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蘭芝：……

    莫瑋：哈哈哈哈哈哈……（杠鈴般的笑聲）

    ☆、第十二章

    莫瑋邁步要進，風(fēng)一諾一把拉住了他，淡淡道：“血腥味。”

    莫瑋剛想說：你又不識狗，鼻子哪有這么靈？可下一刻他對風(fēng)一諾的鼻子只剩佩服了，只見門內(nèi)潺潺流出一條血色的小溪，蜿蜒而出直到二人腳底。

    莫瑋心下一緊，“啪”的一聲推開門，快步進到院子里，赫然發(fā)現(xiàn)侍女們都橫七豎八的倒在院子里。她們眼珠突出，眼眶青紫，面上俱是驚懼之色。十一二歲的侍女頭皮全被揭下，腦袋上一個碗口大的血窟窿，露出血淋淋的腦袋內(nèi)部。

    這等恐怖至極的死狀，縱然莫瑋和風(fēng)一諾在戰(zhàn)場廝殺多年仍是覺得驚心動魄，心寒發(fā)冷。莫瑋倒退幾步出了屋子，只覺腦袋里有一根弦突突亂跳，心里止不住的惡心。

    當(dāng)日遼軍屠城血染邊城，幾萬百姓血流成河。當(dāng)時整座城也如拂柳苑這般寂靜，百姓們的尸體鋪滿了城中的大小街道。軍士們見了無一不駭然驚懼卻也因此激起了他們殺敵報仇的愛國之心 。

    莫瑋當(dāng)日也恨極了遼人，但他也知道他們?yōu)楹螝⑷?。遼軍固然和這些百姓無仇，但他們殺人原因是可知的：非我族類，必殺之。

    可現(xiàn)在為何殺人？柳婥為何不見？為何殺人的手法如此殘忍陰毒？他看到那些平日里鮮活的生命一個個躺在冰涼涼的地上，有些腦袋上還被開了一個血窟窿，雙眼圓睜，足見死不瞑目。

    莫瑋對柳婥的印象很是模糊，他只記得她是個婉約溫柔的姑娘。他來她這兒多數(shù)是為了掩人耳目，每一次他們倆都是分房而睡，除此之外他實在是記不得什么了。

    這樣的一個人，怎么就在一天之間變成了jian細(xì)殺人魔？

    莫瑋越想頭越痛，風(fēng)一諾細(xì)細(xì)的勘察了一番，回頭看見莫瑋手扶門框大口喘著粗氣，忙暗道不好，怕他迷了心智，右手急出點住莫瑋睡xue，莫瑋軟軟滑倒，當(dāng)即沉沉睡去。

    風(fēng)一諾嘆口氣，將莫瑋負(fù)于背上，慢慢的走向莫瑋的院子，半路碰見了王蘭芝。原來王蘭芝被風(fēng)一諾言語激走后覺得還是不放心歐陽婉，是以她又折了回去，看歐陽婉睡的安穩(wěn)，這才放心。誰想回去的路上竟然看見風(fēng)一諾背著莫瑋這般稀奇的景致。

    她快步走近這才發(fā)現(xiàn)莫瑋被風(fēng)一諾背在背上，臉色疲憊，她輕聲問道：“他怎么了？”

    “累了?！憋L(fēng)一諾一邊說一邊腳下加緊，王蘭芝見他面色嚴(yán)肅，不敢再多說什么。她向后一看不禁愕然，只見風(fēng)一諾走過的地方留下一串串的血腳印。她知事情必定不簡單，當(dāng)下便默默跟著風(fēng)一諾回到了莫瑋的院子。

    等風(fēng)一諾安頓好莫瑋，王蘭芝問：“怎么回事？”

    風(fēng)一諾當(dāng)下便把他們倆懷疑柳婥去她那里看到的情景形容了一遍。王蘭芝心想：哪里有那么駭人，等一會兒我一定要去看看。

    風(fēng)一諾見她眼珠轉(zhuǎn)動，就知道她一會兒肯定是要去拂柳苑，他手指磨著茶杯口，對她道：“你知道嗎，柳婥是南疆人?！?/br>
    王蘭芝眼睛瞪大道：“啊，真的？”

    風(fēng)一諾點頭，他心中盤算，面上卻與平常一般道：“嗯，剛才我去看見好多蟲子在啃那些死去侍女身上的腐rou。”

    王蘭芝打了一個冷戰(zhàn)顫聲問道：“真……真的？”

    風(fēng)一諾斜睨了她一眼道：“我騙你作甚？”

    王蘭芝想起那日和王蘭晴一起叫做阿奴的男人和他那只全身花毛恐怖異常的大蜘蛛，瞬間覺得自己好似渾身也長滿了斑斕的毛色。

    王蘭芝情不自禁的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冷颼颼的，她決定還是不去了。風(fēng)一諾偷瞄了她一眼，見她神色，知她不會去了。他端起杯子借喝茶掩蓋自己的笑臉。

    莫瑋第二天醒來心思已然回轉(zhuǎn)，他自覺無礙，便照常上朝去了。

    *  *  *  *  *

    明月苑中。

    風(fēng)一諾的法子果然好用。第二天歐陽婉悠悠轉(zhuǎn)醒，她聲音嘶啞道：“水?！?/br>
    今天是翠綠當(dāng)班，也不知她怎么了只是怔怔的坐在那，絲毫沒理會歐陽婉的呼喚。正趕上這時王蘭芝來探望歐陽婉，她進門看見歐陽婉正奮力的起身要從床上下來，忙過去問：“你別動，你想要什么？”

    歐陽婉的聲音很小，近乎于空氣破音道：“水?！币残姨澩跆m芝是練武之人，耳聰目明，要是一般人估計也很難聽見。

    王蘭芝給歐陽婉倒了水，喂她喝下。歐陽婉連喝了兩大碗誰這才又躺下沉沉睡了。

    王蘭芝回頭狠狠瞪了翠綠一眼沉著臉道：“你跟我出來。”

    翠綠面色陰沉，和往日大不相同，顯然是極不高興，但她還是和王蘭芝出來了。王蘭芝走到院內(nèi)，猛地一回身只聽得“啪”的一聲脆響，再看翠綠的面頰立刻高高腫起五個紅色的手指印。

    翠綠聲音尖利道：“你敢打我！”聲音尖利，透著無限的怨毒和憤恨，好似厲鬼索命一般。

    院子里的眾人聽見翠綠的聲音無不心頭發(fā)涼，即使這是白天大家也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但眾人再驚訝也不及王蘭芝，她看著翠綠的眼睛變成了全黑色，一絲白眼仁都沒有，幽深的詭異。她覺得似乎自己的靈魂都要被翠綠用眼睛吸走了。她心中大叫不妙，忙向后退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一步也挪動不了。

    此時只有王蘭芝一人面對著翠綠，其余眾人都只能看見翠綠的背影。翠綠黑色的瞳孔猶如磁石般吸引著王蘭芝，王蘭芝從開始的抵抗到后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翠綠。眾人正覺怪異，突見王蘭芝渾身抽搐，緊接著向后栽倒，暈了過去。

    跟著王蘭芝來的丫鬟忙將她送回了自己的院子，倚紅呵斥翠綠道：“你怎么能這般折辱側(cè)妃娘娘。”卻只見翠綠臉色慘白，滿頭冷汗涔涔而落，兩眼一翻，也暈倒在地。倚紅上前查看，見翠綠臉頰已變成紫黑色，她忙叫小丫頭抬了她回房。

    這場鬧劇是莫瑋回來后知道的。他先去王蘭芝的院子，進門見他一向不慌不忙的師兄呆坐在椅子上，愣愣的出神。莫瑋本存了調(diào)笑的心思，見風(fēng)一諾這般容色也不敢再取笑他，問道：“蘭芝怎么樣了？”

    風(fēng)一諾道：“醒了。”

    莫瑋喜道：“醒了是好事??？”可他又看看風(fēng)一諾的臉色，怎么也感覺不到是王蘭芝醒了的樣子。

    風(fēng)一諾見他面有疑色，手扶額嘆氣道：“你自己去看看吧。”

    莫瑋進到屋里，小丫鬟正給她喂水，見他來退到一邊。莫瑋走到床邊笑瞇瞇的道：“不愧是我手下的兵，好的這般快。”

    王蘭芝木木的看了他一眼，道：“是?！?/br>
    莫瑋被嚇了一跳：這絕不是王蘭芝！莫瑋沒再說話，他又仔細(xì)的看了看王蘭芝，見她面部僵硬，好像是木偶一般，心中大惑不解的同時也明白了風(fēng)一諾那挫敗的表情。

    王蘭芝不對勁。

    他吩咐丫鬟照顧好王蘭芝，出來看見風(fēng)一諾依舊是那個姿勢坐在那。莫瑋道：“她這是怎么了？”

    風(fēng)一諾收回?fù)卧陬~頭上的手淡淡道：“去歐陽婉的院子。”

    兩人到了歐陽婉的院子，倚紅正等著莫瑋，當(dāng)下將經(jīng)過說了。這邊莫瑋剛點頭，風(fēng)一諾已經(jīng)如同一陣風(fēng)一般沖進了翠綠的屋子。但是下一秒他又出來了，以手掩口鼻，臉部扭曲。

    過了好一會兒，風(fēng)一諾對莫瑋道：“你進去?！?/br>
    莫瑋道：“為什么？”

    風(fēng)一諾皺眉道：“你不識鼻子不靈嘛?！?/br>
    莫瑋：“……”

    風(fēng)一諾拿出一團金線道：“喏，把這個系在她手腕脈搏處?！?/br>
    莫瑋看著在陽光下金閃閃的絲線，想：師兄果然是個奇才。連這傳說中的懸絲診脈都會了。

    莫瑋邁步走進翠綠的屋子，即使他鼻子不好使也被這股惡心的味道熏得差點兒跑出去。心中暗罵：倒霉真倒霉，碰上這么個師兄。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尸體腐爛和清新草木混合的味道，莫瑋用袍袖掩住口鼻向里看去。見翠綠躺在床上，渾身好似脫力一般，臉色白到透明，右臉頰高高腫起已呈紫黑色，不用說這時王蘭芝的杰作了。

    他看了半天什么也沒看出來，外面風(fēng)一諾催到：“快些?！?/br>
    莫瑋不能說話心中暗罵了句：風(fēng)烏龜，平日里你慢慢騰騰的，現(xiàn)在倒是知道催起人來了。

    莫瑋將金線系在翠綠的手腕之上，見金線微顫，知風(fēng)一諾已經(jīng)開始診脈了。他快步走了出去，大口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這才覺得胸口的濁氣散盡。

    他側(cè)頭見風(fēng)一諾的眉頭擰成個大疙瘩，神態(tài)嚴(yán)肅。過了約莫兩盞茶的時間風(fēng)一諾手一手那金線自動收了回來。

    風(fēng)一諾自言自語道：“奇哉怪也?！闭f罷站起來在這院子來來回回的踱了許久。他抬頭見倚紅還在，問道：“這個丫鬟從來都不會武功？”

    倚紅想了想道：“是的?！?/br>
    風(fēng)一諾又道：“她原本是王府的人么？”

    倚紅道：“不是，她是王妃娘娘的陪嫁丫鬟?！?/br>
    風(fēng)一諾看了莫瑋一眼，意味深長的道：“領(lǐng)我去見你們王妃?！?/br>
    莫瑋聽了這話，心中頓生出一種遭人背叛之感。本來他這幾日見歐陽婉聰明機敏，心地善良，心中對她也存了幾分佩服和尊重，現(xiàn)下這幾分佩服尊重卻被倚紅這一句話打的煙消云散。

    翠綠是歐陽婉從宮中帶來的丫鬟，怎么會使這些古怪的法門？書中得知南疆人擅使蠱？偶然破了圣王布的陣？莫瑋啊莫瑋你怎么就完完全全的相信了歐陽家的女人呢？

    想起昨日見到的眾侍女慘死的樣子，莫瑋心里仿佛有一團火要噴將出來燒了這王府，燒死歐陽婉。想到此處，他不由得加快腳步超過風(fēng)一諾和倚紅走向明月苑。

    歐陽婉混混噩噩的又睡了許久，這會兒剛剛醒過來。小丫鬟們抬上一張小桌兒放在床上，廚房的人按照風(fēng)一諾的囑咐給歐陽婉做了幾樣清淡的小菜和稀粥。

    歐陽婉半靠在床邊正喝粥，思考著自己到底是怎么中的招，越想越覺得詭異可怕，她決定等身體好了她一定要再找?guī)妆娟P(guān)于南疆蠱術(shù)的書再讀讀。她心里還有些想去南疆看看，要知可怕的地方都是最能引起人的好奇心的。

    她剛吃完飯叫人撤走，外面人通傳：王爺?shù)健?/br>
    歐陽婉馬上下地，準(zhǔn)備迎接。歐陽婉不敢托大，莫瑋當(dāng)日將她從宮中抱出來為她解圍，那是他出自感激之心，自己還是知趣一些的好。

    莫瑋進來見她跪在那里臉色依然慘白虛弱，心中想到：哼這又是她的苦rou計，臉上一冷竟，沉聲對下人們道：“都給我滾。”

    眾人見他面如修羅，一個個早都嚇得抖如篩糠。一聽他要他們出去，都巴不得多生出一對翅膀來好飛出去，瞬間溜溜的都走個干凈。

    ☆、第十三章

    歐陽婉見莫瑋臉色不善，但不知出了什么事，只好低頭不語。莫瑋蹲下伸手抬起了她的臉，冷笑道：“好一個嬌弱的蛇蝎美人兒?！?/br>
    歐陽婉聽這話不對，依舊不語。

    莫瑋見她不言不語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心中怒火更勝道：“你這是什么樣子？難道我冤枉你了？”

    歐陽婉依舊沒抬頭，道：“臣妾不知道做錯了什么，望王爺明示?！?/br>
    “哦，是嗎？”莫瑋的大拇指在歐陽婉的下巴上來回摩挲，突然，他猛地使勁一按，歐陽婉疼得不由自主的一抖，莫瑋盯著她看了許久，忍氣道：“抬起頭來?！?/br>
    歐陽婉下巴被他按住，只能順從的抬起頭，眼睛不敢看他，還是向下看去，莫瑋怒喝道：“看著我！”

    歐陽婉被他一喝，只得抬起眼睛?？伤闹形?，不由自主的淚水上涌。莫瑋見她這一抬頭兩行清淚撲簌簌的落下，有的落在莫瑋的手心里，有的落在他的衣服上，guntang火熱。

    明明只是淚滴，莫瑋卻覺得卻好像能將他的手灼傷般guntang。

    莫瑋見這雙和他記憶中的阿璃幾乎一模一樣的眼睛，心中又恨又惱。他恨自己不能對這樣的歐陽婉狠心，惱她為何長了一雙和阿璃這般相似的眉眼，讓自己對著她的眼淚便沒了一半的脾氣。

    他心中對自己生氣，對歐陽婉大吼道：“哭什么！”

    歐陽婉本也沒想哭，可想到前幾日莫瑋好容易對她和顏悅色了些，她雖告訴自己不可多想，但心里那顆期待的種子還是悄悄的發(fā)了芽。她盼著莫瑋能對她好些，這樣她就又能找機會告訴他以前的事了，那樣他是不是又會想起荷花池畔的阿璃了呢？

    可他今天的所為卻是又將這小小的希望連根拔起，歐陽婉心里難過至極，淚水也變得不受控了。

    風(fēng)一諾和倚紅這時也到了。倚紅自是不敢多說什么，只是站在一邊。風(fēng)一諾見莫瑋神情暴虐，怕他一怒之下殺了歐陽婉，忙將他拉到一邊道：“師弟，你忘了師傅是怎么說的了？”

    臨風(fēng)道人曾教導(dǎo)二人：“為將者，固正天下之氣。然，殺氣太重。是以要克制自身不可暴虐。如對方已被俘，不再反抗。則應(yīng)以禮相待，切記不可枉殺。”

    對待敵人俘虜都是這般，對待旁人臨風(fēng)道人更是不許他們隨意欺辱。

    莫瑋聽了這話感覺好氣又好笑，他幾時想殺掉她了。他就是再生氣，理智也還是有的。再說，王蘭芝現(xiàn)在只是行動怪異，并無生命危險，要是將歐陽婉殺了，不是自斷線索么？

    他只是對自己生氣，以前沒見過歐陽婉倒也不覺怎樣，可現(xiàn)在他越來越對她狠不下心來！都怨她和阿璃那對極像的眉眼，才讓自己變得這般奇怪！

    莫瑋坐到一邊，索性不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