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一起吃飯，讓兒子們回來吧。”顧青云笑道，伸伸懶腰，自己一定要保重身體，活得長久才好。

    一天半后，他們終于回到了林山縣的桃江碼頭。

    等來碼頭打短工的村里人認(rèn)出自己后，一下子，似乎整個碼頭都轟動了。

    “這是咱們林溪村的顧老爺，這可是天上的文曲星，在京城做官！”

    “哦，我知道了，就是那個顧老爺！”有人恍然大悟。

    ……

    這邊，有林溪村的人幫忙扛行李，顧青云等人都很輕松。

    “李二哥，你還在碼頭這里干？”顧青云看了一眼簡薇他們，見他們被下人們圍在中間就放下心來，他自己則被人群簇?fù)碇白?，見人群都是同村的人，就開始挨個詢問。

    李二見顧青云跟自己說話，激動得臉都漲紅了，他只覺得身上的扁擔(dān)一點(diǎn)都不重，定了定神，忙回答：“這水稻還沒熟透，就趁著農(nóng)忙前來掙點(diǎn)錢?！?/br>
    “李三伯還好嗎？”顧青云問起他爹。

    “我爹還精神著哩，一頓能造下兩碗飯！”李二笑得嘴都咧得老大。

    顧青云點(diǎn)點(diǎn)頭，李三伯年紀(jì)和自家爺爺差不多，既然他都那么健康，那自家爺爺生活條件更好，肯定能活得更長。

    于是，一路就在顧青云和大家的閑聊中度過，還沒等他走到二叔的店鋪，早就有機(jī)靈的人跑去通知了。

    “青云??！你可終于回來了！”遠(yuǎn)遠(yuǎn)地，就傳來了李氏熟悉的聲音。

    顧青云精神一震，就看到前面二叔一家人快步走來，趕來迎接自己了。

    好吧，每次自己回家鄉(xiāng)，都像明星一樣，總能得到人們的熱情接待。顧青云不得不感嘆，難怪這么多人想當(dāng)官。

    比起三年前，顧二河和李氏的形象變了一些，顧青云就看到李氏的頭上、耳朵和手上都帶有首飾，雖說只是銀飾，可看他們的衣著打扮，明顯生活水平有了顯著提高。

    這個顧青云知道，他們在信中已經(jīng)說過，這幾年家里的店鋪生意很好。

    周圍店鋪的人都在對著自己一行人竊竊私語，跟看珍稀動物一樣，顧青云心急回家，不打算在這里停留，所幸顧三元辦事得力，加上大家都知道他的作風(fēng)，很快就找來三輛牛車，直接送他們回村。

    顧二河直接把店子關(guān)閉，讓伙計回家，他們跟著回林溪村。

    簡薇坐在牛車?yán)锔袊@道：“二嬸像變了一個人似的，真是不敢置信。”

    “人總會變的?！鳖櫱嘣撇灰詾橐猓瑓s想起剛才短暫接觸的二弟和三弟，兩人還沒考上秀才，看到他很是心虛的樣子，眼神躲躲閃閃。

    難道他們做了什么對不起自己的事，否則怎么會是那個模樣？不管如何，自己回家后一定要問問。

    第126章 激動

    不過看不出二叔二嬸的表情有什么不對, 顧青云沒再多想，離家越近, 他就越激動, 幾乎是坐立難安。

    他看了看懷里熟睡的小魚兒，對簡薇說道：“剛才就在縣城，差點(diǎn)就可以見到岳父岳母了, 你多年未見，我……”后面的顧青云不好意思說，滿是歉意。不過這就是規(guī)矩，不管如何，都是要先回顧家。

    簡薇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她搖搖頭：“遲些天總能見到我爹娘的?！?/br>
    一路無話，不到一個時辰, 他們終于回到了林溪村。

    一家人見面自是無比親熱和激動, 尤其是老陳氏和小陳氏，感情豐富，抱著顧青云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感染得周圍的女人都跟著掉眼淚。

    這坑爹的交通條件！顧青云安撫他奶奶和娘親, 想到如果朝廷的海船速度能再次提升就好了，以后自己回來就能縮短時間。

    等大家擦干眼淚, 發(fā)泄積累的情緒后, 這才開始洗臉擦面，有空聊天。

    此時村里的其他人早就識趣地離開，連大爺爺他們一家也走了, 打算今晚再來吃飯。

    一旁的小石頭和小魚兒早就被顧大河帶到院子玩，主要是剛才屋里一堆人哭可把他們嚇壞了，尤其是其中還有他們爹娘在哭。

    現(xiàn)在老陳氏一停止流淚，就想起小重孫，忙用嘶啞的聲音問道：“兩個孩子去哪了？”

    簡薇用手帕擦擦眼睛，柔聲回道：“和公公在外面玩呢?！痹捯魟偮?，外面果然傳來小魚兒嘎嘎嘎的笑聲。

    小孩子的笑聲最是天真無邪，讓人忍不住想跟著微笑。聽到這個，堂屋內(nèi)的眾人情緒都舒緩下來。

    顧青云暗自嘀咕：他爹只是匆匆看了自己一眼，就馬上去哄著兩個兒子了，看來有了孫子，兒子的地位就得下降。

    這時，大家才開始述說這三年的情況，雖說經(jīng)常通信，可很多事情都只能在信上說個大概，沒有現(xiàn)在面對面交流詳細(xì)，更何況有些事情還不好在信上說。

    “謙竹那孩子比你回來早一個多月，他早說你快要回來探親，我們這是在家里盼了又盼，之前每天都派人去碼頭等，你爹每次去縣城都會到碼頭等到傍晚才回來，后來你一直不回，家里忙，就不等了?！崩详愂险Z氣帶著埋怨，握住顧青云的手卻是緊緊的，看著自己的大孫子怎么看都覺得看不夠。

    顧青云語氣帶著歉意，笑道：“這不是正好撞上三年一次的會試嗎？翰林院和這個有關(guān)，我要跟著忙，劉大人就讓我推遲一些日子再回。像子茗，他就只能在我后面回了?！彼墒强恐约骸耙徽睃S粱”的身份才讓方子茗答應(yīng)自己先請假的。

    他仔細(xì)看著家人，發(fā)現(xiàn)顧季山和老陳氏看起來和三年前相比只是老了一點(diǎn)，精神還算好。至于他爹娘，總感覺更老一些，尤其是他娘，看著他幾乎是不想眨眼，那頭發(fā)都白了許多，樣子讓他看了心酸。

    毫無疑問，這么多人中他還是對爹娘的感情最為深厚。這時候，顧青云就覺得自己還不如有一個弟弟呢，起碼自己遠(yuǎn)在外地，家中還有個兒子陪著爹娘。這不是現(xiàn)代，男女都一樣，女方隨時可以回娘家。在古代，女兒嫁了人就是人家的人，回來一趟不容易。

    也就是他們家，顧家比姐夫家強(qiáng)勢，大姐和二姐回來的次數(shù)比其他人頻繁，可到底不能經(jīng)常陪伴。

    自己小時候的想法太過于自私了。顧青云心里突然閃過這個念頭。

    “這是正事，那可不能含糊，這是給皇帝老子做事，一定要認(rèn)真?！币宦犝f是這個原因，顧季山就開口了。

    剛才他都找不到說話的地。

    氣氛更加舒緩，顧青云看向顧二叔，再看了一眼一直正襟危坐的顧青平和顧青安，笑道：“去年有封信說二弟已經(jīng)找到媳婦了，二叔，二弟打算什么時候成親？”

    顧二河一聽，看起來憨厚的臉上頓時露出笑容，連牙齒都露出來了，道：“你二弟不爭氣，本來想著等考中秀才再議親，可他上次沒考中，今年八月還有一次，我就想著看看他這次能不能中，如果能中的話就等考中秀才再說?？蛇@次的姑娘實(shí)在是適合，是你二弟同窗的meimei，你二嬸去看了，是好姑娘，這才想著先定下來。至于成親，現(xiàn)在先不急，等過了八月再看，免得你二弟分心。這小兔崽子不爭氣，明明家里不缺錢，可他就是不上進(jìn)，這都十九歲的人了，又沒有一技之長，不讀書能干啥？只能一直讀下去了?！?/br>
    這話一說，顧青云就看到顧青平的頭越來越低，一旁的顧青安則對他尷尬一笑，低聲道：“大哥，我去找小石頭玩?！闭f完就沒等大家反應(yīng)過來，一溜煙就跑出去了。

    “這臭小子，我還沒說到他，他怎么就走了？”顧二河見他家小兒子這么不爭氣，恨恨地說了一句。

    李氏終于找到自己說話的機(jī)會了，剛才她只能和簡薇小聲閑聊，此時見顧二河罵自己兒子，忙插嘴道：“平平他未來的媳婦我見過，是個大方的好姑娘，是縣城龐舉人家的姑娘，龐舉人以前是咱們縣的教諭?！?/br>
    看來，李氏對自己未來的大兒媳是滿意的，要不然臉上的笑容不會這么大。

    龐教諭？顧青云對他還有印象，以前他還是童生時到縣學(xué)讀書，當(dāng)時他和趙文軒拿著縣令的推薦信找到他入學(xué)。有一年新皇登基，有恩科，會試錄取名額增加，記得他當(dāng)時還和小伙伴們討論過龐教諭為了此次機(jī)會辭職，直接上京趕考去了。

    就是因?yàn)辇嫿讨I辭職，這才輪到他的岳父簡志遠(yuǎn)接任。

    他記得龐舉人是個官迷來著，一邊想著升官，一邊想著考進(jìn)士。他是本地人，龐家在本地也有一定的影響力，和自家一樣，都是靠龐舉人撐起來的。沒想到世事這么奇妙，他家兒子竟然和二弟是同窗，現(xiàn)在兩家竟然要結(jié)成親家了。

    這事顧青云早就知道，他爹在信中說過。

    話說，不知道是不是為了寫信的緣故，他爹的文化水平越來越高，以前還找大爺爺幫寫，從前年開始，就是他爹親自上陣，雖說書法水平拙劣，但起碼能把字寫清楚。當(dāng)然，偶爾還有幾個錯別字。

    習(xí)慣使然，對著小石頭的描紅批改習(xí)慣了，顧青云每次都想著回信讓他爹改正，后來想想這是他爹，怕他惱羞成怒，就不敢太過于直接。不過每次都會不著痕跡地把正確的寫法融入信中，不知道他爹能不能領(lǐng)悟？

    想到這里，顧青云看著他爹空空的位置，再聽到院子里傳來小石頭和小魚兒的尖叫聲，心里酸溜溜地想著：他爹到底是看重孫子，這么久都沒進(jìn)來和自己說話。

    真是的，有了孫子兒子就忘到腦后了。

    “那就好，以后二嬸就等著享福了。”簡薇微笑地回答。

    怕顧青云和簡薇他們太累，這場談話沒有說太久，大家只是說了幾件事，老陳氏就親自跑去廚房盯著飯菜了。

    熱水已經(jīng)燒好，顧青云他們想去洗漱，此時已是傍晚，如今正是六月份，正是炎熱的時候，他們出了一身臭汗，剛剛大家情緒太過于激動就沒在意，此時冷靜下來，老陳氏和小陳氏趕緊趕著他們?nèi)ハ词恕?/br>
    一出堂屋，進(jìn)入他們大房的院子，就看到小魚兒已經(jīng)脫得光溜溜地在太陽底下洗澡了，此刻他坐在一個大大的木盆里，玩著一只木頭做的撥浪鼓，正咯咯咯地直笑。

    為他洗澡的正是顧大河，旁邊站著拿著棉布巾和衣服的小滿。

    瞧他爹耐心哄孫子的樣！顧青云看不慣，這也太嬌慣小魚兒，他爹就差給小魚兒當(dāng)馬騎了。

    小魚兒抬眼一望，見是顧青云和簡薇，臉上的笑容就更大了，樂呵呵的，他尖叫一聲，白嫩嫩的小身子站了起來，激動地叫道：“爹爹，娘親！”

    顧青云朝他揮揮手，沉聲道：“爺爺給你洗澡，你乖點(diǎn)，不要鬧?！?/br>
    小魚兒疑惑地歪著頭看著他爹，直覺他爹的情緒有點(diǎn)不好，就坐下來，猛地點(diǎn)頭，用一口小奶音回道：“小魚兒乖乖?！?/br>
    “栓子，小魚兒多聽話啊，你不要說他?！鳖櫞蠛踊仡^看了顧青云一眼，再看看他小孫子，覺得心里非常滿足。

    這是他朝思暮想的孫子啊，長得這么像兒子小時候，還這么乖巧，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夠！

    看著兒子萌萌的模樣，顧青云的心頓時化了，剛才的一點(diǎn)小情緒頓時不翼而飛，讓簡薇自己回房先去洗澡后，他直接走過去，蹲下來問：“爹，小石頭呢？”小家伙剛才在牛車上還打瞌睡，沒想到一下車就生龍活虎了。

    “剛才你們都在哭，可把他們給嚇壞了，幸好他們肯跟我出來，要不然還得繼續(xù)哭哩?！鳖櫞蠛幼屑?xì)看了顧青云一會，笑道，“你們父子三個長得都像，一看就知道是父子?，F(xiàn)在小石頭和安安去澡房洗澡了?！?/br>
    顧青云想起三年前的夏天，小石頭下午老是去河里游泳的事實(shí)，笑道：“也就現(xiàn)在剛回來還陌生，等過幾天就玩野了，到時連洗澡都不愿意回。”

    林溪村夏天的天氣濕熱，傍晚在河里洗澡實(shí)在是舒服，水溫不低，溫?zé)釡責(zé)岬模萌绾⒆觽兊脑?，可以泡在水里?/br>
    他這么一說，顧大河也想起當(dāng)年的事，臉上的笑意就不自覺地露出來，皺紋很是顯眼，讓顧青云心里又是一酸。

    他爹今年已經(jīng)四十八歲了，時間過得真快，真是歲月催人老。

    “那倒是，小石頭竟然還記得家里，他剛才還惦記著明天要到河里游泳?！?/br>
    “老師在京郊有個莊子，每年夏季，京城太熱的時候，我們都去莊子上住幾天，他經(jīng)常在河里游泳，這不就是上癮了？”

    ……

    父子倆閑聊著，小魚兒見爹爹在身邊，比起熟悉的小滿，當(dāng)然還是爹爹在最安心了，尤其是自己最喜歡洗澡了，更是玩得不亦樂乎，嘴里說著童言稚語，和小鴨子說得很是熱鬧。

    顧青云低聲問起顧青平和顧青安的事，提出自己的疑問。

    “心虛？”顧大河很是奇怪，不解地?fù)u頭，“他們都很乖巧，沒見他們在縣城惹出什么事來?！彼?jīng)常到到縣城，雖說不用他去賣咸雞蛋和收租，可他有空了還是親自去，順便了解縣城有什么新鮮事發(fā)生。偶爾還能知道哪里有良田要賣，只要地方合適，價格適中，他就會買下來。

    現(xiàn)在他們家已經(jīng)有兩百五十畝地，雖說其中一些是中等田和旱地，但比起前朝他們家最輝煌的兩百畝地，現(xiàn)在可是光宗耀祖，就是死后下去見到老祖宗都不怕。

    事實(shí)上，顧大河覺得自己有栓子這個兒子在，已經(jīng)心滿意足。自己這一個兒子，可頂?shù)蒙蟿e人七八個，這是貴精不貴多。村里以前暗自嘲笑自己人丁單薄、差點(diǎn)絕戶的人現(xiàn)在哪個不羨慕自己？

    唯一不好的一點(diǎn)是兒子離自己家太遠(yuǎn)了。

    晚上，一家人吃過飯，怕影響顧青云等人休息，顧伯山他們很快就回家了，準(zhǔn)備第二天有空再聊。

    “爹，你說你和娘想跟我們到京城？”晚上哄睡兒子們后，顧青云出來上茅房見他爹娘房里的燈還亮著，就知道他們還在等自己去找他們。

    下午有爺爺奶奶在，還是得顧著他們，和爹娘不能說太多話。

    令顧青云高興的是，大家對于小陳氏的敇誥是羨慕和高興居多，就是二嬸也只是酸溜溜地說了幾句，轉(zhuǎn)而就抓著二弟和三弟耳提面命，讓他們好好讀書。

    經(jīng)過他仔細(xì)觀察，老陳氏和小陳氏之間沒有起嫌隙，他娘對奶奶還是一樣忍讓，兩人比他小時候相處得更為融洽。

    他最振奮的是，他娘在奶奶面前能挺起腰桿，不像以前，總需要捧著他奶奶，順著他奶奶說話，雖說現(xiàn)在也是忍讓居多，可給他的感覺就是不一樣。

    此時聽顧大河這么一說，顧青云興奮極了：“爹，娘，當(dāng)然可以！我求之不得！”

    顧大河和小陳氏見顧青云這么表態(tài)，心里甜滋滋的，畢竟兒子歡迎自己嘛。

    “是啊，今天你不是說回來時和別人順路，船票不要多少錢？我和你娘就想著到時跟你們一起去，住個一年半載的，到時有順風(fēng)船，我們才回來?！?/br>
    小陳氏貪婪地看著顧青云的一舉一動，見狀就接著說：“這兩年你爺奶也常說起這話，說家里有你二叔在，他們身體還健朗，現(xiàn)在有兩個孫子了，我們作為爺爺奶奶的總要去哄哄，不能老是麻煩你老師他們?！彪m說有下人，可下人哪有自己的親爺爺親奶奶細(xì)心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