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jié)
雖然他很高興沈青葉主動來找他, 但兩人如今終究還沒成婚, 沈青葉這般舉動還是很不妥的,若被人追究,輕浮、不知羞的帽子很容易就扣到沈青葉頭上。 沈青葉自然看出了陸澹眼里的意思。 想起剛剛門外遇到錢大虎的遭遇, 眼圈兒頓時紅了。 “怎么了?”一見她這般模樣, 陸澹不由蹙眉。 陸澹擰著眉, 沉聲道:“是不是又有人找你麻煩了?” 沈青葉咬著唇不說話,頭卻低下了。 陸澹眼冒怒火, “是誰?告訴我。是不是云霓?她又欺負(fù)你了?!” 沈青葉微微驚訝, 正想說不是,轉(zhuǎn)念一想,頭卻更低了,嘴里低低地說著:“不、不是郡主,郡主脾氣大, 如今我又與你訂了婚, 她心里不痛快也是正常的,平日里一些小麻煩,我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忍忍……也就過去了?!?/br> “啪!”陸澹猛地一拍書案, 眼里怒火更熾,“忍什么?她云霓憑什么讓你忍?你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她便是金尊玉貴的郡主,也不能這樣折辱于你?!?/br> 說罷, 眼里又閃過一抹痛色,“我原本……還念著幼時情分……罷了,她既不領(lǐng)情,我也不必念舊?!彼裆珴u漸堅決起來,似是做出什么決定。 青葉是他捧在手心里的小人兒,她比自己小了將近十歲,年紀(jì)小,為人卻聰慧善良識大體,只因出身而不得處處忍讓,但她忍得,他卻忍不得,他陸澹認(rèn)定的女人,便容不得旁人折辱,哪怕是青梅竹馬的云霓,也不行。 沈青葉低著頭,心里卻在回想著上一世這時候發(fā)生的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一世她重生成了沈青葉而不是沈七月,許多事情都變了,比如渠家那個渠瑩沒有嫁給文郡王,比如紅巾軍起義比前世推后了半年,又比如,這時候的云霓還沒有被送去和親,而是依舊蹦跶…… 云霓依舊如上一世那般可惡,哪怕她變成了沈青葉,依舊處處刁難于她,甚至因為她卑微的庶女身份,這一世她所受的刁難比上一世有過之而無不及,若說上一世她對云霓的恨只有三分,這一世便有了十分。 因此,即便這次與云霓無關(guān),既然陸澹自己提到云霓,她自然也不會放過上眼藥的機會。 腦子里轉(zhuǎn)著這些念頭,她也沒忘了初始的目的,伸手拉住陸澹,溫聲安慰著他。 “……你別生氣了,這次,真的不是因為郡主?!?/br> 陸澹擰眉,有些心疼她的善良和傻氣,“到這時候了你還為她說話,不是因為她是因為什么?” 沈青葉搖頭,“真的,真的不是郡主。只是……方才在外面,一位將軍見我來找你,以為我是……那些不知檢點的女子。”她聲音越來越低,想起方才那粗人的話,仍舊委屈不已,聲音里便不由帶上了哭音。 若她還是沈七月,哪里用得著受這樣的屈辱?可她這一世是沈青葉,一個沒任何外物可依靠的卑微庶女,重生以來,她受了多少委屈,暗暗掉過多少淚,人前卻還要裝作懂事不計較的模樣,以維護那好不容易掙來的些許幸福。 就連面對陸?!笆浪卧@樣百般算計小心翼翼過,那時她雖長袖善舞為人圓滑,但在陸澹面前,卻一直是天真小女孩一般。而如今……她不再是沈七月,身份的巨大差異,使得她面對陸澹時的態(tài)度也不由復(fù)雜起來,再也不能像前世那般單純。 “我……我也不想讓人這般看待,只是,我這次真的是有正事來找你?!彼乜粗戝#K于說出今日的來意。 陸澹卻沒在意她口中的所謂“正事”。 一聽沈青葉說外面遇到的將軍,他便知是錢大虎,按沈青葉所說,錢大虎似乎說了什么不好聽的話折辱了她。 想起方才錢大虎那般粗人行徑,陸澹冷哼一聲。 “那人,你不必?fù)?dān)心。不過一個無腦莽夫罷了,以往跟著父親征戰(zhàn),憑著蠻勇立了些功勞,卻是個沒腦子的蠢貨,等……那些該收拾的收拾完了,若他不安安分分的,遲早也收拾了他?!?/br> 錢大虎這人悍勇是有,戰(zhàn)場上也是一員猛將,只是腦子實在太蠢,又不知變通,是以雖然陸臨滄將其倚為心腹,陸澹卻不怎么待見他。 更何況,如今他還侮辱了他的心上人。 沈青葉并不怎么關(guān)心錢大虎怎樣,但聽到陸澹這樣說,覺著他是為自己出氣,心里便好受不少,想起自己要說的“正事”,不由又將話題扯回來。 “我聽說,南方有紅巾賊叛逆,如今已經(jīng)攻陷了兩廣之地?”她做出憂心忡忡的模樣問道。 陸澹笑了:“這個你不用擔(dān)心,聽著唬人,其實不過是一時勢大罷了。這樣的叛軍我剿了不知多少,年初西北那個號稱手下有十萬兵馬的‘孟王’,不也是不堪一擊?” 沈青葉卻著急地?fù)u頭,“不,陸郎你不要輕敵,這個不一樣?!?/br> 陸澹笑,摸摸她的頭:“不,一樣的。” “放心,我知道你擔(dān)心什么。這股逆賊裝備精良,一舉便拿下兩廣之地,比孟王之流的確是強上許多,但——青葉,你要相信我?!?/br> 他看著沈青葉,眼里滿是自信的神采。 “你要相信,你的男人是頂天立地的英雄,戰(zhàn)場之上,我陸澹還從未怕過誰!”他傲然錚錚道。 沈青葉心臟急劇跳動,看著這個自傲卻又霸氣的男人,只覺得幸福極了。 是的,她看上的男人,是個頂天立地的英雄啊。 前世那羅閻王那般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雖然開始的確給陸澹造成一些麻煩,但最后不也敗在了陸澹手下么? 沈青葉便笑起來。 但即便如此,能讓陸澹少些麻煩也是好的。 如今京城的人對那羅閻王一無所知,但她卻是重生一次的人了,如今論對羅閻王的了解,全京城恐怕只有她最了解。雖然這一世紅巾軍造反推遲了半年,很多事情都改變了,但還是有很多東西可以借鑒的,比如紅巾軍高層領(lǐng)導(dǎo)的信息,比如紅巾軍在京中的窩點…… 有了她的幫助,陸澹必然能更順利地剿滅紅巾軍。 *** 半個時辰后,陸澹面帶驚喜,卻又有些驚疑不定地看著沈青葉。 “青葉……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沈青葉咬著唇,目光一轉(zhuǎn)不轉(zhuǎn)地看著陸澹:“陸郎,你相信我,原因我暫時不能告訴你,但我是為你好。” “相信我?!彼曇衾飵缀鯉Я似砬?。 陸澹心中還是有疑慮,但看著沈青葉這樣子,也就暫且壓下了心中的疑慮。 “我相信你?!彼f道。 沈青葉笑了。 “不過,”陸澹撫了撫沈青葉的頭發(fā),悠悠地道,“現(xiàn)在紅巾軍還不是最主要的?!?/br> 沈青葉疑惑地抬頭。 陸澹笑:“青葉,你是不是也覺得,父親被皇上敕令召回是被迫的?是無可奈何?” 難道不是?沈青葉瞪大了眼。 忽地,想起上一世局勢的發(fā)展,她猛然站起了身,“難道——?” 陸澹贊許地笑:“青葉,你明白了?” 沈青葉有些愣愣的。 “這次皇上之所以如此昏聵,連發(fā)數(shù)令要求父親班師回朝,一來確實是被那紅巾軍嚇破了膽,二來,卻是睿王一黨背后慫恿,想要借此讓皇帝對父親生隙,更甚至想要借此奪了父親的兵權(quán)。陳玄朗一心想取父親而代之,如今是覺得睿王鐵板釘釘?shù)貢^承大統(tǒng),所以一時都忍不住了吧?!?/br> “他們料準(zhǔn)了父親一心為國,必定不肯乖乖回朝,如此皇上便會怨恨父親;而等到父親入京,哼……想再回西北,卻是不那么容易了?!?/br> “這世上,好人總是被壞人拿捏,忠臣良將總是被jian佞陷害,睿王一黨不就是料定父親心系西北子民,怕大軍一調(diào)被胡人有機可趁,才有恃無恐逼他回京么?” “可……若我陸家不愿再做忠臣,或者不愿再做愚忠之臣呢?” “父親的確是一心為國,可若被逼到絕處,他也不是那愚忠之人?!?/br> 陸臨滄卻是為國為民的大將,以他的性格,無論如何都不會放下西北無數(shù)百姓,然而,陸澹卻沒有他父親那么純粹。只有把權(quán)利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才能更好的為國為民,而為了掌握權(quán)利,暫且犧牲一些民眾,也不是不可接受的。 便是西北之地暫時被胡人占領(lǐng),以后再奪回來便是了。 如今,先將睿王一黨打下才是正事。 *** 紅巾軍起義一月后,西北軍二十萬大軍在西北大將軍陸臨滄的帶領(lǐng)下班師回朝。 大軍行至距京城五十里處,皇帝便派了宦官前來宣旨,要求西北軍卸甲前行。 這舉動,擺明了皇帝根本不信任陸臨滄,說著讓他班師回朝回援京城,卻又防著他擁兵作亂。陸臨滄當(dāng)然也可以選擇不聽從,但他的家人,整個鎮(zhèn)國公府都在京城,只怕他這頭剛一反抗,那頭皇帝就能讓禁軍圍了鎮(zhèn)國公府。 皇帝如此作為,實在令人心寒。 陸臨滄紅了眼,西北軍也聞聲一片嘩然,然而宣旨太監(jiān)高高舉著圣旨,宛如尚方寶劍一般,垂在眾將士頭顱上方,令數(shù)萬將士不得不紛紛卸甲。 卸下盔甲武器的西北軍如同被拔了牙的老虎,仿佛再也沒有任何威脅。 然而,有些人卻忘了,老虎即便沒了牙齒,卻還有利爪。 西北軍卸甲后,當(dāng)日行軍三十里,夜晚在距京城二十里處駐扎。 深夜時分,京城忽地喊聲震天,人影火光四動。 夜色掩蓋下,本應(yīng)卸了甲的西北大軍卻又分出一股,上萬裝備精良的人馬深夜疾行,京城四處城門大開,上萬西北軍如虎入羊群,讓京城頃刻間換了天。 火光和哭喊聲持續(xù)了一夜,無數(shù)死尸從達(dá)官貴人們的府邸被拖出。 清晨,皇帝禪位太子的消息便傳遍了京城。 作者有話要說: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 ☆、第105章 8.01 大梁是有太子的。 當(dāng)今太子乃是元后所出, 作為皇帝嫡長子, 剛一落地便被封了太子, 不出意外的話,皇帝百年后太子即位,就是再應(yīng)當(dāng)不過的了。 然而偏偏出了意外。 太子剛剛滿月, 元后便因生產(chǎn)時失血虧損太多, 撒手離世, 如此太子便背上一個克母的名聲。待至太子逐漸長大,其荏弱的身體又成了皇帝不滿的理由。到太子成年, 身體卻絲毫沒有好轉(zhuǎn), 反而更加多病,一年里起碼有半年時間是躺在病床上,如此,就連朝中大部分朝臣,也都不看好太子即位了。 更何況, 一邊兒還有個皇四子睿王在一邊兒比著。 睿王是貴妃之子, 其外家是世家大族,在朝中根基深厚,對睿王多有襄助,而睿王本人也爭氣, 一表人才氣宇軒昂,單外表就甩了整日病歪歪的太子幾條街,且睿王自小聰慧,熟讀詩書, 時事國策對答如流,被數(shù)位大儒交口稱贊。到了成年,睿王娶了大將軍陳玄朗之女,而陳玄朗是除陸臨滄以外大梁武將第二人,且陳玄朗備受皇帝寵幸,這一點時陸臨滄也比不了的,如此一來,睿王在武官中便也有了極大的支持力量。 太子不僅自己比不過睿王,就連生的兒子也比不上。文郡王肖其父,且外表更加俊雅風(fēng)流,因此極得顏控的皇帝喜愛,而太孫卻是太子三十多歲才終于得的兒子,身體如其父一樣瘦弱,因為是晚來子,太子和太子妃都把他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平日里深居簡出簡直像個小姑娘,見了生人還靦腆。 由此,無論是睿王和太子的比拼,還是文郡王和太孫的比拼,太子一方都是落于下風(fēng)的。 更何況,皇帝的偏心從未遮掩過。 成年皇子封王后一般都要遷居封地,然而因為皇帝一句舍不得,睿王便一直待在京城,經(jīng)營數(shù)年,如今早已在京城布下盤根錯節(jié)的關(guān)系網(wǎng),可以說,朝中起碼有一半人是支持睿王即位的,剩下一半里,還有一半是不偏不倚保持觀望的中立黨,再一半才是支持太子的,而這些人支持太子,多半是因為太子嫡長子和太子的正統(tǒng)身份,若皇帝廢太子,這些人也不知還能剩下多少。 這兩年,朝中一直流傳著皇上要廢太子的傳言,尤其睿王已經(jīng)開始漸漸管理朝政,甚至代替皇帝批理奏折,皇上什么心思是個人都看得出來。 人人都以為太子沒救了。 然而,就是這個人人都不看好的太子,聯(lián)合鎮(zhèn)國公府,來了一出讓京城所有達(dá)官貴人都心驚膽寒的大洗牌。 皇帝禪位,睿王黨卻仍舊垂死掙扎,甚至有文官聯(lián)合幾位有名望的大儒,要求面見皇上,質(zhì)疑皇帝是受太子脅迫才被迫禪位。 然而,這些文官大儒甚至沒走出皇宮,就被渾身鐵血氣息的西北軍砍下頭顱。 不過幾日,皇帝癱瘓在床,無法言語的消息便傳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