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沈承宣在祖父靈堂上跟丫鬟廝混生下來的孩子，這已經(jīng)不是出身高低的問題，而是違逆了人倫孝道，她的出生，根本是被這世道所不容的。

    可是她也篤定，譚氏不會蠢地把這事兒捅出去，因為那樣的話最丟人的不是她沈青葉，而是譚氏的寶貝兒子沈承宣。

    所以雖然慌亂，沈青葉倒還是亂了陣腳。

    譚氏自然明白沈青葉在想什么。

    她冷笑兩聲，“呵呵，我看，你是忘了在廣州的那段日子了吧?！?/br>
    沈青葉猛然瞪大眼。

    譚氏嘲諷地彈了彈手，“你當(dāng)你那賤人娘說什么我就信什么？你以為我后來沒讓人查？你那賤人娘在廣州時給那孫義慶做外室，后來孫義慶死了，你跟你娘上京，路上沒了盤纏，你娘就cao起皮rou生意，連你也做起了‘清倌兒’……這些事兒，你當(dāng)真沒人知道？”

    譚氏笑盈盈地看著她，目光如毒蛇。

    沈青葉如墜冰窟。

    作者有話要說：　　雙更合一~明天終于不用補更啦，或許可以期待下加更？

    ☆、第138章 8.17

    沈青葉身上裹著狐裘, 那是陸澹在北地時親自獵的，皮毛厚密緊實, 冬天里穿上一件便暖暖地不懼嚴(yán)寒。

    然而此時沈青葉卻覺得全身發(fā)冷。

    思緒仿佛重新回到這一世那不堪的開始。

    廣州知府孫義慶被海匪被滅門, 被孫義慶養(yǎng)在外面的秦素素母女逃過一劫，然而沒了靠山, 母女倆生活難以為繼，勉強支撐三年多, 孫義慶留下的銀子快花光后, 秦素素便動了北上投奔伯府的念頭。

    可是, 在這交通落后的古代，對這對無錢無勢的母女來說, 從廣州到京城簡直就像南極到北極。一路乘車換船，沒過多久盤纏就花光，京城卻還遙不可及, 無奈之下, 秦素素只得cao起皮rou生意, 每到一處先找地方歇歇腳, 靠做暗娼賺些銀子再上路, 如此走走停停, 母女倆花了整整一年多時間, 才終于到達京城, 而在快要到京城那兩個月，為怕消息走漏，秦素素才停了皮rou生意, 一路省吃儉用蓬頭垢面地到了京城。

    沈青葉穿過來時，秦素素還在一路行一路做暗娼，而跟在秦素素身邊的她，自然也被當(dāng)作了雛/妓，只是秦素素想著真到了京城的話沈青葉就是伯府小姐了，萬萬不能失了清白，因此有那好玩弄小姑娘的客人想要沈青葉時，她都是盡力阻攔的，也說過沈青葉是清倌兒暫不賣身的話，若因此說沈青葉做過清倌兒，似乎也沒什么錯。

    那時候，剛剛穿越過來的沈青葉幾乎懵了，若不是秦素素護著她，說不定就真要失了清白，而等她回過神來，便自殘一般不吃東西，把自己弄得面黃肌瘦，讓人看了就沒興趣，再加上秦素素的保護，才終于清清白白地到了京城。

    對沈青葉來說，那是她有生以來最恥辱最黑暗的記憶，若不是譚氏提起，她幾乎就要忘記了。

    然而譚氏偏偏讓她想起來了。

    她手足發(fā)冷，像是被嚇傻了。

    見她這樣子，譚氏便得意了。

    “哼，小賤人，別以為我收拾不了你！你就是飛到天上，腳脖子也在我手里牢牢攥著，想拋開我們自己去過好日子？想得美！”

    她的神情得意又惡毒，全然沒有一絲身為祖母的慈愛，仿佛之前那三年里，沈青葉對她的討好尊敬，以及她后來的慈愛都是假的一般。

    只是因為無奈下沒有救沈承宣，便被她恨成這樣。

    沈青葉漸漸緩了過來，她看向譚氏，目光冰冷漠然。

    譚氏瞪眼：“看什么看！別以為我怕了你！反正如今我是光腳的不怕你這個穿鞋的，你若是還想順順當(dāng)當(dāng)?shù)丶薜芥?zhèn)國公府，就老老實實聽話！”

    沈青葉目光更加幽冷，卻順從地低下了頭，輕聲道：“葉兒知道錯了，祖母說的是?！?/br>
    譚氏便如那打了勝仗的大公雞般得意地笑了起來。

    ***

    沈家和鎮(zhèn)國公府這邊鬧騰時，朝堂形勢也在一直變化著。

    羅鈺先拿封爵貴族們開了刀，然后就是對前朝留下的文武百官修修補補，許多位置上換了人，但更多的位置卻還是原來的官員。只要沒什么確鑿的證據(jù)或大的惡名，大多數(shù)官員都還能保住頭頂烏紗。

    羅鈺這舉動讓文武百官不禁松了一口氣，同時也再次認(rèn)定，新帝是個性子寬厚仁和的。

    “他性子寬厚？”沈問秋挑眉笑。

    那些人只看到羅鈺殺的人少，卻沒看到如今紅巾軍可就駐扎在京城內(nèi)呢。

    “相比許多暴君，的確算得上寬厚了?！币松?。

    沈問秋點點頭，又道：“這么說也對。不過接下來，恐怕不會有多少人再認(rèn)為他寬厚了。”他笑地眼睛微咪，像狐貍。

    宜生微微遲疑，“你……真的跟他說了？”

    沈問秋點頭：“當(dāng)然?！?/br>
    宜生道：“其實……也沒必要，清者自清，只是流言而已，我不在乎，那流言便是再猖狂也無用。況且如今沈家人都這般了，沒心思造謠，流言自然會淡下去?！?/br>
    她說的是之前沈家人造謠她倚身紅巾軍將領(lǐng)，翻臉無情拋棄前夫的事。

    這幾天京城被新帝的動作弄地人心惶惶，而沈家自顧不暇，沒有心思繼續(xù)造謠傳謠，因此這幾天倒沒多少人關(guān)注這種流言了。

    沈問秋卻笑著搖頭。

    “如今是沒什么人談?wù)摿?，但只要以后你還正常交際，還與那些人接觸，他們心里總會想起那些流言，并且信以為真。流言會一時停歇，但不會斷絕，除非用更醒目更令人震驚的真相去代替它?！?/br>
    他看向宜生，表情認(rèn)真：“宜生，你不能凡事總想著不爭。你若不爭，就會被人推著后退。”

    宜生舒了一口氣。

    “你說地對?！?/br>
    “那便讓世人震驚吧?！?/br>
    她挺直背脊，像一面張開繃緊的帆，準(zhǔn)備迎接滔天的風(fēng)浪。

    朝堂上，新帝在清理舊臣，同樣也在封賞功臣。

    原本的紅巾軍將領(lǐng)們基本都被授予高低不等的武銜，紅巾軍中還有少量的文人軍師之類，則被安插到六部，填補那些被清理舊臣留下的空缺。

    這是實際的官職，除此之外，還有功勛爵位，公侯伯子男，新朝建立總要封爵，之前清理前朝的封爵也有為現(xiàn)在的封賞騰位置的意思。

    低級的爵位好說，就是封個百十個也不痛不癢。羅鈺果然也是先從低封起，原本紅巾軍中的小首領(lǐng)們大多都有了個虛封，雖然爵位不高，但總算是脫離了“泥腿子”的稱號，正式進入權(quán)貴階層。

    值得一提的是，受封的紅巾軍將領(lǐng)中有一位女子。

    瓊州人士李六娘，原為紅巾軍千夫長，因為屢立戰(zhàn)功，被賜縣侯爵。

    這個封賞一出，立馬震翻了一眾朝臣。

    縣侯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爵位，公侯伯子男下面才是縣侯，但即便如此，封一個女子為縣侯？這可真是聞所未聞。

    古往今來，女子的封號都是與男人捆綁在一起的，如皇帝的女兒可以封公主，王爺?shù)呐畠悍饪ぶ?，皇帝的女人封后封妃，大臣的妻子封孺人夫人安人等等……千變?nèi)f化，無非憑父、憑夫、憑子。

    女子的封號代表的并不是女子本人，而是她與有權(quán)勢的男人之間的關(guān)系。

    但現(xiàn)在，新帝卻直接將一個女子封爵了。

    朝中不禁議論紛紛，一些人義憤填膺，直斥皇帝胡鬧，封一女子為爵，實乃是擾亂綱常，牝雞司晨之舉，就算那李六娘有功，封賞些金銀財物不就得了，封個縣侯是怎么回事兒？

    這些人議論紛紛，甚至還有幾個老御史打算寫折子苦諫，不過，當(dāng)大家都見過這位李六娘，了解她的事跡后，反對的聲音卻忽然小了些。

    無他，只因這位李六娘打眼一看，簡直比男人還男人。

    身長七尺，身如圓柱，因為常年在外面帶兵打仗，一張臉風(fēng)吹日曬地比男人還糙，腰間掛著把二十公斤重的大刀，據(jù)說徒手就能把個成年男子小雞兒似的拎起來。

    這樣一個女子，起碼從外表上來看，真的是比許多男子勇武許多。

    許多原本對新帝封一個女子為縣侯的決定不滿的，在看到這位李六娘后就閉上了嘴。

    估計新帝就沒把這位李六娘當(dāng)成女人看吧。

    他們想著。

    于是，李六娘被封雖然引起不小的轟動，但卻沒鬧出什么大浪來，尤其在她那長相身材廣為人知后。當(dāng)然，更重要的是，李六娘只是被封縣侯，而縣侯不過是個沒食邑沒租稅，只每月領(lǐng)些俸祿的虛封，實在引不起什么眼饞嫉妒。

    就當(dāng)是新帝對舊屬下比較大方吧。

    但從“伯”這一級別開始，賜爵就不能那么大方了。

    紅巾軍中滿打滿算，也就只有十來位將軍被封為侯或者伯。

    伯侯封過，眾人最關(guān)注的，自然就只剩最后一個，國公。

    前朝天授帝時共有四位國公，但如今卻只剩兩位，一個是鎮(zhèn)守北地的鎮(zhèn)國公陸臨滄，另一位則是守衛(wèi)京畿的英國公林濟，也就是林煥的父親，前朝寧音公主的丈夫。

    同時，林濟也是之前那位闖進皇宮欲救天授帝，一人殺了數(shù)十紅巾軍的武官。

    他有這樣的“黑歷史”，又娶了前朝的公主，天授帝的親meimei，照理說應(yīng)該被新帝打壓甚至砍頭的，但羅鈺卻沒有收回他的爵位，還重用提拔他。正是如此，才讓許多朝臣放下心來，覺得新帝寬厚，愛才如渴。

    除了陸臨滄林濟外，如今還空出了兩個國公位，人人都盯著這兩個國公的位子。

    當(dāng)然，國公位不是固定的。有些開國皇帝大肆封賞功臣，甚至?xí)鈳资畟€國公，但也有“一毛不拔”，一個國公也不封的，這個就全看新帝怎樣想了。

    但已經(jīng)大致熟悉了紅巾軍各位將領(lǐng)的百官們一看，有功又得新帝信任，同時還沒被賜爵的，只剩一位黃將軍，除此之外似乎便沒什么人有資格獲封國公了。

    因此眾人幾乎也就默認(rèn)，接下來只會再出現(xiàn)一位國公，也就是那位黃將軍。

    不出眾人所料，很快，這位黃將軍果然被封魏國公，與陸臨滄、林濟在爵位上平起平坐，但在與新帝的關(guān)系上，顯然還是這位黃將軍更勝一籌。

    封賞詔書一下，這位黃將軍立刻成為如今最最赤手可熱的大人物，無數(shù)人想要巴結(jié)上這位新貴。

    至此，眾人以為，封賞功臣似乎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然而，羅鈺卻告訴他們，沒有結(jié)束。

    新帝登基第十五天，御筆朱批，明黃詔書，封下新朝第四位國公。

    京城人渠氏宜生于國有大功，特賜一等國公，封號——定國。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關(guān)鍵情節(jié)，略卡，感覺二更又要12點以后更了tat

    ☆、第139章 8.18

    作者有話要說：　　補昨天的二更……

    上一章改動了一些，添了個人物，昨天晚上十點前看的姑娘麻煩再翻一下，不然看這章可能不太順。

    渠易崧正坐在書房看書。

    朝中鬧地紛紛擾擾, 權(quán)利交接如魚浮水，今日這家權(quán)貴淪為平民, 明日那個反賊一步登天, 這家哭那家笑，喧喧嚷嚷熱熱鬧鬧, 然在渠易崧眼中卻都殊為可笑。

    他依舊沒有去翰林院，哪怕許多昔日老友都已經(jīng)重回, 哪怕新帝禮賢下士請他出山, 但他過不了自己心里那個坎兒, 所以不動如山，躲在家里兩耳不聞窗外事, 一心只讀圣賢書，朝堂發(fā)生什么大事都不關(guān)心。

    “父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