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睿聽得“用孩子當(dāng)祭品”幾個字的時候，腦子轟然炸開，難道自己在甬道里反復(fù)唱童謠的聲音，就是被當(dāng)做祭品的孩子？

    杭睿感覺得出這個人也很為難，這一刻杭睿仿佛和這個神巫大人感同身受，焦躁不安，擔(dān)心與憂慮，讓杭睿覺得自己心里也沉甸甸的。

    但時間僅剩下一天，唯一的解決辦法就只能說服那條龍答應(yīng)留下。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來打擾您了?！?/br>
    杭睿心都提到嗓子眼了，如果他開口有人能聽見的話，他一定會想盡辦法讓這條龍答應(yīng)。但杭睿同時也覺得很奇怪，為什么這個人不直接和這條龍說，如果不答應(yīng)會有的后果呢？

    “您還是不愿意答應(yīng)嗎？”

    杭睿隨著視角看見那條高高在上的龍，閉著眼睛，連一點反應(yīng)都沒有。

    “看來您確實不喜歡這個人間?！?/br>
    杭?；秀钡目匆娔菞l被凍在冰里的龍，似乎動了一下。

    “我沒有強(qiáng)迫您聽命于我的能力，您如果不愿意答應(yīng)守護(hù)這個人世間，我也迫您不得……也許，這就是命數(shù)了吧?！?/br>
    信什么命數(shù)啊！再試著爭取??！不能眼睜睜看著那些孩子送命??！你不是神巫嗎？想想別的辦法?。?/br>
    杭睿急得快要哭出來，想到村子里那些圍繞在身邊的孩子們，沒來由的就想起了小時候依偎在院長mama身邊的自己，不擅長交朋友的自己，全身心的信任和喜愛院長mama。杭睿從那些小孩子的臉上看得出來，他們也是真心喜歡和信任這位神巫大人。

    然而如今卻可能要用他們?nèi)ギ?dāng)祭品，杭睿感覺到心里竄出來一份失落與絕望，仿佛自己整個人都失去了勇氣。

    作者有話要說：　　這條龍，眼熟不？

    ☆、第57章 057 就說這龍只有三歲吧！

    這個人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那條龍依然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杭睿感覺到視線轉(zhuǎn)了一下, 知道這個人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 慢慢邁著腳步, 一步步沿著小溪邊往村子里走, 看樣子是選擇了放棄。

    即使不會有人聽見，杭睿也著急得放聲大喊：“為什么不再試試呢？再試試說不定它就答應(yīng)了！為了那些孩子們, 再試試??！”

    “因為, 它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愿意守護(hù)這個人間了。”

    杭睿愣了，意識到是這個人可能是在跟自己講話之后, 杭睿那些還沒喊出來的話, 就這樣哽在了喉頭。

    “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我能感覺到你身上有一股強(qiáng)大的神力。”

    神力？

    杭睿想，自己一個凡人哪兒有什么神力？如果非要說有, 那只可能是應(yīng)宸給的那根金線帶來的了。

    那人隨意在溪邊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動作溫柔，語氣也輕柔，像是自言自語一般說：“你給我的感覺很親切，像是似曾相識?！?/br>
    其實杭睿也有同樣的感覺, 不過杭睿發(fā)現(xiàn)這個幻境跟之前壁畫幻境很不同，那時候自己是以旁人的角度去看那些碰不到的幻覺，而現(xiàn)在卻是一個主視覺角度，就像是玩vr游戲那樣，附身在了這個人身上。

    即便知道這個人是個神巫, 應(yīng)該有一些不同于常人的能力，杭睿還是覺得有些魔幻，自己跟他不是一個時代的人，只不過是千年后的一縷意識，這個人是怎么感知到很多年后的自己呢？還是說這不過是一段記憶，跟過去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你……打算放棄了嗎？”杭睿問出口才想起來自己不過幻境中的看客，并沒有什么資格插手這件事，或者說即使是插手也沒有什么用處，但還是忍不住想勸勸，“再試試看或許會有希望呢？”

    這個人搖了搖頭，說：“七日前，當(dāng)應(yīng)龍忽然掉落到這里的時候，我也以為看到了希望。”

    “應(yīng)龍？”杭睿不解的問，“應(yīng)龍跟青龍什么的有區(qū)別嗎？”

    “有鱗為蛟龍，有角為虬龍，有翼為應(yīng)龍。這位就是開天辟地依賴性，獨一無二的應(yīng)龍?！?/br>
    杭睿覺得，這龍聽起來就很厲害的感覺，于是他問：“既然它這么厲害，為什么還會被困在這個冰山里呢？”

    “自從它當(dāng)年幫助皇帝戰(zhàn)勝蚩尤之后，就一直徘徊在人間，直到前不久它忽然跑上了昆侖山，找到了住在昆侖山的冰龍打了一架。應(yīng)龍再厲害也不是那條冰龍的對手，冰龍為了懲罰它，就將它凍在了冰山里，讓它好好反省?！?/br>
    “……是因為它生性好戰(zhàn)所以才去找冰龍打架的嗎？”杭睿覺得這條龍怕是只有三歲吧，不然怎么會無緣無故找人，哦不，找龍打架呢？

    “其實是有原因的。冰龍是集天地靈氣而生，屬于天上而不屬于人間。不同于本就從凡間騰飛而出的應(yīng)龍，應(yīng)龍從一出世就被賦予了守護(hù)人間的職責(zé)。其實這么多年，它也為了人間立下了不少功勞，只是當(dāng)它看到什么都不用做卻享受著人間供奉的冰龍時，就生出了嫉妒之心，氣不過就去找冰龍打架，所以才有了這般懲罰?！?/br>
    就說這龍只有三歲吧！

    不過仔細(xì)想想，杭睿也能理解了，同樣是龍，有的龍可以躺著享福，而它卻就得任勞任怨，換做是凡人也不會高興吧？

    “那還有別的方法嗎？至少不能用孩子去當(dāng)祭品啊！”

    那人沉默了一陣，嘆了口氣說：“其實這些年我們生活在這里，一直都非常太平安穩(wěn)，從我接任神巫后，也只是每年進(jìn)行春秋祭豐收的儀式而已，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王上會執(zhí)意要舉行禮天地四方的祈福儀式。”

    杭睿聽到了關(guān)鍵字，立刻問：“是要用到六種玉器的那個儀式嗎？”

    “原來你也知道？”這人驚訝了一下，感嘆道，“果然不是一般人。”

    杭睿有些不好意思，其實是因為應(yīng)宸說了，自己才知道的而已。

    “這個儀式能保這片土地長久太平，風(fēng)調(diào)雨順。但想要催動這個儀式，就必須送上很多祭品?？墒沁@個儀式對于我們部落來說，并不是一定要舉行的，因為我們一直都生活得非常安穩(wěn)，并沒有必須跟天地四方祈愿的必要?！?/br>
    杭睿覺得這其中有些古怪，忍不住問：“你跟你們王上的關(guān)系好嗎？”

    “我們……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蹦侨藝@了口氣，“我從小跟著神巫經(jīng)常與他的父親和他碰面，我們小時候是經(jīng)常玩在一起的。只是后來，他的父親和上一任神巫相繼故去之后，我們各自接過自己的責(zé)任。在那之后，我們的關(guān)系就開始漸漸疏遠(yuǎn)了?！?/br>
    杭睿想起在甬道里的時候宋明謙說的話，心里也有了猜測，好好的關(guān)系突然改變了，要么是這個人有所隱瞞，對自己說了謊，要么就是他的能力出眾，獲得了更多人心，功高震主影響到了皇權(quán)的權(quán)威，在這樣淳樸的部落社會里，像神巫這種可與天地神靈對話的角色，在人民心中的地位也是非常崇高的，甚至不會低于王者。

    就好像村子里那些給這位神巫行禮的村民，和那些圍繞在膝邊的孩子們，這種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敬與喜愛，難免就會讓最高統(tǒng)治者心生嫉妒。

    “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王上故意的？”

    杭睿大膽的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試想一下，如果神巫的儀式要用到小孩子當(dāng)祭品，即便淳樸村民們相信這是天命所向不會反抗，但難保心里還是會生出一絲怨恨和畏懼，從而選擇遠(yuǎn)離這個人。

    這或許就是掌權(quán)者的權(quán)衡與制約。

    那個人似乎愣了一下才說：“不會的，我相信他心里是以族人為重的，他不會只因為想要對付我而做錯事的。”

    聽到這人這么說，杭睿就不再繼續(xù)這個話題，他不想成為挑撥朋友關(guān)系的人，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該想想怎么解眼前的困局，雖然杭睿知道自己可以跟這個人對話，并不是真的回到過去，也不可能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改變了已經(jīng)發(fā)生的那些事，但杭睿還是想努力試試看。

    “所以接下來你打算怎么辦？說服不了應(yīng)龍幫你，又不想聽從王上的命令，你要怎么辦？”

    視線一轉(zhuǎn)，杭睿感覺到這個人站起了身，聽見這個人說了一句：“其實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的……只要……”

    只要什么？

    杭睿沒有聽見后半句說了什么，就感覺到眼前的畫面又變了。

    “神巫大人！您看看這地里的稻谷，一夜之間全部枯萎了?！?/br>
    “神巫大人，村外的溪水枯竭了！”

    “村里的井也沒有水了！”

    “是我們得罪了神靈嗎？是神靈要降罪于我們嗎？”

    杭睿隨著這個人的視角，看見那些淳樸的村民不約而同的朝著遠(yuǎn)處的雪山跪了下來，不停的說：“求神靈寬恕我們，求神靈保佑我們?！?/br>
    這個人轉(zhuǎn)身朝著王所在的地方走去，堅定的對王說：“我去神山上看看，是否出了什么問題，那條溪水從來沒斷流過，一定是出了什么問題?！?/br>
    王漫不經(jīng)心的說：“神山從來只有你們神巫才能去，我也不好找人與你同去了?！?/br>
    “……我自己去便可?！?/br>
    杭睿隨著這個人一起上了神山，杭睿心想既然是一夜之間突然發(fā)生的事情，那么就排除了人為的可能，怕是有什么邪祟在作亂。

    原本該有潺潺溪水流過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條蜿蜒曲折的水道，水道中的圓潤的石塊上也變得干燥發(fā)白。

    等順著一條崎嶇的小路走到已經(jīng)沒有植被的半山腰時，杭睿從這個人的視線看見了一片白茫茫的雪景。

    “山頂?shù)谋笤緫?yīng)該從這里流入小溪之中，但現(xiàn)在……這里卻全部被凍了起來?！?/br>
    杭睿從這個人的身上，感覺到了四周的刺骨冷風(fēng)，沒有穩(wěn)定的取水裝置，遇上這種突然間驟變的天氣就失去了水源，這對于這個時代的人來說，應(yīng)了那句“靠天吃飯”。

    “那怎么辦？”杭睿覺得自己的聲音都被凍得有些發(fā)顫，“不然鑿點冰回去化水？”

    “村民們相信只要踏進(jìn)這座山就會受到神靈的懲罰，除了歷代神巫，再沒有別的人上來過。即便我來回不停的取水，也無法澆灌所有的田地。”

    從山腳到這里要走多長一段路杭睿是知道的，如果真讓這位神巫大人來回取冰，怕是沒兩趟就得倒在這山上。同樣杭睿也明白，這個時代人們的信仰就是看不見摸不到的神靈與天地，想讓他們冒著得罪神靈的后果上山，也是絕對不可能的。

    這可真是進(jìn)退維谷了。

    “那就真的只有祈求老天爺趕緊升溫，讓這些冰趕緊化水了。”

    “讓冰化成水？”那人想了一會兒，忽然開心起來，“困住應(yīng)龍的那座巨大冰山，可以先用它來解決問題！”

    作者有話要說：　　端午節(jié)快樂！

    ☆、第58章 058 你準(zhǔn)備放出那條龍？

    “你準(zhǔn)備放出那條龍？”杭睿問道，“他答應(yīng)你的條件了？”

    “沒有?！边@個人沉默了一陣, 繼而堅定的說, “田里的糧食對村民而言是最重要的, 不管是這季的收成還是下年的播種, 都至關(guān)重要。決不能有任何閃失, 我不能眼睜睜看著田地干涸，我的職責(zé)就是守護(hù)這個部落, 無論如何都要試一試?！?/br>
    這個道理杭睿也明白, 民以食為天，如果沒有吃的爆發(fā)饑荒, 就會引出很多問題, 比如瘟疫，比如戰(zhàn)亂。

    只是剛下走下神山，杭睿就看到前面站著好幾個村民, 看起來應(yīng)該在這里等了很長一段時間了。

    “神巫大人您回來了！”

    “你們在這里等我，是村子里出什么事了嗎？”

    “王上讓我們來接您回去準(zhǔn)備祭祀天地的儀式。”

    “我什么時候說要祭祀天地了？”

    “可是王上已經(jīng)吩咐我們準(zhǔn)備好了東西……”

    “他……我跟你們先回去再說。”

    “原來你早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

    杭睿順著神巫的視線，看見了放在石桌上的六種顏色不同形狀各異的玉器，顯然是有備而來，杭睿感覺到了神巫心里一陣陣發(fā)冷。

    “蒼璧、黃琮、青圭、赤璋、白琥、玄璜……”神巫自嘲般的笑了一下, “我還以為你不會……看來是我天真了……”

    “保護(hù)這個部族和子民是我的職責(zé)，神巫難道覺得有什么問題嗎？”

    “不……”神巫喉頭哽了一下，然后躬身行禮，“敬遵王命，待我去準(zhǔn)備一下?！?/br>
    “靈止……”

    這是一個讓神巫自己都感覺到陌生的名字, 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人叫過這個名字了，只是如今聽起來，感覺不到一絲親切。

    “王上還有什么吩咐嗎？”

    “……沒有，你……去好好準(zhǔn)備吧?！?/br>
    “是，請王上放心?！?/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