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陳炎臉上的笑意更濃,緊接著說:“上次還是你好心建議我呢。你怎么說來著,像我這樣沒出息的男人,費不著糟蹋你爸的錢買車買房買媳婦,只有找個好男人,我的下半生才能有著落。 “現(xiàn)在我找到他啦,你是不是也會祝福我呀?” 陳炎眉眼彎彎,一臉期待。 類似于這種恣意挑釁陳柔沛的話,陳炎上次也曾說過,可當(dāng)時激怒陳柔沛的效果遠沒有此時當(dāng)著程溪的面這么過癮。 程溪微微蹙起眉頭,看著臉色不大對勁的陳柔沛,不由得下意識地?fù)Ьo陳炎,似是防止陳柔沛會突然出手,傷及陳炎那樣小心翼翼。 程溪這無意中做出來的舉動,更是惹得陳柔沛火冒三丈。 她對程溪的感情說不清是不是愛意,但稱之為執(zhí)念準(zhǔn)沒錯——入學(xué)之初她高調(diào)地對程溪“一見鐘情”,結(jié)果程溪不冷不熱的態(tài)度吊足她的胃口,陳柔沛想放棄卻又不甘心,最終追程溪的目的更像是在刷戰(zhàn)績:她需要搞定程溪去堵住那些說“你倒貼上去程溪都不要你”的人群。 可結(jié)果呢? 程溪和陳炎好上了。 那個小時候被她搶了玩具,不敢哭也不敢鬧的陳炎。 陳柔沛覺得這真是天大的諷刺——連她都睡不到程溪,就憑陳炎那垃圾玩意兒,他怎么可能搞得定程溪?他拿什么搞得定程溪?他的屁股是鍍了銀還是鑲了金? 陳柔沛臉上抽搐的表情如同一個龜裂的假面具,在這一刻土崩瓦解,分崩離析,最終露出一張嫉妒到發(fā)狂的猙獰面孔。 這時。 “陳炎——” 曹藝卉的聲音從樓下響起,站在雕花防護欄旁邊陳炎往下一看,就見曹藝卉和一名西裝革履的男人相繼走進大廳。 陳炎的目光無波無瀾地和那個此時站在大廳中間、穿著打扮一絲不茍的男人遙相對望。 男人正皺著眉頭。 二樓的防護欄是鏤空的,陳炎和程溪所站的位置和他們此時親密又曖昧的姿勢,樓下的人皆能看得一清二楚。 意識到這一點,陳炎第一個反應(yīng)是先掙開程溪搭在他腰間的手。 陳柔沛看到陳炎主動掙開程溪懷抱的動作,素面朝天的臉上隨之綻放出一個開心的笑容。 陳柔沛看向程溪,巧笑道:“程溪,你看,他就這點兒底氣,拉你下水的時候費盡心機,真要頂著同性戀的光環(huán)出去游行了,他撇清關(guān)系的動作可比誰都快呢。” 陳柔沛覺得,就陳炎這種畏畏縮縮、慫到挨cao的命,就算程溪覺得再稀奇,沒多久也該玩膩。 程溪面無表情地說:“閉嘴。” 他實在懶得再搭理陳柔沛這女人。 程溪循著陳炎的視線,望向匆忙趕來的曹藝卉。 曹藝卉憂心忡忡地爬上樓梯,趕到陳炎旁邊關(guān)心地問道:“怎么了?” 陳柔沛的目光越過眼前的陳炎母子,笑容甜甜地朝曹藝卉身后那個西裝革履的男人喊道:“爸,你怎么這個時候回來啦?” 陳柔沛收回目光,毫不掩飾眼底的鄙夷,但還是擺出一副好聲好氣的樣子,抱著胳膊對曹藝卉說:“看看你養(yǎng)的好兒子,怎么會養(yǎng)著養(yǎng)著就養(yǎng)歪了呢,竟然變成一個喜歡勾引男同學(xué)的大變態(tài)啦?” 聞言,曹藝卉眼底悲涼地回過頭,看了一眼陳柔沛那張幸災(zāi)樂禍的臉,她無可奈何地嘆氣,轉(zhuǎn)過身來,又摸了摸陳炎的臉。 陳炎握住曹藝卉的手,無所謂地笑著說:“媽,我肚子餓啦,咱們?nèi)コ燥埌???/br> 曹藝卉淡淡地笑了笑。 陳柏原此時已經(jīng)走近。 曹藝卉牽起陳炎的左手,拉到程溪面前,和陳炎頗有幾分神似的臉上蕩起似水般柔軟的笑意,溫柔卻又讓人無法忽視眼波里托起的沉甸甸的鄭重。 曹藝卉問程溪:“你能牽著陳炎的手嗎?” 聞言,程溪沒有回答,而是用行動從曹藝卉手中牽起陳炎的手。 曹藝卉微笑道:“就這么牽著吧,在我面前,那么急著撒開對方的手做什么?” 第95章 曹藝卉這句話就像一個重磅炸彈,悶聲一響,威力無邊。 陳炎也被嚇了一跳,傻愣在原地,只是程溪牽他的手牽得很緊。 陳柔沛原本是幸災(zāi)樂禍地抱著胳膊,等著看陳炎要怎么在曹藝卉和她爸爸面前詭辯,可她始料未及的是——曹藝卉竟然也是知道陳炎這檔子事的??? 甚至還支持陳炎。 這……怎么可能? 陳柔沛眉頭緊鎖,百般不解。 陳柔沛也接觸過出柜的gay,十有八、九是被家人掃地出門,僥幸剩下的那一個必定是遭遇家庭冷暴力。 陳柏原走上前來,他西裝革履一派整齊,冷峻的面孔不茍言笑。他親眼目睹了剛才曹藝卉牽起陳炎的手“托付”給那個陌生男人的過程,用上“托付”這個詞實在古怪,可這幕場景讓人不由自主地聯(lián)想到那個詞,既違和又莊重。 陳柏原略顯刻薄的薄唇微微一抿,問:“這是怎么一回事?” 即使陳柏原還不了解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陳炎此時和那個年輕男人緊牽著的手就像一個死結(jié),撂進陳柏原眼里,眼前的答案已經(jīng)呼之欲出。 陳柏原開口問出這句話,擾亂現(xiàn)場詭異的氣氛,也讓陳柔沛從震驚當(dāng)中緩過神來。 曹藝卉輕飄飄地看了陳柏原一眼,目光又轉(zhuǎn)向程溪,眼波明顯變得柔軟了些,說:“程溪,你先去外面跟你同學(xué)說等一下,別讓他們在門口等太久了?!?/br> 曹藝卉沒有明說,但是她想要支開程溪的意思卻很明顯。 雖說曹藝卉同意了陳炎和程溪的事情,但是當(dāng)前的局面,需要了斷的巨大矛盾只是她的家務(wù)事,程溪留在這里,立場也很尷尬。 陳炎捏了捏男神的手,朝男神微微一笑,說:“你先出去等一下,想想中午吃什么,我很快就過去找你。” 程溪雖然不放心陳炎,但是在曹藝卉和陳炎的勸聲和安撫下,他也只能先行離開。 等程溪下了樓走出去,陳柔沛就嗆聲搶先道:“爸,你回來得正好,我早就看出陳炎他這人不正常了,又慫又娘,想不到竟然是個喜歡男人的大變態(tài)!而且他媽早就知道的了,還合計著瞞著咱們倆呢?!?/br> 陳柔沛頓了下,越琢磨越覺得這事不簡單,其中陳炎的心機和城府一定還深著呢。 陳柔沛單手托著手肘,雙眼微瞇著打量陳炎,眼底卻冰冷徹骨,不帶半分溫暖笑意。 她漫不經(jīng)心地瞥了一眼陳炎房門打開的房間,巧笑連連地說道:“我說呢,陳炎你今天怎么敢當(dāng)著我的面,引以為豪地說出自己是gay這個事情,原來是提前回來把家里都搬空了呀?!?/br> “爸——” 陳柔沛嬌滴滴地喊了一聲,不高興地鼓著臉頰,說:“你不知道,陳炎剛才當(dāng)著我的面多囂張呢,今天可不能就這么讓他們走了,說不定陳炎偷偷把家里值錢的東西都掏空了,要走之前也得先檢查他的行李!再說他能搬去哪,他家里就剩那堆廢物一樣的吸血蟲親戚,哪個能在這里買得起房的?哦——” 陳柔沛拖長音,輕蔑地冷笑道:“該不會是陳炎這邊硬氣地搬走,那邊再由他媽從咱們家抽錢出去接濟他吧?” 就在這時。 “啪——!” 陳柔沛說得正歡,臉上還掛著冷嘲熱諷的不屑表情,卻猝不及防地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曹藝卉此時面朝陳柔沛,剛剛用力揮出去的掌心還有些許發(fā)燙。 曹藝卉這一巴掌打得很響亮,掌風(fēng)帶勁,扇得陳柔沛措手不及,這會兒整個一臉懵逼。 站在曹藝卉僅一步之遙的陳柏原也看懵了,他愣怔了瞬間,隨后就緊急上前將陳柔沛護在懷里,另一只手攥緊曹藝卉的手腕,黑著臉喝道:“你瘋了?怎么能動手打孩子!” 陳炎也被平日里柔柔弱弱的mama嚇了一跳,見陳柏原一動,他也不甘示弱地?fù)踉趍ama面前,死拽著陳柏原擎住他mama手腕的手。 陳柔沛攬臺唱獨家戲的臺面,被曹藝卉這一巴掌扇得突然失控。 陳柔沛好不容易才回過神來,捂著火辣辣的左半邊臉,心頭的火氣隨即“噌”地躥上來! 她順風(fēng)順?biāo)鼗盍耸拍陙?,在家從未挨過陳柏原的打罵,更別提曹藝卉這個賤女人了,賤人那雙手只配給她家洗碗拖地,哪來的資格動手打她! 陳柔沛還被陳柏原攔在身后,暴跳如雷地想要沖上來甩曹藝卉幾巴掌,她不顧形象地嚎叫:“你這個賤人,你居然敢動手打我!你她媽有什么資格打我!” 曹藝卉目光淡然地看著發(fā)瘋抓狂的陳柔沛,聲音輕柔地說:“你有什么資格當(dāng)面詆毀我們母子倆,我又憑什么身份教育你,這兩個問題你不該來問我,得問你爸?!?/br> 陳柏原黑沉著臉,竭力壓抑著騰升的怒氣,厲聲道:“柔沛只是個孩子,她鬧情緒,你也跟著鬧情緒?你這還怎么當(dāng)長輩?!” 聞言。 陳炎直勾勾地盯著陳柏原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掛起一個乖巧的笑容,溫聲應(yīng)道:“叔叔~我,想,cao,你,爸,誒——你也別生氣,我和柔沛一樣只是個孩子啊,年紀(jì)還一樣大呢,你可千萬不要跟我動手哈?!?/br> 陳炎擋在曹藝卉的面前,手里攥著手機,笑瞇瞇的眼睛緊盯著陳柏原的一舉一動,時刻準(zhǔn)備將硬殼手機砸到他臉上權(quán)當(dāng)正當(dāng)防衛(wèi)。 陳柏原直接被陳炎這句話氣得臉色鐵青。 曹藝卉和陳柏原相比,卻是異常冷靜,她目光冷淡地看著陳柏原,說:“她還小,不懂事。多讓著她一點。別跟她一個孩子計較……這些話我聽了整整十二年,十二年前她是個七歲的小孩子,十二年后她還是個年滿十九周歲的大孩子嗎?” 曹藝卉露出一個淺淺的笑,接著說:“你跟我說,你因為前妻的緣故,所以心里一直覺得對柔沛有虧欠。我說我能理解你,可我的理解卻被當(dāng)作你把對她的虧欠轉(zhuǎn)移到我身上的理由,我被迫又將這份虧欠延續(xù)到陳炎身上。陳柏原,如果你覺得我今天不可理喻……只是因為你從來沒有理解過我罷了。” 曹藝卉情緒平靜,眼眶卻漸漸泛紅。 陳柏原眉頭深鎖,他費勁地攔住撒潑叫囂的陳柔沛,根本沒有辦法騰出空去思考曹藝卉的話。 陳柏原蹙眉問:“你說這些話……是什么意思?” 曹藝卉垂眸道:“柔沛從小到大不管怎么驕縱胡鬧,你也挑不出她半點錯;陳炎現(xiàn)在選擇了一條更艱難的路,更需要我無條件去支持他,更何況他根本沒有做錯什么。 “今天已經(jīng)鬧得這么不愉快了,我們也就直接都挑明了吧,我們倆之間最大的矛盾是孩子,偏偏這是我們誰也割舍不下的心頭rou,磨合了這十多年,也該認(rèn)清一個事實了,我們,是真的不合適?!?/br> 曹藝卉看著此時擋在她面前的陳炎,心頭一酸。 陳柔沛一聽曹藝卉這番話,語氣冰冷地嘲笑道:“你真是會說笑,你和我爸怎么可能合適?是我爸花了幾十萬把你們母子買進家門的,你還真把自己當(dāng)成明媒正娶了?。恳朗畮啄昵暗膸资f都能多買兩套房,放到今天怎么也得翻個十幾倍的價錢,你真是給臉不要臉!” 陳柔沛渾身戾氣,那雙唇形酷似陳柏原的刻薄嘴唇就如同一挺機關(guān)槍,噼里啪啦地噴射出這堆心里話。 然而。 陳炎和曹藝卉還沒反駁,反倒是陳柏原厲聲呵斥她:“夠了!” 陳柔沛被陳柏原嚴(yán)厲的語氣嚇到,懵了半秒鐘就紅著眼,奮力地要掙脫陳柏原的手臂,她又吵又鬧地折騰道:“你才是夠了!你難道看不出來那個女人忍氣吞聲到現(xiàn)在,就是為了這一天提出離婚瓜分我們地家產(chǎn)嗎?!我絕對不會讓她得逞的!” 陳柔沛任性撒潑地哭號,對陳柏原又打又咬。 她不顧形象、歇斯底里地哭鬧,棗紅色外衣掉下肩頭,修長的五指握拳擰得很緊,緊到指關(guān)節(jié)的手筋凸顯出來,一下又一下錘打著陳柏原的肩膀。 陳柏原控制不住現(xiàn)場的混亂局面,薄唇抿成一線,眉心呈十字鎖,對曹藝卉說:“陳炎的朋友在外面等很久了,你們先過去吧?!?/br> 生硬的口氣一頓。 他看向曹藝卉的眼里閃過一抹愧疚,忍不住又放緩了語氣說:“你……等我電話。” 曹藝卉對陳柏原放軟的態(tài)度熟視無睹,淡淡地說:“陳炎收拾的行李還在外面,你不去檢查一下嗎?好給你女兒一個交代?!?/br> 陳柏原的眉頭皺得更緊,一句“孩子說的話別放在心上”重新咽下嗓子眼,說:“不用,我現(xiàn)在更得給你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