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好了，我高興極了，快下來?！鳖櫱嘣颇樕下冻鱿矏偟男θ?。

    顧永辰從善如流地滑下來，兩人一起往內(nèi)院走去，中途顧青云說道：“你哥哥說得對，接下來這段時間你不要放松，還有殿試要考，已經(jīng)走到九十九步，就差最后一步了。不求你能往前多少名，起碼要保持這個名次。考完殿試，你想不想進入翰林院？”

    “爹爹，您放心，我心中有數(shù)的?！鳖櫽莱嚼櫱嘣频氖直?，滿懷期待，“我肯定會進入翰林院，子承父業(yè)，到時我就可以和哥哥一起上值了?！?/br>
    “你哥哥準(zhǔn)備外放，估摸著你也不能和他一起?！鳖櫱嘣仆嘎兑粋€消息。

    “哥哥要外放？”顧永辰頗為驚訝，“我還以為他會等到兩年后?！敝耙驗轭櫦旧胶屠详愂系氖拢ツ觐櫽懒煎e過了機會。

    官員一般是三年調(diào)動一次，其他時候想調(diào)動，除非有空缺。

    “早一點出去也好?！鳖櫱嘣茖Υ耸琴澇傻模夥诺墓賳T升官總是有優(yōu)勢的，而且顧永良還年輕，他不想讓兒子窩在京城，外放出去辦點實事也不錯。

    京城是好，繁華，生活水平便利，可是想立功也不容易，只能按部就班攢資歷，很容易消磨人的銳氣。

    再說了，顧永辰這一次考中進士，父子三人擠在一起到底不好，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哦，那就沒辦法了?！鳖櫽莱接行┦?/br>
    那邊，顧永良回到自己的院子，剛一進門就看到寧瑤笑著迎上來。

    “辰哥兒真是爭氣，今天長輩們可是高興得緊，太外公和爺爺大中午的就喝起酒來了。還有，結(jié)果一出來，我家大嫂就派人送來一份厚禮，那邊肯定也高興壞了?！睂幀幠樕鲜茄陲棽蛔〉南惨?，她幫顧永良脫下官服，“我大哥名次是沒有辰哥兒好，但我大哥挺高興的，一個勁地說多虧了咱爹給他輔導(dǎo)功課，說是受益匪淺。”

    “主要是大舅兄自己努力，我爹只是起個指點作用。”顧永良搖搖頭，“對了，太外公和爺爺喝的是什么酒？”

    “家里釀的葡萄酒。”寧瑤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除了這種酒，其他人怎么還敢把白酒或黃酒給他們？”

    話是如此，她心里還是暖洋洋的。再一次感嘆爹娘把她嫁進顧家是做對了。顧家的家風(fēng)極好，父慈子孝，家風(fēng)清正。她夫君年紀(jì)輕輕就能對老人關(guān)懷備至，時常關(guān)注老人的身體。

    有時候她覺得他們寧家對長輩的關(guān)心還是流于表面的，看似早晚請安，其實期間不缺少含沙射影，每次請安都要打起精神來，不敢說錯一句話。

    在顧家規(guī)矩沒有那么嚴(yán)格，但氣氛極好，讓她覺得心里舒服。

    只是真不愧是讀書人家，考個進士都比他們寧家容易，在她看來，似乎猶如吃飯喝水般簡單。

    從家公到夫君兄弟，都是二十出頭就考上了，這讓已經(jīng)三十幾歲的大哥情何以堪？

    顧永良一想也是，又見院子里靜悄悄的，就忍不住問道：“兒子呢？”往常這個時候他不是在隔壁方家玩耍，就是在前院玩游戲。

    寧瑤給他系上玉佩的手一頓，半晌才回道：“今天他玩了大半天，功課落下了，太外公讓他去補回。”心里其實有點不是滋味，孩子還不到六歲呢。而且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她覺得破例一下也無妨。

    “也好，每天的功課完成后才能玩耍，這樣才能玩得安心。我和弟弟小時候都是這么過來的，等養(yǎng)成習(xí)慣就好。”顧永良不覺得有什么，“他明年六歲，爹的意思是讓他到皇家學(xué)院入學(xué)，兒子不是天才，要想成功得付出更大努力才行?！?/br>
    寧瑤默然。那萬一夫君外放，兒子豈不是要留在京城？那自己呢？

    接下來的時間里，顧家賓客盈門，送上門的帖子差點用籮筐都裝不下。

    顧青云看著那一個個小孩，頭疼之下只能借口顧永辰要準(zhǔn)備殿試，這才暫時清靜下來。

    到了殿試那一天，上完早朝，顧青云等文武大臣在皇帝的帶領(lǐng)下到永和殿觀看貢士們考試。

    去年的不算，今年這批進士才是新皇登基后第一任天子門生，難怪他興致勃勃。

    顧青云第一時間搜索兒子的身影，看到他正在聚精會神答題，心里松了口氣。

    看兒子的模樣，殿試題目沒有難倒他。

    果然，結(jié)果出來后，眾人大都和會試的排名相差無幾，顧永辰則排在第九名，二甲第六名。

    顧家大喜。

    第266章 討論

    顧永辰考中進士是件大喜事, 但顧家沒有大辦，主要是接下來還有館選, 這關(guān)系到他能不能進入翰林院。還有, 下個月就是他和盧家二姑娘的婚期，到時大小登科，雙喜臨門也是一樣的, 場面還能更加盛大。

    不過顧永辰他們這一科的進士跨馬游街時倒是發(fā)生了一件趣事。

    當(dāng)初殿試結(jié)果出來，封家大郎從會試的第三名往上升為榜眼，探花則是被會試排名第十的歐縝摘取，這算是大大的逆襲，還是以顏值取勝。

    沒辦法, 當(dāng)時顧青云在場，當(dāng)排名前十的新科進士進殿時, 歐縝站在他們中間簡直是個發(fā)光體, 讓人一眼就看到他的花容月貌，可謂是顯眼至極。

    顧青云平時覺得自己小兒子長得也不錯啊，只一和歐縝站在一塊兒，還是顯得稍微普通了點。所幸他經(jīng)受過謝長亭的沖擊, 歐縝比起巔峰時期的好友顏值還是稍有不如。

    新皇似乎很喜歡歐縝，十分果斷地把他點為探花。

    事后證明新皇的決斷是正確的, 起碼這一次的跨馬游街引起了圍觀群眾的熱情歡呼, 尤其是針對歐縝，少女們的尖叫聲簡直可以刺破蒼穹。

    相對應(yīng)的，攔著圍觀人群的御林軍就遭了大罪, 衣冠不整是小事，更有甚者差點被不滿的人群撓花臉，動手的人還不分男女。

    “爹爹，那些人真是太瘋狂了，恨不得把歐縝的衣服給扒下來。”顧永辰頂著滿頭的簪花，又捧著一堆荷包回來，一邊整理自己的衣裳一邊心有余悸地說道，“幸虧我只是一般好看，不是特別好看?！?/br>
    陳橋是中年大叔，他的衣服還是穿得整整齊齊的，頭上簪的花不多，他皮膚黝黑，年紀(jì)大了，一路上平平靜靜的，但此時他臉上的喜悅和興奮還沒有消散，笑道：“這大概是我這輩子最風(fēng)光的時候了，有一次足矣?！?/br>
    跨馬游街是天底下讀書人最大的夢想，想想自己也能有這么一天，他已經(jīng)心滿意足了。

    顧青云看著他笑，又見他背部都濕了，趕緊說道：“表哥，這一大早忙到現(xiàn)在，肚子肯定餓了，你還是先去換衣裳，之后填飽肚子再說。”

    “是餓了，其實中午宮里還是給咱們端來饅頭和羊rou湯，只是我過于緊張，最后到底有沒有吃進肚子我也忘記了。”陳橋摸摸腦袋，自嘲般笑笑。

    眾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偎依在顧青云腿邊的顧傳恪也跟著咧開小嘴，露出一口細(xì)白的牙齒。

    顧青云摸摸他的腦袋，蹲下來問他：“今天有沒有覺得二叔騎在馬上很威風(fēng)？”

    “威風(fēng)，我以后也要考中進士，也要戴花騎大馬?！鳖檪縻”牬笱劬?，臉頰微微鼓起，一本正經(jīng)地拍拍小胸脯，神情很是堅定。

    “不錯，有志氣?！眲偺と朐洪T的顧永良和寧瑤相攜而至，他看了一眼顧永辰，有些遺憾地說道，“你叔叔這不算什么，想當(dāng)初爹爹中狀元時那才叫威風(fēng)，今天狀元的風(fēng)頭都被歐縝給搶了?！笨上М?dāng)年他金榜題名時，妻子和孩子都在老家，沒有看到他的英姿，嗯，這是一個遺憾。

    寧瑤使勁地抿嘴，但臉上還是露出了明顯的笑意。

    顧永辰聽到這里就不好比較了，他是知道實情的，只是頗為遺憾地說道：“如果這一科沒有歐縝，說不定我還能成為探花呢，畢竟這科進士中排在前十的算來算去還是我最年輕。”

    “沒有如果，不用說什么酸話，要不然你就該怪自己長得不好，或者怪我和你娘沒有把你生得好看？”顧青云揉揉他的腦袋，見陳橋離開了，就催促道，“出了一身臭汗，趕緊去換衣服?！笔〉么龝腥撅L(fēng)寒。

    “爹爹，你就會冤枉我，我可從來沒說過不滿意自己的長相。”顧永辰嘟囔道，“算了，我還是回房養(yǎng)精蓄銳吧，明天早上還有一場蹴鞠賽要比，我們這一隊一定要贏才行?！?/br>
    夏朝立國五十余年，相比二十幾年前顧青云中進士時乏味的慶祝活動，現(xiàn)在的新科進士為了慶祝及第，可謂花樣繁多，其中舉行幾場蹴鞠比賽是肯定的，也十分引人矚目。主要是蹴鞠是上至皇帝大臣，下至平民百姓都喜愛的一項運動，大家對此很是捧場。

    而且時人覺得球風(fēng)如人品，人品好不好、身體好不好通過一場蹴鞠賽大概可以看出來，到時肯定有許多大臣會去現(xiàn)場看。

    顧青云身為鴻臚寺的主官，他同樣會到場觀察。雖說分配官職是吏部的事，可事先還是會和他通通氣，起碼他會比進士本人早知道個一兩天，做到心中有數(shù)。當(dāng)然，實在對新科進士不滿的話，還是通過一些手段把對方推掉的。

    顧青云以前從翰林院出來能進入戶部，還是當(dāng)時的戶部尚書為他說了一句好話，當(dāng)然，肯定也有方仁霄的努力。

    顧永辰知道這一點，自然對此無比重視。

    *

    蹴鞠比賽后，顧永辰開始為館選努力，等考試結(jié)束，結(jié)果出來時，意料之中的，他順利進入翰林院，成為一名新出爐的庶吉士。這下子，兄弟倆都在翰林院工作了。

    說實話，兩代人在里面待過，加上有孔繁忠在，翰林院的門門道道他們顧家已經(jīng)足夠熟悉，顧青云是不怎么擔(dān)心小兒子的。

    倒是外面?zhèn)鞒隽恕耙婚T三進士，父子皆翰林”的佳話，顧家成才率之高簡直令世人震驚。只是大家早已暗暗把顧家從頭到尾扒了一遍，還是沒查出是什么原因?qū)е逻@一切的。

    天資聰穎？讀書人家不缺乏天才。

    刻苦勤奮？那些貧寒學(xué)子的刻苦程度令人動容，稱得上是頭懸梁錐刺股，顧家人是刻苦努力了，可他們玩的時間也沒少，這一點顧永良兄弟倆的同窗可以證明。

    難不成是方仁霄或顧青云有特殊的教育手段？想一想顧青云和方子茗，又想想顧永良和顧永辰，還有正在老家進行科考的方瑞……眾人恍然大悟，似乎找到了答案。

    一時之間，想讓方仁霄收徒的人不要太多，就連皇家書院也送上邀請函，更別提那些在野的書院了。

    方仁霄終于體會到顧青云前不久的窘迫了，他苦笑道：“這一個個的上門，老夫如今都不敢踏足棋院了，那里也不能幸免，連一幫老伙計都在追問老夫有什么秘訣。秘訣？這是什么？”

    他表示不懂，“老夫生平就兩個學(xué)生，你和薇兒他爹，阿茗算半個，你們這么出息老夫高興還來不及，如今左思右想，還是沒能琢磨出個什么秘訣來，都是按部就班教學(xué)，答疑解惑，老夫會的，其他人都會?！卑?，說真話都沒人信。

    方仁霄頭疼，連自己最愛的釣魚活動也暫時放下了，因為他總能偶遇一幫帶著重孫或?qū)O子來的老人，煩不勝煩。

    “別擔(dān)心，這只是一時的，您只管說是孩子們自己知道努力讀書，從小培養(yǎng)他們良好的學(xué)習(xí)習(xí)慣和自主學(xué)習(xí)習(xí)慣即可?！鳖櫱嘣频故峭Φǖ?，顧永辰殿試前他經(jīng)歷過這一遭，有經(jīng)驗，“其實主要是培養(yǎng)孩子們主動學(xué)習(xí)的意識。如今大家是望子成龍，恨不得孩子們個個頭懸梁錐刺股，時時捧著書看，久而久之，孩子可能就會厭煩?！?/br>
    方仁霄若有所思，手指輕敲著梨花木桌面。

    顧青云給他斟茶，見老師難得聽得如此認(rèn)真，頓時談興大起：“主動學(xué)習(xí)，孩子就不會只等著師長傳授，他們會主動思考，認(rèn)為學(xué)習(xí)是一種樂趣，是一種增加自身學(xué)識和認(rèn)識世界的一個過程，化被動為主動，這是一項長期引導(dǎo)的結(jié)果，練武還有個程序漸進的過程呢，更別提考進士了?！?/br>
    “等等，良哥兒和辰哥兒小時候你是這樣教的？”方仁霄突然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話語。

    顧青云一頓，隨即嘿嘿一笑，凝眉思考，過了半晌才說道：“大概是吧，我當(dāng)時是有這個意識，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注意培養(yǎng)他們學(xué)習(xí)的興趣。他們兩個就算犯錯我也很少罵，從不提他們聰明，夸他們都是說勤奮而不是聰明導(dǎo)致他們學(xué)業(yè)長進。再者，還有私塾和皇家書院在，那里的小伙伴多，有人陪著，孩子們學(xué)習(xí)爭先恐后，這也是一種促進。這種學(xué)習(xí)的氛圍還是很重要的，所以世人皆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最優(yōu)秀的書院和夫子門下?！?/br>
    “應(yīng)該還有更關(guān)鍵的?！狈饺氏鲞€是覺得這些話不全對。

    “那我就不知道了。”顧青云攤攤手，“要不是良哥兒和辰哥兒考中進士，我也不會自吹自擂?！背晒o敵，只要你成功了，那你的經(jīng)歷和經(jīng)驗就是一種成功學(xué)，這是世人對成功者的迷信。但顧青云覺得，所謂的成功是一種必然，還是一種偶然。

    如果不是如今政治清明，科考在最大程度上保證公平公正，那顧永良他們還會考中進士嗎？誰也不知道。

    “什么叫自吹自擂？咱們良哥兒和辰哥兒就算考不中進士也能在另一方面有所作為，他們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書呆子?！狈饺氏龅闪怂谎郏@話他就不愛聽了，自家孩子就是那么優(yōu)秀。

    顧青云一聽也對，不說大兒子那筆好字，單是小兒子高超的蹴鞠技藝就可以養(yǎng)活他自己了，沒中進士前就在長安街上有了不小的名聲。

    “也許是因為……”后面的話方仁霄沒說出口，但他左思右想，認(rèn)為弟子以身作則的作風(fēng)也很重要，這是耳濡目染，言傳身教。

    青云這孩子經(jīng)常手不釋卷，孩子們從小看在眼里，還沒長大就模仿得似模似樣。而且他發(fā)現(xiàn)青云對孩子的性格塑造非?？粗?，一發(fā)現(xiàn)孩子有不對的苗頭就如臨大敵，總會想法設(shè)法糾正回來，還能狠下心。

    呼，不能想了，一想就讓他忍不住想起重外孫們從小挨打過的鞭子，還有那紅腫的小屁股。

    這場談話不了了之，對于方仁霄開玩笑般提議他寫一本有關(guān)于教育的書籍，顧青云是驚訝的：“不好，萬一這是個別現(xiàn)象呢？以后子孫不肖，我寫出來的書豈不是最大的諷刺？”他忙搖頭。

    方仁霄挑挑眉：“子孫不肖是以后的事，教育孩子這方面的書籍古來有之，你不是第一個，怕什么?！鼻嘣平?jīng)常寫些東西，連今年米價多少都寫上，聽薇兒說還寫了幾大箱的東西，所以多寫一點有什么不好？

    “再看吧?！鳖櫱嘣朴行┬膭樱皇窍氲筋檪縻?，他又按捺下來。

    兩人的談話暫時告一段落，接下來顧家開始全力準(zhǔn)備顧永辰的婚事。

    至于從貧寒的農(nóng)家到夏朝頗負(fù)盛名的書香之家，顧青云用了多久？四十五年。

    回想起剛穿越時家中窘迫的情景，再對比如今的花團錦簇，顧青云都有些恍惚，更別提顧大河和小陳氏了。

    第267章 猜測

    顧大河和小陳氏看完顧永辰跨馬游街的情景, 大受震動。

    街道兩旁的民眾那熱情的舉動，新科進士們春風(fēng)得意的模樣, 整體狂熱的氣氛讓他們同樣深陷其中。尤其是過后家中不斷有人上門送拜帖的情景, 更讓他們明白顧家如今的地位。

    顧大河對著顧青云感嘆道：“想想你們小時候，再想想現(xiàn)在，我是做夢都沒想到咱們家能有這么一天！”

    顧青云笑了笑, 道：“爹，娘，這只是暫時的，等過了這一陣，大家就冷靜下來了。”他沒有說什么“人無千日好, 花無百日紅”之類的話語，就目前來看, 三四十年內(nèi), 只要他們家不作死，不摻和不該做的事，最多是在冷衙門混日子，不會出什么事的。

    “栓子小時候有個游方道士來村里, 說咱家祖墳上冒青煙，還是官帽形狀的, 娘看他說得太準(zhǔn)了！”小陳氏拉著顧青云的手, 笑瞇瞇說道，“要是再見到他，定要好好感謝一番?！币荒樀尿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