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要去京城，顧家和簡家就跟著忙起來。

    顧青云打算只帶顧三元去，簡薇還是帶上慧香和迎香，她們兩個曾經(jīng)去過京城，有經(jīng)驗。至于簡薇的嫁妝，顧青云沒有同意由顧家打理，這種事情還是讓方氏管理較好。

    “我爹娘不住在縣城，不比岳母方便，她又是管理慣的，還是讓岳母幫忙吧。”顧青云勸她，這也是顧大河和小陳氏的意思。

    照看兒媳的嫁妝，總歸不太好，別人還以為他們家要侵吞兒媳的嫁妝呢？

    簡薇思考了一會，才同意下來。

    出門在外，最重要的是帶多點銀子，顧青云把自己所有的私房錢都帶上，一共有五百多兩，這是一筆巨款，可一想到京城的房價，他就覺得這些銀子不算什么。

    家里老陳氏給了他一百五十兩，雖說其中有一百兩是上次他把鄉(xiāng)試副榜名額賣了后給她的，可那五十兩估計也基本上把老兩口的老底給掏光了。

    他不想要，自己的私房錢已經(jīng)夠用了。不過他的意見不重要，老陳氏一邊哭一邊把銀票給他，生怕他在外面餓得沒飯吃。

    他爹娘私房錢不多，畢竟剛買了二十畝荒地，不過還是擠出了五十兩。

    他二叔給了十兩。

    顧青云最后看著手中的七百多兩銀子，覺得自己挺厲害的，這才考中秀才幾年，就有這么多銀子了。當然，如果他沒有寫話本，話本沒有出名的話，顧青云相信，他手中最多只有兩百多兩，堪堪夠來回京城的路費。

    感謝那些喜歡自己話本的人們，顧青云想到自己已經(jīng)完結的《仙劍》，心中頗為不舍。何家書肆在京城沒有分店，自己以后到京城想重cao舊業(yè)寫話本，也不知道能不能賣得出去。

    而他賣給何家書肆的那些話本是不可以再販賣一次的，顧青云還是得遵守行規(guī)的。

    這次他在京城應該會住個幾年，要重新找到一條生財之道才行。

    簡薇在收拾行李，顧青云在擦拭自己的弓箭，這是他買的弓箭，平時就用來練習和打獵。

    是的，打獵。這一年來，他在家里住的時候，有空總會跟著顧大河和顧二河上山。雖然他家已經(jīng)不愁吃了，但每年的秋天，村里組織村民上山采集山貨的時候，顧青云也會跟著去。

    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可以精準地用箭射中奔跑的兔子和野雞了，幾乎是十發(fā)九中，成功率極高。

    相比之下，其實他扔石子似乎更厲害，這是他從小練到大的一項技能。以前是為了等他上京趕考時以防萬一，沒想到自己真的有上京趕考的一天。

    想到小時候自己的擔憂，顧青云不覺得好笑，如果走陸地的話，真的得小心點，因為國家這么大，某處地方總會有土匪路霸之類的。

    現(xiàn)在他們坐船，危險會少很多，但為了防止出意外，顧青云還是決定把自己的弓箭帶上。秀才就可以佩戴劍出游，更別提他是舉人了。

    反正他會偷偷帶上的。還有，他到了郡城會雇傭一名鏢師一起跟著去。

    他看著簡薇收拾出來的行李，什么都覺得有用，就是他勸阻無效后自己動手再三精簡，還是覺得很多。

    兩名男性，三名妙齡女子，顧青云覺得還是有鏢師比較安全，最不濟可以幫忙扛行李啊。至于那五十兩銀子的保鏢費，用來買安全感是很合算的。

    畢竟小命那么寶貴。

    對此，顧家和簡家都非常贊同他的決定。

    清明過后，掃完墓，顧青云他們終于準備離開了。

    桃江碼頭，看著哭得涕泗橫流的老陳氏和小陳氏，還有偷偷抹淚的顧季山和顧大河，顧青云拍拍她們的肩膀，眼睛不禁一酸，也顧不得別人會不會笑話自己了，眼淚就情不自禁地流下來。

    他這一去也許是一年，也許是幾年，得看他的學習程度。雖然現(xiàn)在有朝廷的驛站可以傳遞書信，但一來一回也要兩三個月，實在是不方便，所以家里人才會那么不舍。

    小陳氏早在家時就偷偷哭過好幾次了，顧青云本不想他們來送別，沒想到他們還堅持到桃江碼頭這里，而現(xiàn)在一看到那艘船，還是忍不住流淚。

    旁邊的方氏也是如此，和簡薇兩人不斷抹淚。

    顧青云掏出手帕擦擦眼睛，又好言安慰一番，見船主已經(jīng)在一旁等了，不好讓其他乘客久等，就準備上船。

    “青云，記得一路上好好照顧薇兒?！狈绞嫌檬峙廖孀∧?，聲音帶著哭腔。

    顧青云點點頭：“放心吧，岳母，我會的?！?/br>
    于是，在不舍中，顧青云和簡薇告別家人，踏上了去京城的路程。

    至于什么時候回來？也許明年他能考中進士，那就可以回來祭祖；考不中的話，就得等幾年了，一切未定。

    這讓顧青云再一次懷念后世的便利交通。

    每次當他想忘記前塵時，總會有一些事情會勾起他的回憶，讓他想忘也忘不了。

    第69章 途中

    一天半后, 他們到達郡城，先到客棧住下來, 再去買船票。

    此時去京城有兩條路線可選, 一條是從郡城乘海船出發(fā)，沿途經(jīng)過松江府直抵天津，然后才到達京城, 這樣的行程較快，差不多只需一個多月；另一條是走內(nèi)河航線，即從郡城北上，經(jīng)長沙到漢江，或沿長江到揚州, 由京杭大運河直接到達京城；或從漢江北上，經(jīng)由南陽、洛陽北上到達京城, 這樣行程時間較長, 大概需要兩個月。[注1]

    其中第一條線路的價格比第二條高一半。

    第一條線路花的時間少，但問過他們雇傭的保鏢李三后，顧青云就否決了這個提議，原因是這幾天有小道消息傳出, 據(jù)說東南沿海一帶有倭寇橫行，好像已經(jīng)有一船的人被倭寇殺害, 官府現(xiàn)在還沒有出來說話, 但消息傳得滿天飛。

    寧可信其有，顧青云一聽，立馬就否決這條路線, 安全第一，他們還是按照原計劃來吧，內(nèi)河航線雖然時間較長，但其中經(jīng)過很多地方，便于他們游玩。

    跟簡薇說了后，她很贊同，只不過她很是納悶：“上次我們從京城回來時是坐海船，當時還沒有聽說有倭寇，沒想到現(xiàn)在竟然會出現(xiàn)?！?/br>
    “如果是真的話，朝廷肯定派人來清剿的。”顧青云別的皇帝不敢確定，對這任皇帝倒是有點信心，他應該不會讓倭寇放肆的。

    “唉，也不知何時會開海禁？”顧青云嘆了口氣。

    前朝皇帝曾經(jīng)制造過寶船下西洋，還帶回大筆財富，就好像平行時空的明朝一樣，這里同樣有內(nèi)侍奉皇命下西洋的記載，和明朝相同，皇帝吃獨食，天下人不能分享出海的利益，最終出海不了了之。之后天下大亂，新朝初立，因為內(nèi)陸上還和其他勢力有糾葛摩擦，夏朝就沒有再開海禁。

    如果開海禁的話，現(xiàn)在的郡城應該會有很多外國人來吧，郡城肯定比現(xiàn)在繁華。

    “開海禁？”簡薇聽到他的嘀咕，有些不解，“開的話是不是有那些白皮膚藍眼睛和綠眼睛的異族人過來？我看過游記，上面描述有，不過我還沒有見過真人?！?/br>
    顧青云見她對外國人有興趣，就忙稍微普及了下知識，說著說著他就笑起來，道：“薇兒，我知道下一本話本該寫什么了，就寫出海尋寶的冒險故事！”

    顧青云想到這里，非常興奮，這幾天他一直在琢磨著自己在京城該靠什么為生，抄書之類的不可能去做了，去教書？也要有人肯請才行。思來想去，還是琢磨話本，只是他的腦洞已寫完，目前處于枯竭的狀態(tài)。

    現(xiàn)在好不容易想到個主題，當然興奮。唯一遺憾的是，他的筆名在京城毫無知名度，事實上，出了越陽郡，幾乎就沒有名氣了。

    不過他可以重新開始。

    簡薇一聽，也很高興，兩人開始興奮地討論著故事情節(jié)。

    “這段時間我們?nèi)ビ瓮娴臅r候，如果見到異族人就可以跟他們交談，這樣故事會顯得真實些?！鳖櫱嘣普J為即使有海禁，那些港口城市還是會有外國人居住的，雖然他已經(jīng)不怎么記得說英語了，但對方應該會說官話吧？總能交流的。

    等他寫完冒險故事，以后就可以寫寫各國的風土人情和各國的地理、歷史、科學技術發(fā)展等情況。當然，那是以后的事了，現(xiàn)在他沒有一點影響力，寫出來估計連冒個水花的能力都沒有。起碼要等到開海禁后，和外國的交流增多，這樣才能自圓其說，要不然他怎么解釋自己知道其他國家的事情？

    他們在郡城等了兩天才有船北上。

    萬幸的是，除了顧三元，其他人都沒有暈船。而船上的人身份各異，除了他們這種一看就是讀書人的，還有商人、鄉(xiāng)紳、官員家眷等，顧青云沒有發(fā)現(xiàn)有認識的人，如果是過幾個月，估計就會有很多人上京趕考，到時才會有熟人同行。

    沒想到他們好不容易到達杭州，卻遇到了宋寅。

    “顧賢弟！”看得出來，在異鄉(xiāng)能遇到認識的人，宋寅非常激動。

    顧青云同樣如此，兩人作揖行禮后才問清對方的情況。

    “這么說我們比你們早出發(fā)十天?！鳖櫱嘣扑懔怂銜r間，道，“我們在長沙、漢江等地停留過幾天，這才被你追上，”

    宋寅點點頭：“在下一路上是不怎么停留?！?/br>
    “難怪伯虎兄瘦了那么多！趕路很辛苦吧？”顧青云很是同情，和上次相比，現(xiàn)在的他顯得清瘦了些，眼睛還有黑眼圈，皮膚比之前粗糙，看起來休息得并不好。

    不過他仍舊身穿黑邊白色交領長袍，身披皮毛大衣，腰懸玉佩，手持玉簫，打扮得風度翩翩，富貴逼人。

    顧青云雖然對宋寅提前一年上京趕考很是驚訝，但這與他無關，不好多問。

    “是啊，在船上在下不怎么能睡著，待久了還會暈船，這才想提前上京，還可以找到好的地方住，否則就得住寺廟了?！彼我Φ?。

    顧青云一聽，點頭表示的確如此。他們這邊，顧三元也暈船，一路過來都是邊睡邊吐，幸好有李三照顧，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很多了，顧青云覺得他過不了幾天就會不暈，小孩子就是適應得快。

    船只開始順著京杭大運河走，顧青云見河面上川流不息，千帆如幟，百舸爭流，覺得這條古老的大運河仍然充滿著活力，這流淌著的就是一堆堆銀錢啊，就是不知道這里面是不是有個傳說中的漕幫？

    他正在感嘆的時候，宋寅已經(jīng)在吟詩了。

    顧青云郁悶，自己還是沒有所謂的文人情節(jié)，他看到這些船只想到的朝廷會有很多銀錢，京城的糧食、布匹等各種生活物資大都是通過這條運河運輸?shù)?，這樣才能讓京城的物價不那么高，才能養(yǎng)得起這么大的巨型城市。

    宋寅似乎看出顧青云的心思，笑了笑，兩人就開始聊一聊路上的風景。因為剛過杭州，顧青云主要說了下自己在杭州的經(jīng)歷，主要是去看看西湖，品嘗當?shù)氐拿朗场?/br>
    如果是以前，他一文錢都要掰成兩半花，肯定舍不得花錢上酒樓吃東西之類的，也不會在中途停留這么多天，但現(xiàn)在不同了，他有身份有地位，還有技能，大不了花完錢再去掙，就是不寫話本，不教書，他可以去給人做賬，怎么都可以養(yǎng)活自己和家人的。

    如此一來，他就不吝惜錢財，到達一個地方，就會去看看當?shù)氐娘L景名勝，或者用方仁霄的名帖拜訪一下當?shù)氐臅夯虼笕澹袝r候運氣好的話，還可以順利和當?shù)氐臅航涣?，或者得到某些飽讀詩書的人的指點。

    不過大多數(shù)情況下，他們都是去找當?shù)氐男〕浴?/br>
    宋寅聽到他描述的時候，忍不住哈哈大笑：“沒想到你們這么悠哉，竟然這么有興致?！?/br>
    顧青云微笑：“難得一次和拙荊出來，正好合我們的意。而且對于明年的會試，在下也只當是去見識一番，不指望能過。”

    “顧賢弟不必自謙。對了，到下一站到蘇州，你們應該嘗嘗松鼠桂魚，當?shù)氐那嗨蓵涸洪L極為推崇這道菜，你不知道吧？這魚最后做出來的是昂首翹尾呈現(xiàn)松鼠狀，尤其現(xiàn)在是三月份，正是桂魚最肥的時候，據(jù)說色澤鮮艷，rou質鮮嫩。自從這道菜出名后，很多游客都慕名前去品嘗，你們可不要錯過。”

    顧青云很想說自己幾百年后已經(jīng)吃過了，不過想想能吃到這個時候的松鼠桂魚也不錯，就點頭同意。

    “那伯虎兄吃過了嗎？”他忙問。

    宋寅拿著玉簫的手一頓，搖頭道：“沒有，只在游記里看過。”

    “那到時我們一去吃?！鳖櫱嘣瓢l(fā)出邀請，即使先前他不太喜歡他，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能遇到同年也是一種緣分。

    “在下沒有胃口，這段時間除了粥和酸菜，其他的都不想吃?！彼我荒樀牟豢盎厥?，“在船上吃得最多的就是魚，現(xiàn)在已經(jīng)吃不下了。”

    顧青云聞言，就不好再說什么，貌似顧青明也說過類似的話。

    宋寅再和顧青云聊了一會，兩人主要說說其他同年的近況，猜測一下明年三月初的會試策論題目，只要是兩個志在科考的舉人聊天，最后總會說到會試方面的內(nèi)容。

    之后宋寅就說自己有點暈船，頂不住了，和顧青云告別后，就在小廝的服侍下回房休息。

    顧青云見甲板上沒有人陪他聊天，就沒了興致，轉身走回艙房。他們夫妻住在中等房，其他人住在下等房。

    “你還在看書？”顧青云見簡薇還坐在窗邊拿著一疊白紙看，就道，“先休息一會，多看看窗外的綠色風景對眼睛才好。”貌似他剛才出去的時候她就在看了吧？

    簡薇一聽，抿嘴一笑，順勢放下稿紙，笑道：“我在看你寫的游記，明明和你一起經(jīng)歷的，怎么你寫的文章讀起來那么有趣好玩？讓人忍不住一直想看下去。”

    顧青云揚揚眉，眉宇間洋溢著得意，道：“沒辦法，這就是天賦?！?/br>
    沒想到簡薇卻很贊同地點點頭，一臉的崇拜。這讓一向臉皮厚的顧青云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就把遇到宋寅的事說出來。

    “那他家的女眷可一同跟來？”簡薇馬上問，心里頗為高興。如果對方的妻子跟來的話，就可以一起聊天閑坐。

    “沒有?！鳖櫱嘣瓢櫭?，仔細回想，“應該沒跟著來，他是來參加會試，妻子應該是留在老家的，我只見到他身邊跟著一名小廝和侍女?！?/br>
    簡薇一聽，神情就淡下來：“這人好不正經(jīng)，哪有上京趕考都帶侍女的？相公，這種風流作派你可不能學?！?/br>
    顧青云忙點頭：“我肯定不學?！泵菜疲l(fā)現(xiàn)自家老婆是個地地道道的醋壇子。

    前幾天他在杭州逛街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一名少婦帶著一幫下人從他身邊氣沖沖路過，因為她的面容較為美貌，臉上的神情又太過狠厲，顧青云猜測是去打人還是抓人，心里八卦，就特意注意一下，估計是看的時間長了點，結果腰部就遭到簡薇的毒手，被狠狠掐了一下，要不是他腰部有肌rou，rou肯定會被旋轉扭幾下的。

    這是顧青云第一次知道簡薇是會吃醋的，還表現(xiàn)得非常明顯，雖然最后她嘴硬不承認，只說是手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