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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施長懸長出一口氣。 這時謝靈涯急促地喊了一聲,商陸神也發(fā)出輕輕一聲“啊”,施長懸瞬間察覺不對,然而那黑氣一下死灰復(fù)燃一般,聚攏出一張獸口,嗷一口咬住近在咫尺的先天木靈那小胳膊! 施長懸持咒再拍過去,獸口徹底散去,然而一只木頭小手也掉了下來,向后一滾,掉到山坡之下,被黑暗吞噬了。 “商陸神!”施長懸喊了一聲,怒意外露。 玄豹似乎被玄蛇和玄虎的下場嚇到了,竟后退了兩步,心生怯意。 而此時,方轍也大喊一聲:“成了!” 陣布好了,他硬生生只用了二十分鐘時間。 謝靈涯也急了,在掌心畫了一道符,上前拽住玄豹的尾巴,硬生生將它甩出去,“走你!” 玄豹的爪子在地面上滑稽地抓撓了幾下,整個身體一擺,被謝靈涯扔進了金鎖圍城陣中。方轍迅速啟開魯班匣,念動咒語:“起眼看青天,尊師在面前,一收邪,二收惡,三收亡魂與精魄……” 謝靈涯不及關(guān)注他,三步一滑沖向施長懸那邊,把所有的符都掏了出來。 施長懸挑起一張裹在商陸神身上,“百官納靈,清虛掩映!” 商陸神不比柳靈童,柳靈童是后天制作,將木根和魂魄捏合在一起的。商陸神是先天木靈,身體對它來說重要多了,它可就是因為長成人形才有了意識,尤其這時它功德還未修夠。 施長懸貼完符,捧著極為沉默的商陸神,有些難受。 謝靈涯也小心翼翼地一摸商陸神,“小可愛,你……你還好嗎?” 下一刻,商陸神哇一聲哭了出來,難以停止。 謝靈涯和施長懸卻實在松了口氣! 看來剛才那一步對了,及時用符箓把商陸神之靈定住,加上商陸神已有施長懸這個主人,日日受祭……總之,它還能哭,沒消散就沒大事! 謝靈涯后怕地道:“還好還好?!?/br> 商陸神哇嗚哭道:“哪里好了,哪里好了!手都沒了!” 謝靈涯遲疑地道:“……可你之前有手也沒用啊,又動不了?!?/br> …… 死一般的寂靜之后,商陸神崩潰大哭不止。 第82章 可愛多 饒是平日時常冷漠對待商陸神的施長懸,此時也不得不露出些微同情的神色,輕輕喊了一聲:“靈涯?!?/br> 謝靈涯也醒悟過來了,不該說不該說,他就是有點管不住這張嘴。 “別哭啦,我說錯了。”謝靈涯把劍用力插進地里,捧住商陸神哄道,“我給你把手找回來好吧?” 商陸神還在哭泣不休,看起來一時半會兒發(fā)泄不完雙重暴擊帶來的傷心。 謝靈涯回頭一看,方轍在收那只玄豹,對他這邊點了點頭,示意自己可以處理,于是打著手電筒往山坡下一照,琢磨把商陸神的手找回來。 柳靈童卻幽幽道:“找不回來了,掉進冰縫里?!?/br> “啊……”謝靈涯下意識去看商陸神,他現(xiàn)在離著一段距離,但從施長懸的神色來看,哭聲大概是更加大了吧。 方轍“啪”一聲把魯班匣給合上,貼上事先準備好的符,用紅線纏了幾道,走過來道:“如何?” 謝靈涯硬著頭皮道:“小可愛,那個實在是撿不回來了,我們回去給你研究一個假肢吧,帶關(guān)節(jié)的那種,可好看了,再設(shè)計一下反感,肯定拼得像你原來的手一樣?!?/br> 方轍佩服地道:“木靈也可能安假肢么,那怎么匹配……”他說到一半,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臉色不大好看了。 謝靈涯:“對,就指著你琢磨了。” 方轍:“……” 方轍也是被迫,保證道:“無論是要一比一還原,還是升級版假肢,都,都做給你?!?/br> 施長懸聽商陸神哭得都要抽過去了,含糊地道:“那樣還可愛么?” 其他兩人聽不見,施長懸嚴肅地保證:“可愛?!?/br> 商陸神的哭聲小了一點,要求謝靈涯親自做保證,然后親親它,摸摸它。 謝靈涯如此做完,商陸神才算是暫時稍微平息。 這時,謝靈涯聽到幾聲野獸的嚎叫,同樣帶著沉沉死氣,趕緊道:“快走吧。” 他們將罡單鋪好,要步罡出幽都之山,但那些玄獸頃刻間已到了近處,恐怕是被之前的動靜吸引而來。 “我墊后吧,你們先進去?!敝x靈涯正招呼著,卻見幾抹亡魂出現(xiàn)在一旁,邁著僵硬的步伐擋在那些玄獸面前。 這些雪山幽魂并非活人,因此不需要像謝靈涯他們那樣反踏罡斗才能進入幽都之山。 仔細一看,為首一個正是最早一個和謝靈涯搭話,讓他送信的唐兵。他比其他同伴多了一點思維,知道謝靈涯他們是來超度的,此時對謝靈涯一點頭,緩慢地道:“有我們。” 他生前大概也是個小頭目,其他亡魂縱然意識不清,仍下意識聽從他的指揮。他一抬手,唐兵們一字排開,將陌刀沉沉一揮,刀鋒指著蠢蠢欲動的玄獸方向。 這些竟是唐兵中的陌刀手。唐軍與邊外各國對戰(zhàn),勝多敗手,以特有的兵器長柄陌刀對敵,敢擋者人馬立碎。 這些唐兵人雖死,魂未散,仍帶著一千年前的志氣。面對如此魂魄,那些玄獸也不禁躊躇起來。 謝靈涯也不再猶豫,對他們一拱手,放心地趁機離開幽都之山。 …… 海觀潮坐在帳篷中,一下趴著一下坐起來,不時探出腦袋看一看外頭的動靜,也不知道謝靈涯他們幾時能回來,心中焦急得很。 今夜月色如霜,灑在雪山頂上,更顯寂寥。 海觀潮呆坐半晌,忽然聽到一陣笑聲,尖細如女人,又帶了幾分非人的味道,搞得他渾身寒毛都豎了起來。他心中默念著海綿精的名號,大著膽子把帳篷拉開一點往外看,赫然看到幾只黃鼠狼正趴在外頭,其中一只張著嘴,臉上也是一副冷笑的模樣。 真是陰魂不散!海觀潮臭著臉想。 原以為這些黃鼠狼都逃竄了,不知道它們什么時候又摸上來,還找到了這兒。 幸好謝靈涯知道他一個人待在這兒安全要緊,將帳篷布置得十分周全,海觀潮知道是什么東西之后,害怕的情緒反而散去了一些。 作,你們就作吧,等海綿精出來…… 海觀潮正想著,看到一隊唐兵亡魂頂著風(fēng)走過來,竟然一揮刀,將那些黃鼠狼驅(qū)趕走了——或者應(yīng)該說黃鼠狼們一看到他們,就害怕地溜了。 真是橫的怕沒命的。 眼看那些亡魂也注意不到自己,海觀潮坐回去又發(fā)了一會兒呆,忽然聽到一陣動靜,迅速出了帳篷,望過去后都呆了。 方轍本就腿腳不便,此時一手按著自己胸口,另一手勾在謝靈涯肩上,一瘸一拐地從罡單上踏出來站穩(wěn)。 謝靈涯帽子都摘了,頭發(fā)有些凌亂,汗都凍過幾回了,肩上還并排放著兩只耳報神,其中一只赫然少了條胳膊。 還有施長懸,除卻一樣有些狼狽之外,他懷里抱著一只雞,屁股上光禿禿的。 海觀潮都呆了,這德性,凄慘得可以??! 他很快反應(yīng)過來,把保溫杯拿出來:“喝點熱水,受傷了嗎?成功沒?” “抓回來了。你給方轍看看,徘徊在吐血的邊緣?!敝x靈涯指了指方轍,自己一下坐在石頭上,喝起水來,之前那番纏斗累得他夠嗆。 海觀潮一邊給方轍把脈,一邊說道:“過兒這是怎么了?” 謝靈涯也是頓了兩秒才反應(yīng)過來海觀潮什么意思,嘆了口氣道:“我們的好同志商陸神,被陰物偷襲,將胳膊永久地留在冰川啦?!?/br> 海觀潮嘴角抽了兩下,又道:“……山雞,還活著?” 山雞雖然叫不出聲,但是托福,它還真活著。雖然說此時此刻,它的屁股已經(jīng)凍上了。 謝靈涯拿毛巾給它把屁股捂上了,山雞哥翅膀和屁股上都有傷,又剛剛脫離險境,任他作為,不知道是否清楚自己九死一生,逃過一劫。 “這也是咱們的功臣?!狈睫H唏噓地道,算是見識了生命能有多頑強。 海觀潮想起來回頭謝靈涯超度亡魂,可能又要癱一個。 這可不是虧得他來了,他要不在,施長懸一手一個都不一定扶得過來。然后仨人要是在山上通知人來救援,搞不好還得上新聞,驢友私爬未開發(fā)雪山被困緊急營救,然后被網(wǎng)友噴到狗血淋頭…… 海觀潮越想越窒息,后怕地道:“早點下去吧,千萬別再出事了,剛剛那些老鄉(xiāng)又來了,幸好被士兵趕走。” 謝靈涯告訴他剛才他們在幽都山,也是唐兵幫他們擋住了幽都陰物,眾人一時有些唏噓,只一等天亮就下山,趁著湖水還沒餓退,抓緊趕到湖邊。 …… 天邊一線金光刺破了黑暗,雪山頂被鍍上一層金光,漸漸的光亮遍灑大地,盡顯光明。 此刻四個人只小憩了片刻而已,急忙背上行囊,伴著不時的雞鳴聲下山。 待到了湖邊,在此前的營地繼續(xù)駐扎,謝靈涯先抓緊時間休息了兩個小時,又與領(lǐng)頭的鬼商量,將這些四處游蕩的亡魂都招齊,方才拿了食物出來,先化食給亡魂吃。 “冷冷甘露食,法味食無量。騫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礙。受此法飲食,升天登紫薇。福德高巍巍,供食令清凈。”謝靈涯和施長懸念咒,將食物化為甘露,然后一化千百,撒向鬼群。 原本木木然的鬼魂察覺到食物時,甚至是有點難以置信的。 此處人跡罕至,他們又常年在湖底,親人也早已不在,已經(jīng)千年沒有嘗過食物的滋味了。 鬼群中響起低低的嘈雜聲,隨即這些鬼都伸出手,抓住灑向自己的甘露,捧在手中吃起來。被加持過法咒的甘露,流淌進他們冷硬的喉嚨,溫飽了腹部。 僅僅是吃東西,就讓這些亡魂欣喜若狂。 他們幾乎快忘了“吃東西”是什么滋味,相比起來,流竄人間的鬼至少還能在中元節(jié)時混到一點施食。 凍死、千年沒吃東西的鬼魂吃相可不好看,然而正因如此,四人看了更為感慨。至于山雞哥,它都已經(jīng)麻木了,面對眾多亡魂,圓圓的雞眼睛里一片平靜。 四人又用有限的黃紙疊了一些寒衣,燒給他們,等日后回去了有條件,他還要再多燒一些,好給為數(shù)眾多的凍死鬼取暖。 化過食后,謝靈涯看到鬼魂臉上少了一些麻木,多了一些滿足,心中嘆氣。他能喂飽這些徘徊世間千年的幽魂,卻無法滿足他們內(nèi)心的愿望,令他們回到故土。 也許有些遺憾,是任他再有本事也挽回不了的,這些亡魂只能帶著對故土的思念上路了。 謝靈涯本就心有所感,因此無需過多調(diào)節(jié)心情,先用心印把陰廟力士喚來,“我已準備好,今日就要超度了,請力士準備好接引亡魂?!?/br> 那力士還以為他們已經(jīng)分配好了,在旁邊點點頭,還把鎖鏈拿出來,只覺自己一個就足夠了。 下一刻,謝靈涯肅然端舉三寶劍,面對著黑壓壓的人頭,心生感悟,念道:“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三寶劍金芒大作,從近至遠蔓延所有亡魂周身,將他們從苦難之地拔除,解脫魂魄。 在這短短一瞬間,謝靈涯看到他們臉上似悲似喜的表情,心頭也有感悟,收劍之后,一下跌坐在地,表情仍是怔怔的。 比他還怔的就是那名陰廟力士了,他親眼看到謝靈涯一劍度萬魂,有種“我是誰,我在哪,發(fā)生了什么”的感覺。 說好的分人分批cao作呢,這位法師你到底是誰,為什么一下全超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