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書昊過年沒有回家，也沒有去北京，但是給奶奶和老公都打了電話，鄒文黎想著兒子還在跟她賭氣，就沒放在心上，怎么會突然就要去精神科了呢？鄒文黎嘴唇顫抖，不愿意相信，“你騙我，這不是真的，兒子才剛剛得了大獎，兒子明明好好的！”

    快煩死了，這個家成什么樣兒了！尹毓章厲聲，“你最好給我祈禱兒子真的好好的！”

    老公第一次撂重話給她，鄒文黎又慌又怕，腦子還在短路中，只機械的回應(yīng)，“……那我后來也沒做什么了啊?！?/br>
    尹毓章火頭上，“我都不想說你干的那些事兒，你幾十歲的人了，怎么會做事一點都不知道輕重！”

    鄒文黎又慌又怕又覺得委屈，坐在沙發(fā)上抬眼瞪著老公，負氣道：“那我考慮的也沒錯啊，他們拖拖拉拉的不分手，我要是不讓他們分手，兒子敢跑到國外跟她結(jié)婚??！”

    還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尹毓章眼睛一瞪，“分手分手！現(xiàn)在他們分手了你高興不高興！”

    她高興個鬼，鄒文黎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急的眼眶一紅，眼淚撲簌簌就掉下來了，“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這樣了，你罵我干什么呀！你罵我有用嗎！”

    看到她這個樣子，尹毓章心軟了，態(tài)度也好了些，苦口婆心道，“文黎啊，你捫心自問，咱們這個兒子，除了青春期叛逆點兒，什么時候讓咱們cao過心了？”

    鄒文黎抽抽搭搭沒說話，但心里是認同老公的話的。

    尹毓章繼續(xù)道，“韋一她媽，書昊會處理好的，你對咱們兒子就那么沒信心嗎？他是那種會被人纏上予取予求的人嗎？”

    “韋一她爸，已經(jīng)接受過勞動改造了，現(xiàn)在社會這么寬容，人家怎么就不能重新開始了？為了這么點兒雞毛蒜皮的事，你把兒子逼這么狠干什么呀？”

    “我們就這一個兒子，你非得把他毀了？”

    鄒文黎腦子里只有精神科三個字，越想哭的越兇。

    尹毓章乘勝追擊，“現(xiàn)在就兩個選擇，要么看著兒子發(fā)瘋，要么接受韋一?！?/br>
    說完哼了一聲，聲音也抬高了，“我說錯了，人家韋一好好的姑娘，哪里輪得到我們接受還是不接受！”

    鄒文黎徹底沒主意了，精神科三個字刺激的她什么都顧不上了，哭道：“那現(xiàn)在怎么辦呀？我去跟韋一道歉嗎？”

    尹毓章看著她，“你有什么臉去見人家？”

    剛才消了一半的火又上來了，“你那一招兒多狠啊，還故意當著老宋他們的面，你是想絕誰的后路啊？”

    他工作沒做好都覺得沒臉見韋一。

    而且現(xiàn)在兒子要病了才想起來去求人家，算怎么回事？

    平時雷厲風(fēng)行慣了的女人，此刻徹底服軟了，起身抓住老公的胳膊，哭的說不出一句囫圇話了，“老公，你帶我、帶我去看看兒子吧。”

    鄒文黎抽抽搭搭哭了一路，到了兒子家門口的時候還沒止住哭。

    尹毓章被她哭的心煩，“你哭什么呀，兒子不是還沒瘋嗎！”

    門鈴響了快兩分鐘才被打開，看著站在門口的兒子，鄒文黎“啊”的一聲哭了出來。

    這是她這三個月來第一次見到兒子。

    穿了一件黑色的套頭毛衣和一條灰色的寬松運動褲，赤著腳，頭發(fā)凌亂，像是睡覺剛剛起來。再看臉，明顯的瘦了，黑眼圈明顯，沒什么精神。

    背后一室黑暗，只有走廊的燈打在他身上。

    站在門口都覺得陰冷。

    尹書昊蹙眉，看著門口的父母，沒有說話也沒有讓路。

    “書昊，”，尹毓章先開口，“先進去說話?！?/br>
    尹書昊依然站著不動。

    鄒文黎抬手抓住尹書昊的胳膊，肩膀都在抽動，“書昊——”，叫了一聲書昊，后面的話都淹沒在哭聲中了。

    “書昊，”尹毓章又抬聲叫了一句，“不管怎么說，她都是你媽?！?/br>
    尹書昊睫毛動了一下，終于側(cè)過身子。

    鄒文黎慌忙打開燈，雖然不哭了，說話間還是帶著哭腔，“書昊你吃飯了沒，想吃什么mama給你做？”

    看到緊閉的窗簾，又急急忙忙跑去拉開窗簾，嘴上的話沒停，“你不是最喜歡吃mama煮的牛rou面嗎，mama現(xiàn)在就給你煮好不好？”

    尹毓章進門后坐在客廳沙發(fā)上，看著站在一邊的兒子，單手插袋站著，微垂著頭，沒有給過他和老婆一個正眼。

    尹毓章叫他，“你坐下?！?/br>
    尹書昊在他對面的沙發(fā)上坐下。

    “醫(yī)生是怎么說的？”尹毓章直奔主題。

    尹書昊喉結(jié)滾了滾，好半天才發(fā)出兩個字節(jié)，“沒事?！?/br>
    尹毓章停了停，問他，“最近跟韋一聯(lián)系了嗎？”

    聽到這個名字，心臟尖銳的抽了一下，尹書昊閉了閉眼，強行壓下喉頭的酸澀，沒有回答。

    其實尹毓章知道沒有，韋一那手毛筆字，跟她的人一樣，有風(fēng)骨，當天晚上就把畫和手鐲送回來了，決絕的沒有一絲余地。書昊又那么愛她，肯定把他媽那一出兒都算在自己身上，愧疚的不敢見她。

    尹毓章起身走到對面，在兒子旁邊坐下，“這件事說到底是我和你媽的錯，你什么都沒做錯，不要給自己那么大壓力?！?/br>
    鄒文黎不知何時也走了過來，她站在尹書昊前面彎著腰，一句一句哄慰道，“書昊，mama把戶口本給你好不好？”

    “你想把星河灣的別墅過戶給韋一mama沒有意見?！?/br>
    不管她說什么，尹書昊都像沒有聽到一樣，只是垂眸看著桌面，表情沉靜，眼神漆黑。

    鄒文黎急了，“書昊，mama知道錯了，mama去給韋一道歉好不好？”

    尹書昊突然抬手扣住鄒文黎的手腕，轉(zhuǎn)過眼神兒直直看著她，聲音低啞，“你不要去打擾她?！?/br>
    手上的力道疼得鄒文黎臉上一白，看到兒子終于跟自己說話了，又驚又喜，連忙點頭，“mama不去，mama不會打擾她，mama以后再也不管你們的事兒了?！?/br>
    來的路上老公跟她講了很多，書昊一個月前去過幾次醫(yī)院，被他陳叔叔撞到過從心理科診室出來，陳峰覺得不對勁，留了個心眼兒，輾轉(zhuǎn)打聽到的。

    輕微解離癥，不能再刺激他了，否則下一步就是人格解體。他對韋一深愛又深深愧疚，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感情，長此以往，很可能分裂出一個副人格，來逃避他的愧疚感。

    兒子以前也不是沒有生病過，可她知道那些病慢慢都會好起來，就連他骨折，她也沒多在意，這一次，她第一次體會到了什么是害怕。

    她現(xiàn)在只盼著兒子健康平安，其他的什么都不奢求了。

    ***

    蘇文默拉著妙兒進門的時候正看到韋一似乎準備出門。

    今天周五，妙兒放學(xué)早，她準備回來叫上韋一一塊兒出去吃晚飯的，蘇文默喊了聲，“一一你要出去??？”

    看清韋一的打扮時，蘇文默怔住了。

    眼底是明顯的驚艷。

    韋一今天化了很濃的妝，連平時基本不會化的眼妝今天也化了，口紅顏色明顯。

    半長的頭發(fā)披著，撥到了一邊，白色的長西裝沒有穿，只是披著，西裝里面是黑色的圓領(lǐng)內(nèi)搭，手里拿了一個黑色的方形手拿包，手腕上戴了一個窄窄的金色手表，指甲涂成了紅色。

    嫵媚英氣，又不張揚。

    蘇文默欣慰，三個多月了，這丫頭終于開始好好收拾自己了。

    韋一伸手摸了摸妙兒的頭，看著蘇文默說話，“嗯，合作的一個品牌晚上有活動?！?/br>
    蘇文默點點頭，關(guān)切道，“不喝酒吧？”

    “不喝酒，就是去看個秀，給留了位置?！表f一招呼完看了看表，“那我去了?！?/br>
    時間有些趕，韋一小跑兩步走到別墅門口，高跟鞋發(fā)出“篤篤”的聲音，開門的手突然停住。

    回過頭看著蘇文默。

    微微擰著眉心，似乎是在思考什么，“文默?！?/br>
    她問的有些困難，“你以前跟張大偉的mama，有沒有發(fā)生過矛盾？或者，她有沒有罵過你？”

    蘇文默擺了擺手，笑的有些無奈，“我跟你說，婆媳是天敵這句話一點都不假，結(jié)了婚你就知道了，不是什么大矛盾，真正讓你痛苦的反而是生活中那些雞毛蒜皮的破事兒，說還說不出口，就是氣的你肝疼?！?/br>
    “要說我婆婆有沒有罵過我，”，蘇文默頓了一下，想了想，“還真有。”

    韋一“嗯？”了一聲。

    蘇文默笑得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我婆婆有一次在大街上發(fā)神經(jīng)，罵我生不出兒子?！?/br>
    “你不生氣嗎？”韋一有些驚訝。

    蘇文默“嘖”了一聲，“氣什么呀？懟回去不就行了？”說完哈哈笑了兩聲，“我就說，你管好你自己死的時候有兒子給你送終就行了你管我干嘛？”

    韋一……

    ***

    是一個剛剛合作的一線服裝品牌，今天晚上有一個秀，品牌區(qū)域代理親自給韋一送了邀請函。

    韋一到秀場的時候活動正要開始，秀場外面沒什么人，她加快腳步從紅毯上走過，要進門的時候跟里面出來的人差點撞上。

    韋一抬眼，兩個人四目相對。

    鄒文黎看到她也明顯驚住了。

    手機還拿在耳邊。

    在這種場合遇到鄒文黎一點都不奇怪。不過她好像憔悴了，不知道是不是沒有化妝的關(guān)系。

    鄒文黎嘴唇顫抖，像是想要說話。

    韋一移開視線，側(cè)身走了進去。

    鄒文黎轉(zhuǎn)過頭，直到韋一的背影看不見了才想起來自己正在打電話。

    語氣激動，“老公老公我剛才看到韋一了！”

    “我要不要跟她打招呼啊！”

    ……

    “好好好，我不打不打，我絕對不打擾她！”

    ……

    “我知道了我怎么會跟她吵架？”

    ……

    鄒文黎打完電話進去的時候，走秀已經(jīng)開始了，她坐在左邊第一排，韋一坐在右邊第一排。

    韋一就在她的斜對面。

    鄒文黎根本無心關(guān)注眼前的t臺，視線只若有似無的看著韋一。

    韋一兩邊的人她都認識，是z市的幾位名媛，鄒文黎跟她們的父母都很熟悉，其中的一位，尹書昊跟韋一分手的那段時間，她還動過撮合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