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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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梨拍了拍她的手,溫聲道:“別這樣,我做這些,并非是為了讓你報答我。若說我想得到什么,無非也是兇手受盡懲罰。你若是覺得過意不去,或者是認為虧欠我良多,不妨這樣想,我與你們的敵人是一樣的,幫助你們,不過是為了我自己,這樣想,是不是輕松許多?”她笑了笑。 海棠愣愣的看著眼前的女孩子,女孩子還很年輕,皮膚雪一樣的白。說起來,她雖然也靈秀可愛,卻并不如自家小姐容顏動人。但海棠又覺得,這女孩子的舉手投足之間,仿佛有薛芳菲的影子。 尤其是她的笑容,似乎能撫慰一切,令人安心。 就像她的小姐一般。 莫名的,海棠就對面前的這位小姐,親近了起來。 姜梨又囑咐她:“這些日子你便什么也別想,雖然不能出府,也是為了你的安全著想。永寧公主的人若是瞧見你還活在世上,只怕對千方百計對你不利。若是一定有什么事想要出去,便請文紀同你一同前去,但最好還是不要了?!彼f到這里,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國公爺并非你想象的那么熟稔,這段日子我也厚著臉皮叨擾了他許多,所以” 海棠是聰明的姑娘,立刻道:“奴婢知道,奴婢不會讓二小姐為難的?!?/br> 姜梨松了口氣,又與海棠說了些話,安撫了她一會兒,才離開屋子。 門外的文紀還在守著,姜梨走上前道:“我想見一見九月姑娘,文紀小哥可否為我引見?” 文紀應了,帶著她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司徒九月正在屋子里煉藥,大約是煉藥,她應當還是因地取材,旁邊的銀桶里,放著一大把鮮花。十分面熟的模樣,姜梨就想了起來,這花可不就是國公府花圃里的那些花么? 那些花都有劇毒,恰好是可以被司徒九月拿來做藥的。她一身黑衣在滿屋子花花綠綠中,卻也不顯得奇怪。 姜梨道:“九月姑娘?!?/br> 司徒九月回過頭,看見是她,便放下手里的東西,道:“你來了?!?/br> 看她的樣子,似乎早就知道姜梨會來一般。 “我剛剛去見過海棠了,她的臉已經(jīng)全好了,多謝九月姑娘的醫(yī)術,實在令人稱奇?!苯嫘χ轮x。 “我說過了,我不是大夫,給她治臉,用的也是以毒攻毒的路子。”司徒九月滿不在乎的開口,“那也是她自己努力,一個小小的丫鬟,竟然能挺過去,我也很意外?!?/br> 她總之是不肯輕易接受別人的好意,便是做了好事,也要擺出一副順手為之的模樣。姜梨笑了笑,漠蘭的公主當初經(jīng)歷巨變,又顛沛流離,若是還輕易對別人付出真心,那才是奇怪了。以這樣冷冰冰的態(tài)度保護自己,或許就是司徒九月的生活方式。 司徒九月看向姜梨,問道:“聽姬蘅說,你在找致人假孕的藥?” “正是?!苯婊卮穑熬旁鹿媚锟赡苤频贸鰜??” “當然?!闭f到這方面,司徒九月自來都是自信有加,她說:“十五日,十五日之內(nèi),我便能煉出來。這藥煉出來后,給人服下,與尋常女子懷了身孕一般無二,就算是宮中太醫(yī)來把脈,也看不出什么問題?!?/br> 姜梨心中一喜,道:“如此,就最好不過了?!?/br> “不過這藥只能管用三個月,三個月后,種種跡象會煙消云散,再來請人把脈,就會發(fā)現(xiàn)孕像全無。你要做事,得考慮到這一點?!?/br> 司徒九月并不詢問姜梨要將這藥用在誰身上,為什么要這么用,這可能和司徒九月淡漠的性子有關。不過這樣卻也省了姜梨同她解釋的功夫。 “三個月也足夠了?!苯嫘Φ溃骸按朔忠獎跓┚旁鹿媚??!?/br> “倒也算不上麻煩,姬蘅付了我銀子,我自然會將事情辦好?!彼就骄旁驴戳私嬉谎?,道:“你才是真厲害,能讓姬蘅這般幫忙?!?/br> 姜梨一詫:“付了銀子?” 她可從來不知道這回事,但司徒九月說完這句話后,就轉(zhuǎn)過身,繼續(xù)煉藥了。姜梨不好打擾她,便從房里退了出來,輕輕掩上了門。 今日來國公府的目的,也是達到了,姬蘅也不在,留在這里也沒什么用。姜梨就與文紀說了幾句話,文紀領她出府。 路過院子的時候,突然一只黑色的東西一閃而過,只聽見撲扇翅膀的聲音,那東西落在房檐下的燈籠頂上,看著姜梨,張口就喊:“芳菲芳菲!” 姜梨心中一驚,循聲望去,卻見沈府的那只八哥正對著她,無比熱情而歡快的喊著。 一時間,姜梨竟沒有想到八哥叫自己“芳菲”一事,而是驚訝的道:“它怎么會在這里?” “這是大人養(yǎng)的鳥,叫小紅?!蔽募o道。 姜梨:“小紅?” 她突然想起昨夜里最后姬蘅走的時候,對她道“你也可以看看小紅”,當時她還納悶,小紅是誰,可還沒來得及詢問,姬蘅就已經(jīng)走了。她以為小紅是自己認識的人,沒想到竟然是這只八哥! 等等,它不是已經(jīng)被姬蘅捏死了么? 在沈府的時候,這八哥太過聒噪,以至于讓姬蘅生出殺鳥滅口的心思。姜梨也的確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把那只八哥捏在掌心,慢慢握緊。還當他是殺了,心中很是難過了一番。這會兒看,姬蘅原來沒有要了這鳥的命,還把這只鳥帶回了國公府,取了個全然沾不上邊兒的名字——小紅? 這根本就是黑色的八哥呀! 姜梨抬起頭看了看文紀,文紀仍舊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樣,這時候,小紅又歡快的沖她叫了兩聲“芳菲芳菲”。 姜梨:“”她仍舊有些不可思議,這鳥究竟是如何認出她來的? 不過不管如何,她都不能在這里久呆了。她便不再去看小紅,道:“我先離開了?!弊约弘x開了國公府。 坐在馬車上,姜梨想著今日在國公府遇到的一切,只覺得有些啼笑皆非。 這到底是什么情況???弄得她也不明所以了。 燕京城的望仙樓里,靠窗的一間,如往日一般,被人早早的定下了。 孔六從外面剛回來,口渴的緊,拿起桌上的茶壺就猛灌了一口。那一小壺茶珍貴的很,值當好幾百兩銀子,就這么被他牛嚼牡丹似的飲了。陸璣看的眼皮子一抖,實在無可奈何。 “我說,豫州那邊的消息都傳過來了。”孔六看向紅衣青年,“成王那小子怕是要動手,咱們得隨時做好準備?;噬夏穷^怎么說來著?” “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标懎^回道:“關鍵是成王究竟什么時候動手,又是用什么樣的辦法動手?!?/br> “祭壇?!奔м康溃骸拔逶率嘶实鄣巧郊捞?,是個好機會。” “成王想在山上把皇帝給——”孔六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可以呀,夠狠,像成王的作風!” “要不我回頭扶乩,看看五月十八日有沒有血光之災?”聞人遙插嘴道。 “神棍就別摻和了,誰都知道你算得不準?!笨琢芟訔壍牡溃骸皼]啥用,不如靠自己?!?/br> “總之,現(xiàn)在各方勢力都登場了,”陸璣敲了敲桌子,“不過皇上這次要是清算了成王,接下來是不是就要清算姜家了?” “不會?!奔м康恼Z氣十分肯定。 屋里的幾人都看向他。 他唇角一勾,“大的還沒收拾,哪顧得上小的?!?/br> 眾人默默咀嚼他這句話,卻又摸不出個所以然來,皆是有些一頭霧水。正在這時,外頭走進來一名侍衛(wèi),對著姬蘅道:“葉明煜派人去蕭德音府門外守著了,看樣子,今明兩日內(nèi)會下手?!?/br> “唉唉唉?”聞人遙忍不住道:“葉明煜不是姜二小姐的舅舅嗎?他們守著蕭德音干嘛?” “蕭德音好像是明義堂教琴的先生吧,”孔六摸了摸下巴,“是不是有什么過節(jié)?” 陸璣輕笑一聲:“葉明煜和蕭德音無冤無仇,哪里來的過節(jié),沒的說,肯定是姜二小姐的意思。葉明煜對姜二小姐,可是言聽計從,只是不知道姜二小姐和蕭德音之間,發(fā)生過什么了。”他看向姬蘅,這里面和姜二小姐管起最為密切的,也就只有姬蘅了。 “說不準是以前蕭德音對姜二小姐太嚴厲了,姜二小姐才耿耿于懷,可是不對呀,姜二小姐也不是這般小氣之人,再說了,她六藝校驗得了第一,琴彈得也不差,連綿駒那個老頭兒都稱贊,可見是不錯的。這有什么問題?” 姬蘅沒有搭理他們,只是吩咐侍衛(wèi)道:“找?guī)讉€人看著葉明煜派去的人,別讓他們?nèi)锹闊??!?/br> 這就是要幫葉明煜善后的意思了。 侍衛(wèi)領命離去,幾個人面面相覷,孔六問:“國公爺,這是什么意思?你們暗地里還有什么交易不成?” 姬蘅瞥了他一眼,淡道:“喝你的茶吧?!毙闹袇s思量著,姜梨的動作倒很快,對于蕭德音,也是一點時間也沒給對方留。她這樣急匆匆的,迫不及待的去做這些事,無非就是為了扳倒沈玉容和永寧。 但是為什么要這么急呢?有什么理由,能讓她這樣焦急? 他薄唇紅潤,端起茶來飲了一口,垂下的眼眸掩去了眸中深思,無人察見。 天色暗了下來。 蕭德音坐在屋里,看著外面漸漸亮起來的燈火,心里一片悵惘。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是放不下什么。自從見到有人在門前談論關山月之后,她屢次想到薛芳菲,即便她已經(jīng)很努力地讓自己不去回想過去發(fā)生的事,噩夢卻如影隨形。她甚至做過噩夢,夢里薛芳菲站在她身邊,譏嘲的看著她,一身白衣,慢慢的向她走近。 仿佛要抓她一起去暗無天日的地獄似的。 蕭德音驚醒,出了涔涔冷汗,倒讓丫鬟們嚇了一跳,以為她的風寒加重,屋里便全是藥的清苦味道。 坐在榻上的時候,蕭德音便忍不住想著,當年薛芳菲事發(fā)之后,再也不出門,纏綿病榻的時候,也就跟自己此刻差不了多少吧。只是不曉得那時候的薛芳菲腦子里又在想些什么,也許是想著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也許是心如死灰,又也許是想著真正兇手究竟是誰,然后想到了自己頭上。 她忍不住打了個冷戰(zhàn)。 蕭德音喚來丫鬟,道:“我想出去走走?!?/br> 丫鬟道:“先生,您的身子還沒好,不可以到處走動的?!?/br> “無事,”蕭德音回答,“我只是在附近走走,不會走的太遠。你們陪著我,我在屋里實在覺得很悶?!?/br> 她想她不能一直呆在屋里了,呆在屋里,總是讓她胡思亂想,想起過去那些令人心悸的回憶。這屋里仿佛也有薛芳菲的亡魂似的,她怕被冤鬼纏身,也怕薛芳菲會找上自己。 她得去人多的地方,沾沾人的活氣,看著鮮活的市井,然后告訴自己,過去的一切都已經(jīng)過去了,沒有人會發(fā)現(xiàn)她做過的事,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丫鬟拗不過她,只得找來厚厚的披風,讓蕭德音裹得嚴實,再給蕭德音手里塞了個暖爐,扶著她出了門。 蕭德音在跨出門的那一刻,還是很緊張的,她生怕自己又聽到了那首散之不去的關山月,她仍舊沒有擺脫薛芳菲的影子。但幸運的是,這一次出門,沒有人在不遠處彈奏關山月,也沒有人在門前議論燕京第一琴師。 蕭德音隨著丫鬟往巷子外面走去。 街道上都是玩鬧的孩童,雖然已經(jīng)是傍晚,但街道上的熱鬧一點兒也沒見少去。反是到處都是賣糖人,耍雜藝的。燈籠接二連三的亮起來,整個燕京城被染得紅彤彤,亮汪汪的。 這是她熟悉的燕京城,熱鬧的,和府中的陰冷不同。她想在這個繁華的地方,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傳奇。至少在她有生之年,她希望能將“第一琴師”這個名稱保留下去。畢竟她是真的愛琴,也是真的愛旁人艷羨妒忌的眼光。 蕭德音并沒有走遠,只是在家附近的街道上逛了逛。大約是街道上許多人給了她安心的感覺,亦或是今日的她出來沒有再遇到陰魂不散的關山月。她的臉色好了許多,身邊的丫鬟見了,笑道:“先生眼下看起來好了許多,大約是藥材起了作用?!?/br> 蕭德音“嗯”了一聲,又四處逛了逛。她有心想要打聽那位前些日子出現(xiàn)的,彈關山月彈得極好的神秘琴師,想要知道是否燕京第一琴師改換他人的事情已經(jīng)人人皆知,但有意去打聽的丫鬟回來后,卻對蕭德音說沒有這回事。 蕭德音心中雖然疑惑,卻也放下心來,雖然不曉得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眼下好事業(yè)沒發(fā)生什么,她猜測或許是自己太多心了。 走了一會兒,天色漸晚,蕭德音與丫鬟往府里走回去。走到巷子口的時候,丫鬟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先生前幾日說想吃杏德齋的糕餅,這會兒應當不必排著長隊,總歸也不遠,先生先等等奴婢,奴婢很快回來?!?/br> 蕭德音就點頭,“你去吧?!彼拇_是想到自己前幾日說想吃杏德齋的糕餅,便在巷子口安心等待。 小巷子到了晚上,幾乎沒什么人了。蕭德音站在原地,遠處走來兩個路人。 因著這巷子是一處死巷子,路的盡頭是一堵墻,因此不可能是過路人。大多都是住在巷子里,或是來附近走親戚的人。但到了晚上,一般沒什么客人,蕭德音見這二人眼生,不由得多看了他們幾眼。 那兩人卻也正在盯著她。 蕭德音一驚,她出門的時候帶著面紗,旁人認不出來,便是登徒子,也不必這么直勾勾的盯著她看。況且這二人的目光格外森冷,仿佛盯上獵物的豺狼,她不由自主的想要遠離這二人,卻見這二人在擦身而過的瞬間,突然回頭朝她前來。 蕭德音嚇了一跳,確定這兩人是沖自己而來,當即轉(zhuǎn)身就跑??伤€沒跑兩步,就被人抓住,她到底是手無寸鐵的的弱女子,當即就要高呼,不曾想一人一把捂住她的嘴,蕭德音于是什么聲音都發(fā)不出來了。她驚恐的瞪大眼睛,神情一寸一寸的絕望下去。 她眼睜睜的看著其中一人從袖中,亮出一點刀光來。 正在那刀光就要撲向她面門來的時候,猛然間,其中一人拉下蕭德音的面紗,眼前一亮,道:“嘿,這蕭先生果然是個美人,就這么白白死了,豈不可惜要不?”他露出yin邪的笑容。 蕭德音聞言,心中更是荒涼,另一人卻道:“別廢話了,公主交代的事辦好就是,你還敢橫生枝節(jié)?” 公主?蕭德音一愣,什么公主? “可是真的太可惜了,”拿刀的那人猶自不甘心似的,捏了捏蕭德音的臉蛋,“你看,嫩的能掐的出水?!?/br> 蕭德音心中浮起一陣屈辱,更多的卻是恐懼。她不知自己得罪了誰,更不知這兩人是誰派來的。正當萬念俱灰的時候,外頭突然響起丫鬟的聲音:“先生?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