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蘇漾一直看著旁邊的小孩，顧熠微微挑眉，不正經(jīng)地問了一句：“你喜歡小孩？”

    蘇漾一直喜歡小孩，對此倒是沒有否認：“小孩可愛?！?/br>
    “噢？”顧熠瞟了蘇漾一眼，輕輕咳了咳：“你要是喜歡小孩，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就是這事你得配合。”顧熠意味深長地抿唇：“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蘇漾沒聽顧熠在那胡扯，她腦中靈光一閃，突然轉(zhuǎn)過頭來，很認真地說了一句：“你覺得，可以動的建筑，怎么樣？”

    “……這個能生得出來？”

    “去，我是說東城的項目，結(jié)合光、水、植物，將整個建筑群做成一個生動的，像魔方一樣，到一個面，會有不同的效果?！?/br>
    “……”看著蘇漾認真的表情，顧熠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他挺直了背脊，然后居高臨下睨了蘇漾一眼：“你猜我為什么放所有人的假？”不等蘇漾回答，他便說道：“因為我想單純地和你約一次會?！?/br>
    “所以？我現(xiàn)在不是在和你約會”

    “你，蘇漾，和我的話題，居然還是工作？”

    蘇漾被顧熠指責，委屈地撅起了嘴，抱怨道：“是你先說工作的??？”

    “我怎么先說工作了？”

    “你先說林木森的啊?！?/br>
    顧熠原本是和蘇漾在較真，一聽她毫不猶豫把林木森歸類到工作里，沒有一絲曖昧，瞬間又覺得心肝脾肺腎都舒坦了起來，一點都不生氣她一直說工作了。

    蘇漾皺著眉頭看著他，見他不說話，一副有理不怕的樣子：“你自己說，是不是你先開始說工作的？”

    顧熠放松地靠回椅背，笑瞇瞇地點頭：“是我。”

    第六十四章

    幾年過去, 蘇漾和顧熠都有改變。蘇漾不再視工作為一種任務(wù)式的重壓，而是作為生活的一部分情趣，而顧熠不再嚴肅到公私不分, 他在努力把自己的個人生活從工作中區(qū)分出來, 也學著享受都市生活的各種小樂趣。

    吃完飯, 顧熠送她回家，兩個都沒什么戀愛經(jīng)驗的人, 第一次很認真地說起自己的興趣、星座、血型。蘇漾覺得這種相親一樣的對話實在有趣：“說起來我們對彼此真的不是很了解，可是我心里卻一直覺得我們很熟悉，這感覺真奇怪。”

    顧熠笑：“因為我們是同行吧。”

    想到以前聽說的很多故事，蘇漾突然很感慨地對顧熠說：“其實我以前從來沒有想過, 要和建筑師談戀愛?！?/br>
    “為什么？”

    “兩個人都太忙了，尤其我們這種, 還是從屬管理關(guān)系的，很難把工作和生活徹底分開?！?/br>
    “比如說？”

    “比如如果上班的時候，我們因為工作的問題吵了架，感覺下了班會接著吵?！?/br>
    很顯然, 顧熠對于這個話題感到新鮮, 他眉頭輕挑, 問道：:“為什么？”

    蘇漾撇嘴：“人不是機器，怎么可能把情緒管理得那么好?！?/br>
    “也對?！鳖欖诘谋砬楹苁禽p松，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那我們就約法三章?！?/br>
    “嗯？”

    “不管因為工作怎么吵架，下了班都必須和好。”

    蘇漾看了顧熠一眼，嘴角輕輕扯動：“我以為你會說, 那就什么都讓著我?！?/br>
    “噢？原來一般的劇本，是要這么回答的嗎？”

    見顧熠表情那么認真，蘇漾笑：“不過我也沒有這么期待，你從來不是這樣公私不分的人?！?/br>
    “這份工作，沒法帶入太多私人的感情，是一個團隊的作業(yè)，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止是你我二人。”

    顧熠一認真起來，蘇漾就有些后悔，真不該挑起這個話題。

    “這是自然，我也不是為了工作能輕松一點，才選擇和你在一起?！?/br>
    和顧熠在一起后，蘇漾才算是理解了，石媛不久前和她感慨的話。

    女人在過了一定年紀以后，對愛情的渴望會降低很多，不會那么感性用事，能理性去理解男性的一些選擇。尤其是事業(yè)型女性，對自己的定位會有很多改變。

    二十出頭的時候，蘇漾希望自己是愛人背后最堅強的后盾，是他遇到任何困難可以回頭的歸巢。而如今，蘇漾更希望自己也能在那廣袤蔚藍的天空飛翔。

    蘇漾回過頭看著顧熠，安靜的車廂里，只有廣播里傳出的悠揚音樂聲，讓人心思沉定，“如果，我說如果，有一天我的成就超過了你，你準備怎么辦？”

    “這還用準備？”顧熠滿臉都是自信：“當然是為你高興?！?/br>
    “你不會覺得面子受損什么的？”

    “為什么會？”顧熠笑：“兩個人在一起，一個人走得遠，就帶著另一個人繼續(xù)前行。成就不分男女，如果你能飛向高空，那么，你想飛多遠飛多遠?！?/br>
    聽著顧熠說的話，蘇漾突然覺得心里暖暖的，暗暗覺得自己的選擇沒有錯。

    顧熠是一個足夠強大，也足夠自信的男人。

    見蘇漾不說話，顧熠打趣道：“怎么，還沒出名，已經(jīng)開始計劃著以后出名把我甩了？”

    蘇漾笑，也順著他的玩笑說了下去：“這可說不準，世界這么大，男人那么多……”

    “我現(xiàn)在在開車?！?/br>
    蘇漾小命掌握在人家手里，立刻見風使舵：“男人那么多，都比不上你一個。”

    顧熠冷哼一聲，“算你識相?！?/br>
    ……

    蘇漾回到家，將新的方案大致做成概念草圖，熬到凌晨。

    第二天早早就起床，準備找顧熠討論討論，結(jié)果顧熠因為上午要出去開會，不在所里。

    蘇漾對“動”這個想法非常喜歡，幾乎滿腔熱情，憋不住的她，忍不住找了林木森討論方案的可行性。

    林木森剛和別人開完會，還沒從小會議室出來，見蘇漾拿著電腦和圖紙過來，微微怔楞：“你怎么過來了？”

    蘇漾比他還莫名：“我怎么不能過來？當然是和你討論方案啊?！?/br>
    “噢?！绷帜旧@才反應(yīng)過來，收斂起了旁的情緒，進入工作狀態(tài)。

    林木森沖了兩杯咖啡，遞了一杯給蘇漾。

    “說吧，想討論什么？”

    蘇漾打開電腦，將畫好的概念草圖鋪開給林木森看。

    “這是我給東城改建，設(shè)計的新方案，我想以‘動’為主題。比如‘魔方’。那種錯落感的建筑為主體建筑?！?/br>
    “魔方？”

    “魔方橫向、縱向，順時針、逆時針扭動能帶來不同的顏色搭配，如果建筑也能這樣動起來，豈不是很有趣？”

    林木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思索了一會兒，才以平靜的聲音說：“這似乎難以實施，魔方由26個立方塊和一個三維的十字連接軸組成，這種物理結(jié)構(gòu)想要在建筑上實施，目前最多只能是概念?！?/br>
    蘇漾剛開始說，就被林木森否了，內(nèi)心也有點小沮喪：“沒有別的辦法么？”

    林木森見蘇漾眼底閃過的挫敗，安靜了一會兒，又說：“要說動，也不是不可能，上城新建的藝術(shù)中心，也是會動的建筑。”

    “你說的是‘流蘇’的那一個？”

    上城新建的藝術(shù)中心，坐落在衡浦江畔，迅速取代周圍的超高層，成為新地標，因為藝術(shù)中心的英國設(shè)計師托馬斯以中國皇帝的冠冕和戲曲舞臺的幕簾為創(chuàng)作元素，在建筑外圍建立了一個“流蘇”體系，那種多層的“流蘇”，是可以錯落移動的。給對建筑有固化印象的人們，一個全新的印象。

    “那個方案確實特別，我也承認很美，但是那并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動’?！碧K漾撇了撇嘴，很認真地說：“我想要的那種‘動’，是和景致相結(jié)合的，就像旋轉(zhuǎn)餐廳一樣，每隔一段時間，看到的景色是不一樣的，就好像追著光一樣。”

    從林木森來看，蘇漾確實是一個很有想法的設(shè)計師，但是從結(jié)構(gòu)師的角度，很多天馬行空的想法是很難實現(xiàn)的。他在考慮許久后，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憂慮：“橫向轉(zhuǎn)動還算可以嘗試，就像旋轉(zhuǎn)餐廳一樣，但是縱向的話，確實從安全性來說難以實施。而且建筑也不可能像魔方一樣正過來，倒過去?！?/br>
    “那如果只是橫向呢？每一層都橫向，讓建筑沒有一個具體形態(tài)，每時每刻都有些微差別，這種呢？”

    “如何提供能源讓建筑動起來？是不是太耗電了？”

    蘇漾想了想說：“風能太陽能，渦輪機？”

    林木森始終皺著眉：“就算能源可以解決，建造時間和成本呢？”

    “考慮預制呢？現(xiàn)在裝配式建筑技術(shù)已經(jīng)開始推廣，在工廠生產(chǎn)大部分部件，然后運往工地。這樣只需要在工地上完成核心結(jié)構(gòu)，成本降低，人力減少，也更環(huán)保?！?/br>
    很顯然，蘇漾也是有所準備的，不論林木森問什么問題，她都能很快給出回答，這道叫他沒法說下去了。

    忍不住一字一頓地說：“蘇漾，你真的很大膽?！?/br>
    蘇漾笑：“那你敢嘗試嗎？”

    林木森聳了聳肩：“我有選擇權(quán)嗎？”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帶著一抹笑意。

    他一張一張看著蘇漾的概念草圖，仿佛隨口問道：“你和顧工說了嗎？”

    “還沒?！碧K漾收起了電腦：“準備下午開會的時候說?！?/br>
    林木森將圖紙遞還給她：“那你得好好考慮一下，該如何說服顧工了。你提出的兩個主體建筑，都已經(jīng)被有名有姓的大企業(yè)進駐了。一個是藝術(shù)館，一個是演繹中心。要怎么能說服別人接受方案，這也是個大問題?！?/br>
    提起顧熠，蘇漾的表情也跟著溫柔了幾分，對于這一點她倒是沒有特別擔心，“我覺得他會支持的。”

    “噢？”林木森笑：“據(jù)我所知，顧工在項目上還是比較強勢的?！?/br>
    “畢竟我有后門?！碧K漾開玩笑說道：“他要是不同意，我每天纏著他說?！?/br>
    聽著蘇漾仿佛撒嬌一樣的語氣，林木森好看的眸子里閃過一絲失落，但那一絲失落很快就被別的表情代替，蘇漾甚至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異樣。

    他抿了一口有些冷掉的咖啡，表情淡淡：“你喜歡他什么？”

    “嗯？”

    林木森的眼神很坦然：“我只是好奇，你們看起來并不像一路人?！?/br>
    蘇漾不善于和別人談?wù)撟约旱母星?，也不是很懂得表達，關(guān)于對顧熠的感覺基本上就真的只是一種難以言傳的感覺，便隨性回答。

    “可能因為他太能賴了吧？”

    “賴？”林木森想想平時一本正經(jīng)的顧熠，有些難以想象：“倒是看不出來?！?/br>
    蘇漾笑：“我是個挺怕麻煩的人，他先來了，賴了這么多年，就從了算了?！?/br>
    林木森的手握著咖啡杯，許久都沒有說話。

    蘇漾沒在意他隨口的問題，只當男人也會八卦，就閑聊了幾句。

    蘇漾整理好自己的概念草稿，夾上筆記本：“我先回辦公室了，我要把方案按照我們聊的橫向思路再重新想一想，下午開會，我準備把這個想法在會上提出來，聽聽大家的意見?！?/br>
    蘇漾禮貌地笑了笑，剛要轉(zhuǎn)身，胳膊卻被林木森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