誰。 但她繼續(xù)說道:“這藥怪就怪在這里,似乎這藥水一上去,在特定的紙和手帕上,描摹而過,就留下痕跡。” “就像火烤水浸,從前傳機密的信件,就差不多這種方式。”她說的有些含糊,便舉了例容易他理解。 宋景年笑了笑,她認真說話時,眼眸里很亮,似有星光晃動,讓人移不開視線。 “接著呢?”他問。 蘇皎月沒說話,用手指了指月嬤嬤一并帶來的藥包。 “外面這一層,拆開,用藥水浸上,你看看上面有沒有字?!?/br> 宋景年依言動手,按她說的方式。以銀勺底沾藥,再往紙上一片片涂開。 蘇皎月就靜靜看他的動作,想起她沾藥時,還是用食指一點一點涂,手上留下特別大的苦味,洗也洗不掉,等了好幾日才散去了。 她癟了癟嘴。 宋景年這邊涂完了,紙分上下兩部分,上面一片空白,下頭才留了寥寥幾個小字: 月夕戌時。 “上面可有字?”蘇皎月見他頓住,湊近了些問。 宋景年將紙條遞給她。 她看清了。 月夕,就是八月十五,中秋佳節(jié)。戌時,這人莫不是約她戌時會面? “你可知道伯言是誰?”宋景年突然問。 “我有懷疑,但一直未敢確認——”她挪挪唇。 “宋如瀾。”他坦明道。 蘇皎月驀地愣住。 是了,果然是他。 “我知道你沒有,但月兒,你要明白,原先的太子妃,同宋如瀾,很有些牽扯。”他聲音壓低,提醒道。 蘇皎月抿了抿唇,這個她自是了然,若沒有牽扯,他也不會在尚書府對她做出那樣的事。 “你從什么時候起發(fā)現了這個?”宋景年低頭盯著她眼眸,輕聲問。 “從……第一次腹痛開始?!?/br> 她試著回憶,記不大清當時是從哪里出來,模糊著像是在回屋子的路上,突如其來的痛,頃刻席卷全身。 那是第一次,月嬤嬤端來藥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