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兒子……兒子…目前并無續(xù)弦之意?!迸崛傻吐曊f道,不敢對上晉安郡主的眼睛。 晉安郡主原本含笑的目光驟然犀利,面色一沉,冷聲道:“我看你是被張氏迷的失了心竅,我知你與張氏夫妻情深,你想著為她守三年我也依了你,如今竟連這樣的糊涂話都能說出來,早知這般,當然我就不應允了你娶張氏進門?!?/br> “母親?!迸崛梢姇x安郡主動了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晉安郡主卻未曾平息怒氣,“砰”的一聲將茶盅往邊上的矮桌一擲,冷聲道:“你三歲啟蒙,正逢顧先生遠游歸京,你父親手上有一拜帖,卻因偏心傅姨娘,便帶了你大哥前去拜會,求了顧先生收他為弟子,至此你大哥雖為庶子卻處處讓人高看一眼,我心中不忿,便求了今上讓你拜到帝師門下,你八歲時,京中興起了擊鞠,你父親為你大哥尋了一柄鎏銀的毬杖,你瞧著喜歡便與你父親要,你父親以長幼為序回絕了你,后來我讓人為你打造了一柄鎏金紋彩的毬杖,你二十有三那年,你大哥的好友,平昌公主之子蕭鴻飛以庶出為名拿你取樂,我知道此事,當天便去平昌公主府為你討個說法,太華歸京知曉此事,在宮宴上直指蕭鴻飛,說羞與薄祚寒門之子同席,令他在京中顏面全無?!闭f道這,晉安郡主冷笑一聲,道:“你以為我說這些是指望你對我感恩戴德嗎?你姨娘當年是我身邊的大丫鬟,對我忠心耿耿,我因此也把你視為親子,因我無子,府里皆拿你大哥這個庶長子為重,你父親更是處處抬舉于他,我卻是不忿,但凡你大哥有的,我便要為你尋來更好的,生怕委屈了你,可這金銀財寶我都能為你尋來,唯有這沛國公府不是我一言堂,你若是甘愿日后處處矮你大哥一頭,以他馬首是瞻,今日便把我這一席話當作耳邊風,從今以后我也只字不提?!?/br> 裴三郎怔怔的看著晉安郡主,從小到大嫡母對他的愛護如同畫卷一般展現(xiàn)在他的眼前,他自幼長于嫡母身邊,正如嫡母所言,把他視為親子,他何嘗不是把嫡母視為生母,又何嘗愿意傷了她的心。 “母親,兒子一切都聽母親的安排,萬萬不敢辜負母親對兒子一番苦心?!?/br> 晉安郡主怒色是稍斂,卻依舊神情冷淡,問道:“這話可是真心?只怕你心里怨上我這個做母親的不通人情了?!?/br> “兒子不敢,是兒子混賬才惹得母親動怒,還請母親保重身子,莫要因兒子的糊涂氣壞了身子。”裴三郎想也不想的回道。 晉安郡主面色終見緩和,抬手召裴三郎起身,語重心長的道:“三郎,你須知,我一手養(yǎng)大的兒郎,不是為了讓他仰人鼻息而活的?!?/br> 第12章 六月末,天氣越發(fā)的悶熱,沛國公府的池塘里荷花開了滿池,裴蓁所居的玉笙山房推開窗戶便可把美景收入眼中,大丫鬟碧蘿進來瞧見裴蓁坐在床邊,手上捧著一碗雪梨湯,一旁的案幾上置放著一個彩繪平盤,里面鋪著一層薄冰,冰上擺放著切的剛好入口的多汁的鮮果子,瞧著便讓人食欲大增。 “讓人一會采些荷葉來做涼糕吃。”裴蓁抬手指著池塘里像一個個碧玉盤似的蓮葉,笑吟吟的說道。 碧蘿見裴蓁今日心情頗好,便笑道:“縣主,今兒怕是不成了,宮里來了人,內侍傳話說皇后娘娘召您進宮呢!” 裴蓁微微一怔,今早母親才進了宮,并沒有提及自己,如今這樣臨時的召見倒是怪事一樁。 “喚人來為我梳妝?!迸彷杵鹕碚f道。 裴蓁雖不是長于宮廷,可也算是宮中???,衛(wèi)皇后又是她嫡嫡親的姨母,她自然不會因為衛(wèi)皇后的召見便覺得受寵若驚。 待馬車一路行駛至宮門,一頂四面輕紗帷幕的小輦早早的等在了那里,裴蓁從馬車中探身而下,羅裙層層疊疊,裙裾搖曳,身上所佩之物無一不是華美精巧,興慶宮的姜嬤嬤見狀忙上前一步,親自扶了裴蓁上了小輦。 守門的侍衛(wèi)瞧見裴蓁卻是不識得,只是瞧那做派也知不是尋常官員家的小娘子,待她小輦被抬走,一個侍衛(wèi)便問道:“這是哪家的貴人,好生氣派?!?/br> “這是今早進宮的晉安郡主之女太華縣主?!庇腥诉@般回道。 “往日里到不曾見過這位縣主進宮?!蹦侨擞值?,卻惹來了幾分輕笑。 有人樂于為這位新來的侍衛(wèi)解惑,便道:“太華縣主隨德宗大長公主久居洛邑,一年里倒是有小半年會在京里,那時倒是時常進宮的,只是今年二月的時候受了傷,想來如今是養(yǎng)好了身子,這才被皇后娘娘召進宮?!?/br> 那侍衛(wèi)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目光卻追逐那頂已經遠遠抬走的小輦。 那些侍衛(wèi)見狀,不由笑了起來,調侃他道:“再看下去眼珠子都要脫眶了,我說三郎,那位縣主可不是咱們這樣的人可以肖想的?!?/br> 小輦停至興慶宮,又有一內侍候在了門口,殷勤的上前攙扶裴蓁下轎,口中道:“縣主可算來了,適才郡主和大長公主生了口角,娘娘讓縣主勸勸,莫要因為一些外人傷了母女情分才好?!?/br> 裴蓁微微點頭,露出一個笑意:“都說老小孩老小孩,瞧瞧,這說的分明就是外祖母和母親。” 姜嬤嬤陪著笑,知這話是說給她們聽的,不管郡主和大長公主是因為什么發(fā)生了口角之爭,在太華縣主開口之后,便已定性。 裴蓁進去時,興慶宮內氣氛冷凝,衛(wèi)皇后端坐在上位,德宗大長公主和晉安郡主相對而坐,神色有異,裴蓁見狀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意,與衛(wèi)皇后請安后被移步到德宗大長公主身邊,她年紀尚幼,聲音細而柔,語氣帶了幾分嬌嗔之意:“誰這么大的膽子敢惹外祖母不悅?您說出來,我請姨母和母親給您出氣?!?/br> 德宗大長公主緊繃的臉因裴蓁這句話露出些許笑意,攏她入懷,道:“我的兒,你姨母和母親不氣我就不錯了?!?/br> “瞧您說的,誰不知姨母和母親對您一片孝順,哪里又舍得惹您生氣?!迸彷栊σ饕鞯恼f道,把端起桌上的蓋碗遞到德宗大長公主的面前,柔聲道:“您息息怒,天大的事也不值得您動氣?!闭f著,話音頓了一下,拍了拍德宗大長公主的手,細聲細氣的問道:“您瞧,我來了也一會子了,您因為什么不悅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曉呢!” 德宗大長公主反手握住裴蓁一雙柔若無骨的小手,睨著晉安郡主,冷聲道:“都是你那好母親打的糊涂注意。” 裴蓁已知兩人生了口角,因此聽德宗大長公主這般說也沒有感到意外,只瞧了晉安郡主一眼,方笑道:“母親慣來不是糊涂人,便是做了什么想來也是事出有因的?!?/br> “你可知她想把卉娘嫁進沛國公?!钡伦诖箝L公主聲音冷沉。 裴蓁一怔,瞧向了晉安郡主,鳳目輕輕眨了眨,問道:“是四舅舅家的那個卉娘?” “你還認識另一個卉娘不成。”德宗大長公主冷笑一聲。 裴蓁眉眼彎彎,輕輕笑了起來:“我當是什么事值得您動怒呢!不過是一個庶女與庶子結親罷了,您若是不喜,這樁婚事日后誰也不會再提就是了。” 晉安郡主長眉輕佻,瞳眸一凝,出言道:“六郎年紀已經不小了,我準備讓他去京衛(wèi)指揮司歷練一番,這才想要把卉娘說給他,母親何故這般反對,連個道理也不講了?!?/br> “不管什么理由,衛(wèi)家女斷然不能進裴家門?!钡伦诖箝L公主冷笑連連,她慣來喜怒不形于色,像今日這般怒火昭昭是極罕見的一件事情。 裴蓁卻知德宗大長公主為何動怒,這事說起來便要從五十三年前說起,當時德宗大長公主年方十四,姿容絕艷,以公主之尊和親番邦,嫁于年紀可做她祖父的谷維單于,二年后谷維單于病逝,他的幼子繼位,后立德宗大長公主為大閼氏,四年間生了兩子,在幼子出生后德宗大長公主返回啟圣,當時來接人的正是現(xiàn)在的永寧侯衛(wèi)修明,彼時衛(wèi)修明少年英姿,惹得德宗大長公主贊了一句姿儀甚美,圣昭帝有所耳聞,憐德宗大長公主為國犧牲良多,便有意把公主下嫁衛(wèi)修明,可當時衛(wèi)修明已有妻室,并育有嫡長子,且腹中懷有一胎,依圣昭帝之意是貶妻為妾,讓衛(wèi)修明另娶,衛(wèi)修明之妻宋氏得了消息一氣之下動了胎氣,雖產下幼子卻死于血崩,之后宋氏一族又身陷牢獄之災,滿門被誅,京中謠傳宋氏滿門之死源于德宗大長公主,雖衛(wèi)修明同年娶了德宗大長公主為妻,可夫妻情分卻頗為冷淡,在生下衛(wèi)皇后和晉安郡主后在沒有踏足過公主府一步,而德宗大長公主在那之后則移居洛邑,并傳出了豢養(yǎng)面首的香艷傳聞,本就冷淡的夫妻之情至此盡斷,世人只道德宗大長公主是因為衛(wèi)修明對宋氏難以忘情才恨毒了他,裴蓁卻從德宗大長公主口中得知過內情,當年圣昭帝讓外祖父貶妻為妾實則是為了保他前程,免他受岳家所累,而外祖父卻自是不敢怨恨圣昭帝,只能把宋氏之死怪罪在外祖母的身上,以外祖母如此驕傲的性子,她又豈會解釋半句,而外祖父如此折辱于她,她又怎肯讓晉安郡主在父女這層關系外在和衛(wèi)家人扯上關系。 “母親?!睍x安郡主眉頭微皺。 裴蓁對著晉安郡主搖了搖頭,輕聲道:“外祖母這般說母親就這般做便是了,六哥去京衛(wèi)指揮司也不是一件難辦的事情,明個兒我?guī)ビ缹幒罡咭惶吮闶橇?。?/br> “是這個理,父親慣來疼愛太華,只需太華說上幾句話再沒有辦不成的事,便是父親不肯幫忙,咱們這樣的人家想讓人進京衛(wèi)指揮司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毙l(wèi)皇后笑瞇瞇的說道,心里舒了一口氣,她這個母親和meimei都是執(zhí)拗的性子,一般人的話她們還真聽不進去,好在她讓人召了太華來。 “糊涂,你當我是為了讓你六哥進京衛(wèi)指揮司還想結這門親不成,京衛(wèi)指揮司那是什么地,那是京城兵權的集中地,日后有你六哥在那,我們也能盡早得了消息,可進去容易,想要升遷就不是易事,你四舅乃是從三品的指揮同知,他若作為你六哥的岳丈豈會不提拔于他?!睍x安郡主沉聲說道,雖衛(wèi)家滿門都在軍中效力,可那些兄弟到底是和她們隔了層肚皮,又豈會一心為她們打算,所以京衛(wèi)指揮司必須得有她們的人,而六郎養(yǎng)在王姨娘身邊,她又拿捏著他生母薛姨娘的生死,這樣的人才可放心使用。 “母親,想要為六哥結一門有助于他的親事也不一定要選擇卉娘,我若記得不錯,十四所千戶程大人家中有一嫡女,配六哥豈不是正好,卉娘到底是庶出,四舅便是為六哥岳丈又能上心多少呢!”裴蓁柔聲細語的說道,嫣紅的薄唇輕輕一勾,笑出了聲:“程大人寒門出身,雖憑自己的能力在十四所占據(jù)一位,可誰又不想更上一層樓呢!若能與裴家結親,他未必不愿意舍一嫡女,再者,一個十四所的千戶之女能嫁進沛國公已是高嫁,也算不得委屈了她?!?/br> 晉安郡主心中一動,捧著斗彩蓋碗的手一頓,之后把玩似的覓著茶沫兒,神情微緩,問道:“這個程家小娘子品貌如何?若是召來一個攪家精反倒得不償失?!?/br> “品貌如何母親見上一面不就知曉了,正巧乞巧節(jié)將至,壽昌表姐發(fā)了帖子邀一眾小娘子去踏青狩獵,到時母親可前往圍場一觀。”裴蓁慢條斯理的說道,臉上掛著幾分閑適的笑意。 晉安郡主眉頭皺了一下,道:“她不過是一個五品小官之女,壽昌又豈會邀她?!?/br> “母親有所不知,這程家小娘子騎術是一等一的好,壽昌表姐慣來喜歡打馬球,她因為騎術好便入了她的眼,乞巧節(jié)那日壽昌表姐必會邀了她來,若不然她和建昌表姐可不容易分出高下?!迸彷栊Φ囊馕渡铋L,要說她記得這個程家小娘子還真是因為壽昌公主之顧,那時她已是太后之尊,便是壽昌這樣的公主都需討好于她,自是要在她面前一獻殷勤,因她那時喜歡上了馬球,壽昌便在她面前推舉了這位程家小娘子,而這個程家小娘子精湛的騎術恰巧給她留下了印象。 “如此,待我看過這位程家小娘子再議。”晉安郡主松了口,只是瞧向裴蓁的目光蘊含著幾分復雜,她到今天也不知把女兒送到母親身邊教養(yǎng)究竟是對是錯,讓一個芳年華月的小娘子早早涉世。 第13章 衛(wèi)皇后留德宗大長公主三人在宮里用膳,正吩咐宮人多備上幾樣裴蓁喜歡的吃食,顯昭帝便使了人來,來人正是他身邊的內侍總管,秦四玖。 “娘娘,圣人知太華縣主進宮,特讓老奴來請縣主去長亭殿看胡旋舞。”秦四玖躬身請安后,笑瞇瞇的說道。 衛(wèi)皇后依舊明艷的臉上帶了幾分笑意,問道:“圣人今日怎么有興致想起來看胡旋舞了?”據(jù)她所知,這批舞娘進宮也近兩個月了,可一次都沒有被顯昭帝召見過。 “回娘娘的話,今日圣人忙完政事,正巧在御花園偶遇麗婕妤,因麗婕妤善舞,便央求圣人叫來舞娘跳上一曲?!鼻厮木凛p聲回道。 衛(wèi)皇后長眉輕挑,目光中透出幾分了然之色,又道:“既有麗婕妤陪著,圣人又怎么想起讓太華去長亭殿?”衛(wèi)皇后的態(tài)度似有幾分漫不經心,可這番話卻不經意的透出了幾許厲色。 秦四玖額頭上冒出了冷汗,身子彎的更低了一些,恭敬的回道:“圣人的心思哪是奴才能猜測出來的,許是圣人知曉縣主喜歡胡旋舞,便請縣主過去瞧瞧?!?/br> 衛(wèi)皇后冷笑一聲,扭過頭去裴蓁道:“既圣人宣你,你便過去瞧瞧,若是這舞不好看,便回來就是了?!?/br> 裴蓁明白衛(wèi)皇后話中的意思,便點了點頭,口中笑道:“還是圣人疼我,知我喜歡什么,姨母,我過去瞧瞧便回來陪您用膳?!闭f罷,起身示意秦四玖帶路。 興慶宮外停著的依舊是一頂小輦,只是比照衛(wèi)皇后為她準備的那頂更顯華麗,瞧著到似宮中高位妃嬪所坐,裴蓁止步在小輦前,秀長的眉輕輕一挑,很有幾分嬌縱的指著那小輦問道:“這是誰的步輿?” “回縣主的話,這是麗婕妤的步輿?!鼻厮木烈娕彷璨簧限I,不免有些急了,便勸道:“圣人還在長亭殿等著您,您看?” 裴蓁卻不理會,紅唇輕輕一撇:“誰稀罕她坐過的東西,讓人另抬了步輿過來?!?/br> 這話既無禮又猖狂,可裴蓁卻說的理所當然,滿目的嫌棄之色無一分掩飾的意思,秦四玖更加著急,又知這位小祖宗說一不二的性子,一抹滿腦門的汗,吩咐道:“沒聽見縣主的話嗎?還不趕緊換一頂步輿過來?!币贿呎f著,又使了一個眼色給一旁的內侍,讓他趕緊去和顯昭帝稟告一聲,免得讓他等急了。 顯昭帝知道這事卻也未曾說什么,甚至笑了幾聲,與一旁臉色頗為難看的麗婕妤道:“蓁娘性子嬌縱,別人沾染過的東西素來不碰,朕一時倒是把這事忘了?!?/br> 顯昭帝都不怪罪裴蓁,麗婕妤又敢說什么呢!只是到底是心有不忿,便似真似假的抱怨道:“那還不是圣人您給寵的?!?/br> 顯昭帝大笑,一手將美人攬在懷中,道:“你若給朕生個那樣標志的女兒,朕也是要寵著的?!?/br> “圣人?!丙愭兼ヒ荒構尚叩陌杨^埋進顯昭帝懷中。 裴蓁來時,正瞧見這郎情妾意的一幕,眼底飛快的閃過一抹厭惡之色,之后便揚聲道:“圣人是想讓麗婕妤也受臣女一拜嗎?” 顯昭帝并未因裴蓁的話露出不悅的表情,反倒是推開了麗婕妤,之后笑道:“你這丫頭越發(fā)的沒了規(guī)矩。在朕面前都敢大呼小叫的了。” 裴蓁上前柔身福了一禮,之后便道:“麗婕妤見臣女來了,還不知避開,這才是無禮?!?/br> “刁鉆。”顯昭帝笑著搖了搖頭,讓裴蓁坐到了自己的下首,說道:“朕不宣你,你竟不知來跟朕請安了?可見平日里朕是白疼你了?!?/br> 若是旁人聽了這話,怕是要惶恐的跪地請罪,裴蓁卻是不懼,嬌紅欲滴的小嘴輕輕的撅起:“臣女不是怕擾了您的好事嘛!”一邊說著,一邊用眼睛睨著麗婕妤,似在為衛(wèi)皇后打抱不平。 這份嬌縱的小模樣惹得顯昭帝大笑,他扭頭與麗婕妤道:“瞧瞧,這還是朕的不是了?!笨谥羞@般說著,可顯昭帝分明沒有責怪的意思,麗婕妤自是不敢多說什么,只陪著笑臉道:“縣主性性子直爽,也難怪您如此疼愛。” “您不是說讓臣女來看胡旋舞嘛!臣女半盞茶都喝進肚子了,可還沒瞧見呢!”裴蓁單手拖腮,長而大的鳳眸輕輕一眨,笑吟吟的道:“您要是再不宣,臣女可要回去陪姨母用膳了。” 裴蓁這般嬌縱無所顧忌,顯昭帝不僅不以為然,臉上還掛著縱容的笑意:“這就讓人宣了舞者來,蓁娘若是瞧著她們跳的好,便領回去幾個平時賞玩?!?/br> 裴蓁自下生就由德宗大長公主為她討了封號,太華二字還是顯昭帝親擬,沛國公府的人為了以示對顯昭帝的敬意,從裴蓁被賜封號后,便喚以太華之名,久而久之,與她頗有交情的也只喚她為太華,外人則喚一聲縣主,她的名諱倒是無人再喚,反倒是顯昭帝近兩年來常以蓁娘來叫她,頗有親近之意,惹得京里的宗親羨慕不已,畢竟圣人的外甥女不知幾何,能得他另眼相看的怕也只有裴蓁一人了。 “那臣女就先謝過圣人賞賜了。”裴蓁雖不曾表現(xiàn)的受寵若驚,可一雙眼睛卻透著笑意,神情很是歡快。 她的表現(xiàn)顯然取悅了顯昭帝,顯昭帝是個位高權重的男人,自然有著身為男人的虛榮心,見自己的賞賜讓裴蓁這般歡喜,心情不由變得大好,看向裴蓁的目光更加溫和,又道:“你姨母慣來疼你,你久不在京里,她不知道念叨了多少次,不若這次就陪著她多住些日子?!?/br> “臣女也很是想念圣人和姨母,可宮里規(guī)矩太多,臣女住的不自在,倒不如姨母想臣女了,臣女便進宮來瞧姨母?!迸彷璐嗦曊f道,嬌美的臉上笑靨如花。 顯昭帝眼里含了幾分笑意,對于裴蓁的婉拒不以為意,臉上的神情既有縱容又有寵溺,在他看來,裴蓁生的這樣好看,又是那樣的鮮嫩,便是嬌縱一些又有何妨,這宮里多的是溫柔恭順的女人,而像裴蓁這樣出身貴重,又美艷不可方物者,配上這樣嬌縱的性子才更像一個活人,而不是一副只能觀賞的美人圖,顯昭帝喜歡她身上這種鮮活的生命力,這讓他每每面對裴蓁的小性子時都會生出一種錯覺,似乎他又回到了年輕的時候,他還僅僅是一個普通的皇子,為了討喜歡的小娘子的歡心而絞盡腦汁。 顯昭帝已經年華逝去,不管是作為一個帝王還是男人,他都恐慌于自己年華不在這個事實,所以他需要在一個又一個美麗的少女身上證明自己還未老去,作為男人,他也不可避免的喜歡出身高貴又美貌的少女,他當然可以像當初那樣,把裴蓁像淮陽大公主之女常樂縣主那樣冊封為妃,以此來滿足他的谷欠望,可除卻他男人的身份,他還是一個不算昏庸的帝王,他不能因為這份私心而至德宗大長公主和衛(wèi)皇后于不顧,而對于裴蓁的這份求而不得,對于顯昭帝來說更像是一種執(zhí)念,在所有的人事物都唾手可得的情況,這種求之不得甚至讓他生出了一種詭異的忄夬感。 麗婕妤當然不知顯昭帝這番隱秘的心思,只是吃驚于他對于裴蓁的放縱,作為顯昭帝的新寵,她在初入宮廷之時就已有所耳聞裴蓁大名,出身高貴的美貌少女,進出后宮猶如自家庭院一般,作為寒門女出身的麗婕妤自然對她是又羨慕又嫉妒,比起傳言中的美貌,她更艷羨于那高貴的出身,而在看見裴蓁其人之后,她甚至生出了怨憤之心,老天何其不公,才會給她高貴出身的同時又賦予了她嬌容艷色,而她,自認為容貌并不比裴蓁相差多少,卻只能陪伴在年邁的帝王身側。 “圣人可真疼太華縣主,讓臣妾瞧著都有幾分吃味了,臣妾在宮里這么久,還從未見過您這般疼過哪個姐妹呢!”麗婕妤依偎在顯昭帝懷中,似真似假的開口說道。 顯昭帝隨手拍了拍麗婕妤纖細的腰身,眼下麗婕妤正是新寵,他沉迷于她嬌嫩的身體和美艷的容顏,自不會在此時給她難堪,可裴蓁聽了此言卻勃然大怒,冷笑道;“麗婕妤說的什么話,知你是小門小戶出身,想來在家中時也不曾讀過什么書,可不想你竟連倫理二字都不懂得,圣人乃是我的長輩,便是偏疼了我?guī)追忠草啿坏侥銇沓晕?。”裴蓁神色輕蔑的看著麗婕妤,語氣鄙夷:“你,又算個什么東西?!?/br> 麗婕妤一愣,不曾想裴蓁竟敢這般斥責自己,一時又羞又惱,眼淚汪汪的看著顯昭帝,漂亮的杏核眼中溢滿了委屈之色。 “蓁娘?!憋@昭帝有些不悅,麗婕妤眼下正得他寵愛,裴蓁如此打的她臉正如同落他的臉面一樣。 裴蓁紅菱唇微微撅起,倔強的看著顯昭帝,惱道:“難道臣女說錯了嗎?您聽聽她說的叫什么話,臣女是您的外甥女,她不過是您的一個妾,她那番話又把臣女置于何地,不知道的人聽了她那番話還不知道會傳出什么閑話來?!?/br> “哦,你也怕被人說閑話?”顯昭帝嘴角揚起,神色變得有些異樣。 裴蓁輕輕一哼:“臣女自是不懼的,只是人言可畏,若是因臣女之故污了您的名聲臣女便是萬死也難辭其咎。” 顯昭帝唇邊的笑意漸漸蔓延至眼底,指著裴蓁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你這性子,當真是被寵壞了,日后找了婆家可如何是好?!?/br> “有您在,便是在壞上幾分又有何人敢欺我,您若是真擔心,便為臣女挑了一個脾氣極好的夫婿,免得日后臣女受了委屈來找您告狀?!迸彷栊σ饕鞯恼f道,嬌美的小臉微微一側,神色既嬌憨又嫵媚。 顯昭帝聽后卻是大笑,只是神色顯得有些高深莫測,手腹輕輕摩挲,意味深長的說道:“朕自是要仔細為你選一個佳婿,保準讓你不會在朕眼皮子底下受到欺負。” 第14章 胡旋舞以節(jié)奏鮮明歡快為主,又以速度取勝,轉的圈子越多越快,以至此難分面背則最為精彩,而能被進獻入宮的舞娘自是有不凡之處,其中以一對雙生女最為出彩,兩人身著彩衣,年紀不過十一二歲的樣子,身段尚未長成,在鼓樂聲中急速起舞,左旋右轉似風一般快。 那八名胡娘跳完一舞,便跪倒在殿中,等待顯昭帝賞賜,顯昭帝見裴蓁瞧得喜歡,便道:“朕說要賞你幾個回去賞玩,你瞧上哪幾個便挑出來,稍后讓人送到國公府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