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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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經灼不曾停頓腳步,他甚至都沒有變換過表情,與平時無異地繼續(xù)前行,到了停機坪,檢查飛機,做飛行前的準備。 他的一切行為都如常,誰也看不出他有什么變化,直到有人看到他站在角落盯著手上的婚戒發(fā)呆。 看到的人是馮晨,他左右觀察了一下,見林棟他們在另一邊,便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說:“今天下班我們談談?!?/br> 上次說的會面拖了這么久,的確該趕緊付諸行動了,夏經灼即便心里有別的事,也還是點了一下頭。 馮晨見他如此反應有些疑惑道:“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對勁。” 夏經灼面無表情道:“我沒事。” 馮晨搖頭說:“我可不這么認為,你這副樣子分明就是有事,你和我說說,可千萬別帶情緒上飛機,會出事的?!?/br> 夏經灼合上手上檢查結束的飛機零件口,目不斜視地朝下一處走,一邊走一邊說:“我不是第一天執(zhí)飛,我知道飛機上坐著幾百人,我更知道自己開得不是直升機,是民航客機,不是我一個人在飛機上,我要為所有人負責?!彼麄冗^身,打開下一步要檢查的零部件,不曾停頓道,“所以不用提醒我,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會影響到我的飛行。” 馮晨愣在那怔怔地看了他許久,很相反的,他說完了上面的話之后反而讓他更擔心了。 他覺得今天肯定不會尋常的過去。 悅途這邊,江嘉年也知道肯定要出事。 她直接摘掉了工作卡扔到了辦公桌上,看得林寒嶼莫名其妙。 “怎么了?我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你扔工作卡做什么?” 江嘉年捋了捋頭發(fā),她得感謝自己的好教養(yǎng),現(xiàn)在居然還笑得出來。 “林董,扔工作卡做什么你還看不出來嗎?”她上前一步,拉開椅子坐到辦公桌對面,也不去關門,就那么坦坦蕩蕩地說,“我要辭職,我不干了?!?/br> 林寒嶼緊繃著臉道:“你什么意思,為什么忽然這樣,難道公司有轉機你很不高興么?” 江嘉年淡淡地看著他說:“可這轉機怎么來的,難道還需要我提醒你嗎?” 林寒嶼緘默不語,像是在籌劃該怎么回答,江嘉年根本不需要他費盡心思繼續(xù)來欺騙她,她直接站起來去找了一個箱子,當著他的面開始收拾東西。 “林寒嶼,我很難過我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我也很不想離開悅途,畢竟這是見證我成長的地方,但是……”她忙里抽空瞥了他一眼一字一頓道,“我更不能忍受的是,被別人利用?!?/br> 林寒嶼表情僵硬地想要阻攔她收拾東西,她把東西丟進箱子里,他又去撿回來,眼圈很快就紅了。 “你說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哪有利用你了,你不要這樣,有話好好說,走什么?辭什么職?” 辦公室門沒關,外面的人已經開始圍觀里面董事長和總裁的矛盾了,聽著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董事長和江嘉年說話這般低聲下氣,甚至接近哀求的語氣,眾人可謂跌破眼鏡。 江嘉年的女助理見這圍觀實在過分,主動上前給他們關上了門,林寒嶼看了一眼被關上的門,又收回視線望著江嘉年,按著她收拾的箱子說:“就算要走也要給我個明白吧,要我死總得讓我知道自己怎么死得吧?” 江嘉年干脆不要東西了,只拿走了自己的照片,盯著他的眼睛說:“還要我說白了嗎?我是真傻,居然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今天看到你才想起來,你干嘛神神秘秘不告訴我身份讓我去見那個人?你既然知道了夏淵這個人,又怎么會不知道他和夏經灼的關系?我敢保證你肯定是拿我和夏經灼的關系還有我懷孕的事作為籌碼,讓夏淵答應你去說服安平的秦松?!?/br> 林寒嶼無言以對,他所有的安排都被她直白地說了出來,他許久許久才說:“可那又怎么樣呢?這對你也沒什么影響,悅途是我們的,我們一起看著它成長到今天這樣,只是無傷大雅的付出而已,借你的身份讓他幫個忙,你就這么不能接受嗎?” “無傷大雅的付出?”江嘉年扯了扯嘴角道,“我果然還是辭職辭得太遲了,林寒嶼,我沒想到你會變成今天這樣,如果早知道你是這樣的三觀,我從一開始就不會喜歡你?!?/br> 她拿了照片轉身就走,林寒嶼在后面追過來,江嘉年打開門之前背對著他說:“夠了,不要再追我了,你已經毀掉了你在我心里的形象,就不要再讓我覺得喜歡過你是件惡心的事。” 林寒嶼瞬間僵在原地,江嘉年直接開門離去,他站在那里,耳邊回蕩著她剛才的話,看著外面的下屬一個個噤若寒蟬的樣子,直接砰得一聲關上門,將屋子里目光所及的東西全部推到了地上。 不多時,辦公室的門被人敲響,林寒嶼冷聲道了“進來”,技術部現(xiàn)任部長陳軒進來,看到是董事長在這里,尷尬地說了句:“林董好,我來找江總,她不在?” 林寒嶼瞥了一眼混亂的辦公室淡淡道:“有事先跟我說就行了,江總她去出差了,短時間內不會回來?!?/br> 陳軒不疑有他,直接說:“是這樣的林董,之前江總讓我查了一件事,現(xiàn)在有結果了,您看看?”他拿了資料遞上去說,“徐然從我們這里離開之后加入了一家新的旅行票務公司,有許多近期和我們解約的公司已經開始和他們合作了,從我模擬的數(shù)據(jù)來看,他們的業(yè)績上升非??欤摇闭f到這,陳軒欲言又止。 林寒嶼皺眉道:“有話就說,不要吞吞吐吐。” 陳鋒微微頷首,壓低聲道:“是這樣的,我發(fā)現(xiàn)那間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許歡顏?!?/br> 林寒嶼心里一梗,差點又摔了手里的資料,他告訴自己不能那么做,只能深呼吸來平復情緒,瞇眼盯著前方,飽含恨意地吐出了對方的名字。 “許、歡、顏……” 從悅途出來,江嘉年就直接開車回了家。 當然了,是她和夏經灼的家。 夏經灼給了她備用鑰匙,當她拿著這副鑰匙打開這扇門的時候,心里的怒火平息了一些。 可是一進門,回到臥室看看這周圍所有帶著他氣息的東西,他的書,他洗干凈懸掛著的制服,他的刮胡刀,他的洗面奶,他的面霜,他的手表,他的手機充電器,這一切的東西都讓她又開始憂慮。 夏經灼如果知道悅途和安平繼續(xù)合作的事,肯定會聯(lián)想到她吧。 但愿林寒嶼只是利用她,并沒有卑鄙到讓夏經灼看到那天她和夏淵見過的畫面。 ……算了,不能但愿了,你不能指望一個人只錯一次不錯第二次,保不齊當時夏經灼就真的去了,她得做好最壞的打算。 拿出手機,看看時間,他這會兒應該在天上,今天飛的是加拿大,要聯(lián)系他也得明天了。 等等吧,反正她現(xiàn)在失業(yè)了,最不缺的就是時間。 遠在天上,夏經灼躺在飛機的機長休息室里,手邊是全英文的報紙,他一個字母都看不進去。 他甚至都不知道回到江城之后該如何面對江嘉年。 要不干脆先別回去。 可不回去怎么可能。 飛機始終要開回去,他也要從加拿大飛回。 然而,等在江城的并不僅僅是他想象中的新婚夫妻之間的猜忌與矛盾,也和父親沒多大關系。 那是他始料未及的禍事。 剛一下飛機,陳鋒和邢舟就不見了,這倆人一起消失,夏經灼和林棟回去交機,還沒走到材料室就被人攔住了。 “夏機長,林主任那邊請您過去一趟?!眮淼娜耸堑厍冢戳怂谎?,又望向他身后,“馮機械師也得去?!?/br> 夏經灼回頭,視線與馮晨對上,兩人心里都有了某些預感。 邢舟和陳鋒的失蹤,肯定不尋常。 第五十章 失蹤的人最終在李主任這里找到了。 陳鋒和邢舟站在一側,李主任坐在辦公桌后面,除了他之外,在場的還有公司另外一位高層余副總。 副總和主任都在,來的又都是安平航空現(xiàn)在的骨干,那這件事不管是好是壞,都是相當嚴重的情況了。 先進來的是馮晨,馮晨一看到這局面就著急了,忙回頭去看夏經灼,夏經灼慢慢走進去,他一進來,屋子里的人明顯全都精神緊張了起來,尤其是陳鋒和邢舟,這兩人里面又由邢舟為最,陳鋒側眸看了他一眼,不著痕跡地敲打了他一下,邢舟趕緊收回視線低下頭盯著地面,但那份緊張還是沒辦法抹去。 到底是爛泥,怎么都扶不上墻,陳鋒心里哼了一聲,抬眼正對上夏經灼似不經意的視線,心里不自覺一跳,但還是強撐著朝他笑了一下,只不過能不能得到人家微笑的回應,就不得而知了。 夏經灼顯然沒心情和他這樣的人寒暄,看見他那樣虛假的笑容不當面甩臉子就已經不錯了,這還是看在李主任和余副總的面子上。 “李主任?!瘪T晨先開了口,問道,“我們還沒去交資料呢,您找我們來有什么事兒嗎?”略頓,看邢舟和陳鋒,“還有你們倆,怎么直接跑這來了?資料交了嗎?” 陳鋒微笑道:“馮機械師,現(xiàn)在交資料不是最打緊的事了?!?/br> 馮晨皺眉:“那什么打緊?” 陳鋒望向李主任,李主任睨著馮晨,隨后又目光復雜看夏經灼,半晌才道:“關于上次591航班的事故,今天陳鋒和邢舟找到我說了一些話,我想你們來對質一下。” 注意,這里用到的詞是“對質”不是“參謀”,意思也就是說,他們是當事人,不是事外人。 馮晨瞬間看向夏經灼,他這樣的行為落在已經有了先入為主念頭的余副總那就是心虛,余副總皺著眉說:“你別看夏經灼,你先給我解釋一下這到底是怎么回事?!?/br> 余副總直接甩了一份資料給他,馮晨接過來仔細看了看,上面是飛機發(fā)動機被動過的地方的照片,這玩意兒他也有,早就準備好了,打算拿給領導看,可還沒來得及去呢就被別人捷足先登,你說他能不心情激動嗎? “這怎么回事?”馮晨趕緊把資料給了夏經灼,夏經灼安靜地看了一會,就將目光轉移到了邢舟身上。 邢舟與他對視片刻,抿著唇倔強地抬著頭。 時間回到半個小時之前。 一下飛機,陳鋒就拉著邢舟去見領導,走在路上邢舟還很不配合,陳鋒直接說:“你還不去?那你到底打算怎么辦?我告訴你,據(jù)我所知夏經灼和馮晨為了確保事情萬無一失,已經打算要玩死你了,你要是還不反擊,就等著被開除離開安平吧!” 邢舟生氣地說:“我為什么要相信你?經灼哥沒有害我的動機,我們關系一直很好!” 邢舟也不算傻,雖然被繞進去了,但還尚存一絲理智,可這一絲理智馬上就被陳鋒瓦解了。 陳鋒嘲笑地看著他說:“我說你怎么就那么傻呢?你怎么不想想你現(xiàn)在都多大了還沒放機長?你和夏經灼年紀相差無幾,他都準備升機長教員了,你還只是個副機師,你覺得這是為什么?” 邢舟皺著眉,明顯還是不愿意相信,他咬唇道:“你不也還是副機師嗎?” 陳鋒一臉謙虛道:“不好意思,我比你年紀還小幾個月,而且林機長已經透露給我了,只要我今年安全完結全年工作,明年上面就打算放我的機長了?!?/br> 邢舟詫異地看著他,陳鋒繼續(xù)說道:“你是不是還覺得夏經灼沒必要害你?你可真是單純,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夏經灼一直以來都是安平最標榜的年輕機長,他驕傲自大,城府很深,并且非常小心眼,根本沒辦法接受別人比他更優(yōu)秀,所以才一直打壓你,讓你怎么都放不了機長?!?/br> 邢舟僵硬又無措道:“不、我不信,我為什么要相信你,你一直巴不得我離開安平,你會那么好心幫我?你肯定是騙我的?!?/br> 陳鋒一臉憐憫道:“邢舟,你真是可憐啊,傻乎乎的,我都忍不住心疼你了。我啊,只不過是看不下去夏經灼在安平耀武揚威罷了,你都不知道你停飛的時候他對臨時帶飛的副機師有多差勁,我實在忍這樣自大傲慢的人呆在安平侮辱飛行員這個行業(yè),所以才幫你,信不信由你?!彼粩偸郑_就要走,心里默數(shù)了三下,果然被攔住了。 他淡淡地看向邢舟,邢舟低頭一臉崩潰矛盾地愣在那,還沉浸在傷感中,陳鋒裝模作樣地拍拍他說:“邢舟,以前我和你作對是覺得你太笨,對飛行太不認真,那是恨鐵不成鋼,我跟夏經灼可不一樣,我實質性地害過你嗎?當然沒有。你要是還傻乎乎地等死,可就沒怪我沒提醒過你,我也仁至義盡了?!?/br> 邢舟紅著眼圈說:“可我能怎么辦?就算我要反抗也不知道該怎么做,我根本斗不過他?!?/br> 陳鋒惋惜道:“這倒是實話,畢竟人家除了安平最年輕最優(yōu)秀機長的身份,還有一個更深層次的身份呢,人家可有個好爹,整天跟秦董混在一起,豈是你能把他怎么樣的?” 邢舟聞言表情更加絕望,陳鋒適當?shù)卣f:“哎,算我做好事吧,如果你真的希望保住自己的位置,我倒是可以幫你一把?!?/br> 邢舟懵懵懂懂地望向他,根本不知道自己面對的是怎樣可怕的人。 有了這樣的前提,才有了他們此刻站在李主任辦公室這一幕。 馮晨根本忍這種好像他才是罪魁禍首的局面,立刻說:“這是什么意思?難不成李主任和余副總懷疑是我動的手腳?我怎么可能這么做?我有什么必要這樣?” 余副總不說話,李主任沉默,陳鋒無所謂道:“那就得問你了,我們可不知道,難道你還需要我們幫你想個完美的解釋嗎?” 馮晨不可思議地看著他:“陳鋒你個王八蛋,你根本就是惡人先告狀!” 他的話還沒說完,陳鋒就趕緊搶先道:“我這只是幫忙而已,那次的事故明明是你跟夏機長聯(lián)合設計的詭計,為的是打壓我們這些后輩飛行員,好讓你們永遠獨占鰲頭,我們可非常無辜?!彼?,“那天是我們這兩套機組一起執(zhí)飛,檢查發(fā)動機的是你和邢舟,圖片你也看到了,發(fā)動機上的問題根本不是邢舟一個副機師可以辦到的,既不耽誤安全起飛和降落,又能引起事故,這種完美的手腳很難把持分寸的,也只有你這么專業(yè)的人能辦到了。” 馮晨簡直百口莫辯,他本來就不善言辭,被陳鋒這么一鬧解釋都解釋不清楚。 “這明明是你做的!李主任,事實和他說的剛好相反啊,我那天和邢舟檢查完了沒事才走的,但后來我又看到陳鋒從那邊過去,所以我才留了個心眼,回來之后一直想著要找證據(jù)查清楚真相,誰知道被他搶了先!” 馮晨的解釋讓兩位領導又望向了陳鋒,連邢舟都緊張地看了過來,但陳鋒根本不露怯,笑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溃骸榜T機械師,你可真是太高估我了,發(fā)動機上那么完美的改動除了您這樣專業(yè)的機械師之外,我相信只有達得到夏機長那個技術水準的人才能完成,我和邢舟一樣不過是個副機師罷了,我們連機長這個稱謂還沒拿到手,哪有本事和膽量做那種事呢?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麻煩嗎?我們還盼望著哪天能放機長呢!” 陳鋒的話簡直無懈可擊,問題主要就出在發(fā)動機上,領導也看了,找了其他飛行大隊的機械師檢查,這種程度的確不是邢舟和陳鋒目前的資歷能完成的,陳鋒他懂得藏拙,又是犯下這件事的人,對過程了如指掌,根本不會露出任何馬腳讓他們抓到,他們現(xiàn)在就算再不想相信,也得做出一些安排了。 李主任為難地看向夏經灼,問他:“經灼,你有什么要說的嗎?” 夏經灼從頭到尾都沒說過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