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青云點點頭：“隨你，你這么久沒回來，還是回去看看才好，免得讓人說嘴?！?/br>
    顧三元也明白這個道理，只是不想搭理他爹而已。哼，就去見見他吧，免得給阿叔帶來麻煩。

    這時候，王順和他老婆王婆子扛著一大盆熱水高興地走到門口了。

    “來，小石頭，洗澡了?！鳖櫱嘣普泻粢宦?。

    剛開始小石頭還不好意思在爺爺奶奶面前光溜溜地洗澡，只是他爹看了他一眼，他就不敢反抗了。

    顧大河和小陳氏自告奮勇地要幫小石頭洗澡，顧青云想了想，就答應(yīng)了，找出小石頭和自己的衣服，就道：“小石頭，爹爹自己去浴室洗澡，你在這里讓爺爺奶奶幫你洗，可以嗎？”

    小石頭很想說不可以，但看他爹那不容置疑的眼神——這樣的眼神他這個月看多了，很熟悉，就點頭，小聲地說道：“那爹爹，你快點回來哦?！?/br>
    顧青云給他一個笑容，安撫道：“沒事，爹爹在隔壁呢，很快就回來。”

    顧大河和小陳氏頓時興奮起來，兩人看向小石頭的眼神寵愛之情溢于言表。

    眼前這個白白嫩嫩、胖嘟嘟的小孩子真的是自己的孫子？比畫像上的更鮮活。一看到他那和自己兒子七八分相似的小模樣，兩人的心就軟成一團(tuán)了。

    可以說，小石頭憑借著和他爹相似的容貌，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顧家人的喜愛。要不是顧忌他剛剛回到家不好嚇哭他，加上小石頭無聲的反抗，大家剛才肯定搶著抱他了。

    等顧青云洗澡回房，小石頭已經(jīng)洗好澡了，現(xiàn)在正在涼席上和他爺奶說話。

    顧大河和小陳氏慢慢和他聊天，小石頭偶爾才回一兩句，大多數(shù)時候都在對著手指，就算這樣，顧大河和小陳氏都高興極了。

    小石頭一見到顧青云進(jìn)屋，眼睛一亮，喊道：“爹爹！”

    顧青云點點頭，見他打了個哈欠，就準(zhǔn)備哄著他睡覺。此時剛洗完澡，又是鄉(xiāng)下，房間通風(fēng)透氣，還不算特別熱。很快，小石頭就睡著了。

    小陳氏看著他熟練哄孩子的動作，眼角不由得濕潤起來。

    放下蚊帳，等他們從臥室走到書房，小陳氏就笑道：“沒想到栓子這么會哄兒子?！毙睦飬s想著自己的兒子好像還是當(dāng)初小小的一團(tuán)，可現(xiàn)在都為人父了，時間過得真快。

    有種想跟在兒子身邊的念頭。

    顧大河卻沒想那么多，三人開始在書房小聲聊天，把自己的近況都說了一遍。雖說他們幾乎每兩個月就通一次信，但還是有很多事情在信中是不方便說的。

    即使再激動，想和兒子多多相處，可心疼兒子的顧大河夫婦還是沒說多久就趕緊讓顧青云休息。

    等顧青云重新躺在床上的時候，時間已經(jīng)到了半夜。身下的這張床讓他又是熟悉又是陌生，心情卻非常好，全身心放松。

    決定了，明天早上就起遲一點，這么多年沒睡過懶覺。

    臨睡前他突然想起今天自己沒鍛煉，也沒練字，難怪總覺得少了點什么，心里有種負(fù)罪感。

    不過很快他就沒想這些了，大概是環(huán)境或太累的緣故，這次他進(jìn)入夢鄉(xiāng)的時間特別快。

    第二天一早，顧青云就按時醒來，低頭一看，小石頭還窩在他懷里睡得口水橫流。他本來想起遲一點的，可還是睡不著，只能睜大眼睛看著蚊帳頂。

    天啊，想賴床都不行！自己那二十幾年養(yǎng)成的生物鐘真可怕。

    沒辦法，顧青云還是悄悄起床，在院子里快步走幾圈，再看到前院的角落里依然豎立的靶子，他就拿出自己的弓箭開始練習(xí)。

    這靶子是新的，看來是剛做不久，以前那個在風(fēng)吹日曬下估計早就損壞了。

    這天，顧青云回來的消息很快就傳入各路人耳里，等到上午的時候，他嫁出去的姐妹們個個都準(zhǔn)備拖家?guī)Э诘鼗貋砜此??？h里有點臉面的人家開始把名帖送上門，有想上門請教的，也有想邀請他參加宴會的，來林溪村的牛車就幾乎沒停過。

    *

    此時，離林山縣還有很長一段距離的臨西府，昭勇將軍府。

    陸煊正練完射箭，打完幾遍拳，出了一身大汗后才停止今天早上的鍛煉。他動作慢條斯理地擦汗，洗澡，剛準(zhǔn)備看一會書時，吳文就走進(jìn)來，臉上帶著喜色，叫道：“世子，顧公子來信了！”

    陸煊一聽，又驚又喜，忙接過信封，嘴里卻說道：“夫子也真是的，這次信比上一次遲到幾天，我一定得和他說說，下次要寄兩封過來才行。”手卻迫不及待地拆開。

    “夫子考中進(jìn)士了！還是傳臚！”陸煊很是高興，握住拳頭用力揮了一下，“太好了！”

    吳文作為他的貼身侍從，也跟著高興，畢竟和顧青云接觸過。

    “走，到上房去跟爹爹和……母親說一下?！标戩诱酒饋?。

    將軍府很大，是由臨西府以前的富商別院改建而成的，精巧有余，大氣不足，不過對于陸煊而言，這樣一步一景的江南風(fēng)格他也挺喜歡的，只是沒有跑馬場，只能去郊外的莊子才能練習(xí)騎射。

    等陸煊走到上房時，就見下人們都是喜氣洋洋的。

    “父親，母親。”陸煊見禮后，很是好奇地問，“弟弟今天還好嗎？母親很高興，是有什么喜事？”心里卻早已知道，這是母親的弟弟譚子禮考中進(jìn)士，畢竟夫子已經(jīng)在信里說過了。

    譚氏微微一笑，撫摸一下凸出的肚子，柔聲問道：“母親很好，你用過早膳了？”

    陸煊搖搖頭，孺慕地看了一眼陸澤，輕聲道：“我今天早晨想和爹爹一起吃。”

    陸澤哈哈一笑，摸摸他的腦袋，道：“那就一起吃。對了，剛收到信，你那小舅舅考中二甲進(jìn)士了?！?/br>
    陸煊恍然大悟，忙道喜：“恭喜母親，小舅舅真是太厲害了！”

    譚氏一聽，臉上的笑意再也止不住，轉(zhuǎn)頭對著陸澤道：“今天我們都這么高興，侯爺，不如讓下人們也高興一下？”

    “你隨意就好?！标憹珊敛辉谝膺@些內(nèi)宅的事。

    “來人，告訴管家，本月多發(fā)兩個月的月錢?！弊T氏笑容滿面地吩咐，想了想，又道，“兩位姨娘那里也是同樣的待遇。”

    下人們應(yīng)是，臉上的喜色更濃。

    陸澤卻看向陸煊：“我剛剛見有一封信是你的，是你夫子那邊有何事？”算算時間，顧青云是和小舅子譚子禮一起考的，成績也該一起出來。

    陸煊頓時咧嘴笑起來，興奮地說：“夫子也考中進(jìn)士了，是二甲傳臚，他還說有空會來看我?！毕肫鹑ツ攴謩e時夫子說的話，他就更加高興，話就脫口而出，“要不我去看他吧？反正夫子的老家離這里只有大半天的距離，很快的?！彼傻炔患胺蜃觼砜此?，誰知道要多長時間啊，萬一不來呢？

    一年不見，他想念極了。

    陸澤一聽，思忖了會，就道：“好，我同意，你記得去夫子那里不要給人家添麻煩。”

    陸煊小大人般握緊拳頭：“父親，您放心，我那么乖巧，肯定不給夫子添麻煩?！?/br>
    陸澤見他自夸自擂的小模樣，忍不住哈哈大笑，站起來摸摸他的腦袋，道：“你看看要誰跟你一起去，你還小，可不能騎馬。”

    “我不，我想騎馬?！标戩硬灰?。

    旁邊的譚氏見他們父子倆你來我往地說起一個陌生人，剛才對自己的弟弟都沒有那么大的關(guān)注力，不由得眼神一暗。

    第101章 打架

    這個名為顧青云的人, 對于譚氏而言是陌生的，卻又是熟悉的。說陌生是和她沒有交集, 說熟悉是他的名字偶爾會在府中出現(xiàn), 那每一個或兩個月通過驛站來往的信，更是讓她對他的名字熟悉起來。

    尤其是他還和弟弟有一段恩怨。

    譚氏深吸一口氣，神色有點黯然, 她把手輕輕地放在鼓起來的肚子上，感受到肚子里傳來一次顫動，忍不住“哎呀”一聲。

    陸澤和陸煊聽到叫聲就回頭看她。

    譚氏臉一紅，忍不住低下頭道：“孩子在肚子里踢我?！?/br>
    陸煊反應(yīng)過來，摸摸鼻子道：“弟弟看起來很健康。爹, 我先去飯廳等您，吃完飯我還得去收拾東西呢?！?/br>
    “去吧去吧, 用得著那么急嗎？你夫子現(xiàn)在還沒空理你?！眱扇藙偛派塘窟^了, 等過幾天再去，現(xiàn)在顧青云剛回家，肯定要探親訪友，沒有時間常和他在一起。

    陸煊即使再心急, 也只能同意了。

    *

    顧青云回來的第二天，顧伯山終于找人算好日子, 決定十天后再開始立碑儀式, 他早就叫石匠做好石碑，目前還沒完成。

    至于慶祝顧青云考中進(jìn)士的喜宴，大家商量著準(zhǔn)備安排在三天后。

    顧青云算算, 把送來的拜帖看了一遍，上面都只是表示賀喜或問候，有些需要回帖，有些則不必。通過這些拜帖，他就可以大概了解林山縣的狀況，拜帖上都寫有主人們的名字和身份、籍貫等。

    這些拜帖投遞過來，不一定表示要和他們見面，這只是大家套交情、拉關(guān)系的一種做法。不過一般為了不得罪，顧青云有拜帖必定會回一份，反正又不用他去送。

    等他把這些拜帖都處理好后，時間已經(jīng)過去半個時辰了。顧青云見小石頭已經(jīng)被他爺爺奶奶打理得干干凈凈，就決定帶他去辦自己的事，如陸澤所想的，他還得去探親訪友。

    “喜歡爺爺奶奶嗎？”顧青云坐在牛車?yán)铮瑔栕谒ドw上的兒子。

    小石頭眼珠子一轉(zhuǎn)，點點頭：“喜歡。”說話的時候口氣還噴出一股奶味。這是家里人知道他還在喝羊奶給他準(zhǔn)備的。

    “那太爺爺和太奶奶呢？”顧青云又問。

    “喜歡。”

    顧青云一笑，今天一早大家都圍著他轉(zhuǎn)，說是“眾星捧月”都不為過。他娘現(xiàn)在知道小石頭的尺寸，現(xiàn)在估計已經(jīng)在家給他做衣服了。

    早上，他先到何夫子家拜訪，結(jié)果他們都不在，到府城訪友去了。顧青云只能留下禮物和小石頭到簡家，這是小石頭第一次見到外公外婆和舅舅們。而且連氏和簡薇還有一堆禮物要帶到他們家。

    大家相互見禮后，一一落座。

    方氏對顧青云父子倆的到來一點也不意外，不過還是很高興，抱著小石頭就不撒手。

    顧青云的嫡親小舅子簡瑜今年剛好六歲，已經(jīng)開蒙兩年，正是調(diào)皮搗蛋的時候，之前簡薇就說過他在家禍害花草的豐功偉績。

    剛才走進(jìn)來時，顧青云還真的注意到了，簡家院子的花草被人扯掉折斷不少。

    不過現(xiàn)在看他一本正經(jīng)逗弄小石頭的模樣，又覺得他還是很懂事的，看不出有什么頑皮樣。

    仔細(xì)觀察，簡志遠(yuǎn)還是和四年前一樣，方氏都能看出比以前老一點，他好像一點也沒變。顧青云只覺得歲月對他還是很厚愛的，身材沒有走樣，依然是一派穩(wěn)重溫和的風(fēng)度。

    顧青云暗嘆了口氣，轉(zhuǎn)向正襟危坐的簡瓊，他已經(jīng)是十六歲、半大不小的人了，去年剛成為童生，院試的時候沒通過。

    大家寒暄幾句，方氏就迫不及待地問起京城的事。

    顧青云一一細(xì)說，時不時的，小石頭還補充一兩句，童言童語的，逗得大家忍不住笑起來。

    說完簡薇的事后，方氏對著顧青云說道：“小石頭長得和你真像?！?/br>
    顧青云點點頭，有一種詭異的自豪感：自己的兒子長得像自己不是很正常的嗎？

    “有你和薇兒在我爹娘身邊照顧，我就放心多了?！狈绞蠂@了口氣，眼神復(fù)雜地看著顧青云，想到父親信中無意中對他流露出來的贊賞，心里又是高興又有些酸溜溜的。

    “岳母放心，我會照顧好外公和外婆的?！鳖櫱嘣凄嵵爻兄Z?？梢哉f沒有方仁霄就沒有現(xiàn)在的自己，一路從舉人到進(jìn)士，他知道有個好老師是多么重要。沒有方仁霄的精心教導(dǎo)，哪有他這樣的“少年進(jìn)士”？也許他會是那種要考一輩子的老秀才吧。

    簡志遠(yuǎn)卻是一笑，對著方氏道：“如果娘子想到京城和爹娘一起住，那咱們就一起去吧?！?/br>
    方氏微微一愣，隨即反應(yīng)過來，搖頭道：“不好，夫君你還要在林山縣做教諭。”同床共枕這么多年，又是一起長大的，她心里是知道的，丈夫更喜歡在林山縣，他教書教得很順利，很受學(xué)生愛戴，不想再去京城的。

    顧青云沒有發(fā)表意見，只靜靜聽著。

    之后顧青云就和簡志遠(yuǎn)到書房去下棋，一邊聊得這些年林山縣發(fā)生的變化。

    小石頭被簡瑜和簡瓊帶到院子里玩去了，有簡瓊和顧三元在，他還是很放心的。簡瓊都這么大了，還是和小時候一樣，說話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雖然迂腐了點，但看個小孩還是可以的。

    這次顧青云的棋藝比前幾年進(jìn)步多了，起碼輸?shù)貌荒敲磻K。說實話，他對下棋沒有多大的興趣，方仁霄剛開始還老是找他下棋，后來見他棋藝進(jìn)步不大，就說他腦子不開竅，腦袋朽木不可雕，以后寧愿找簡薇和連氏下，都不愿意找他玩。

    顧青云覺得自己很無辜，他本來就不喜歡下棋，而且花在讀書上的時間多了，分到其他地方的時間就少，更何況他還有話本要寫，琴藝和畫畫要學(xué)，哪有這么多時間和精力去看棋譜、學(xué)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