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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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蘅道:“考慮的很周全?!?/br> “還有一件事,就是姜幼瑤?!苯鎲枺骸皣珷斂煞窀嬖V我,永寧公主把姜幼瑤藏在了什么地方?時機成熟,姜幼瑤的存在,也能為永寧公主的罪行,再加一等。” 姬蘅道:“在她的私牢,你要進去,并不容易。倘若永寧出事,成王會第一時間一把火燒了她的私牢。里面有太多關(guān)鍵人物,必須斬草除根。” 姜梨道:“國公爺……” “又想要我?guī)臀??”他唇角一勾,方才的柔和便瞬間變成了勾人的妖冶,他湊近一點,姜梨能看得清楚他眼角的紅色淚痣,他道:“上次是扇墜,這次你打算用什么來換?” “國公爺想要什么?”姜梨問,“若我力所能及,我定會做到。” “我不喜歡找別人討要,”姬蘅挑眉,“我喜歡別人主動送上。你既然要我?guī)兔ψ鍪?,如何討我歡心,就是你要考慮的事。”他的語氣十足傲氣,也讓人難以拒絕。 “那我想想?!苯嫘念I(lǐng)神會,現(xiàn)在她不覺得姬蘅喜怒無常了,但他大約是有些惡趣味的。 姬蘅托腮看著她,突然道:“你對薛家,真是仁至義盡啊?!?/br> 姜梨怔了怔,道:“國公爺不覺得,薛家很可憐嗎?” “可憐?” “薛家落到如此地步,薛芳菲固然可憐,但若非因為她的蠢笨識人不清,也不會引狼入室,沒發(fā)現(xiàn)枕邊人包藏禍心,甚至害了自己家人?!苯娴拖骂^,“沈玉容、永寧公主有罪不假,可是薛芳菲,怕并不是全無錯處吧?” 姬蘅意味深長的看著她:“你向來對死去的人不會這樣苛刻,怎么對薛芳菲單單如此?” 姜梨問:“國公爺難道覺得我說的不對嗎?” 姜梨和姬蘅從前也曾說起過薛芳菲,但那時候,他們二人的關(guān)系,卻不是如今這般平和。姜梨有心隱瞞,姬蘅有心試探,誰也不知道對方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那時的談?wù)摚匀蛔霾坏谜妗?/br> 但是今日,突然說起薛芳菲,姜梨忽然想要知道,過去在姬蘅的眼里,薛芳菲是個怎樣的人。她知道他說過自己“美則美矣毫無靈魂”,然后呢?還有沒有別的? 姬蘅道:“對如何,不對又如何?” “國公爺應(yīng)當見過薛芳菲的,”姜梨卻執(zhí)拗的問這個答案,“在國公爺?shù)难劾?,她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什么樣的人?姜梨想,他也許會說蠢人、笨人、腦子壞了的人。甚至是木訥的人,以姬蘅骨子里的傲慢,看不上任何人,薛芳菲在他眼里,定然是不值一提的。 姬蘅似乎對她這般執(zhí)著的詢問有些意外,他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扇柄,琥珀色的眸子深深,想了想,才道:“美人。” ------題外話------ 敲黑板!看到?jīng)]有,這才是標準答案! 我們小雞很會撩妹的! ☆、第一百七十四章 嘴臉 回去的路上,想到姬蘅說過的話,姜梨忍不住笑起來。 大抵是她的笑意太過明顯,看的桐兒和白雪也面面相覷。桐兒問道:“姑娘這是同國公爺說了什么,這般高興?” “只是閑談罷了。”姜梨道。 她的確沒想到在姬蘅眼里,過去的薛芳菲終究得了一個“美人”的評價。這未免有些令她意外,要知道姬蘅就是北燕第一美人,當年的薛芳菲,她以為姬蘅是全然瞧不上眼的。她自來認為皮相沒什么大用,如今過去的皮相在姬蘅那里得了一個美人的稱呼,卻讓她覺得好笑。 當年的薛芳菲,大約是美的。但如今的姜二小姐,頂多稱得上小美人,要說絕色傾城,還差的太遠。想來姬蘅對著如今的自己,是再不會說出一個“美人”的評價來。 但今夜前去國公府,到底也讓她安心了一些。她漸漸發(fā)現(xiàn),但凡要做出重要的決定,似乎在國公府里走一趟,哪怕與姬蘅說些無關(guān)緊要的話,便感覺心里的底氣要足一分。從前姜梨只聽聞“背靠大樹好乘涼”的說法,自己卻不知道那是一種什么樣的感覺,如今卻是全然領(lǐng)教到了。 難怪世上有那么多的人,不擇手段也要為自己找到一棵“大樹”。 但即便有大樹,剩下的事情還要自己來。馬車慢慢的行駛在回姜府的路上,姜梨閑著,如今貶為庶民的永寧公主,想必按捺不了多久,就會去找沈玉容的。永寧公主因沈玉容受了這么大“委屈”,從前是因為嫁到李家為了掩護肚子里的孩子不得不忍著相思之苦。眼下既然已經(jīng)全天下都曉得了,她也不必再隱瞞。甚至于沒有公主這個身份,對永寧公主來說還自由了很多。 但很快,永寧公主就會領(lǐng)悟到現(xiàn)實的殘酷。 當年在沈家,薛芳菲對沈家人骨子里的精明和涼薄,是付出了一條性命才看得清楚。什么滿口仁義道德,其實都是假象。沒有了公主身份的這位金枝玉葉,這一回來到沈家,怕是不會得到如從前一般尊貴的待遇了。甚至于沈家人會把沈玉容遭受的一切都怪責(zé)與她身上。 永寧公主有得苦頭吃。 她唇角的微笑又輕快了些,瞧著自己的手,慢慢握緊掌心。 快了,離她一直想要到來的那一日,就快了。 …… 就如姜梨所想的那般,在客棧里呆了許久的永寧公主,總算是來到了沈府。 她的頭上戴著斗笠。起初永寧公主認為,便是燕京城的人知道了她的事,也絕不敢在她面前指指點點。但很快永寧公主就發(fā)現(xiàn)自己錯了,無論她走到哪里,身后的目光如影隨形。她能清楚地感覺到人群里的竊竊私語和嘲笑,這令她不悅極了。但當她習(xí)慣性的想吩咐身邊侍衛(wèi)將那些說閑話的人拿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身邊除了一個梅香,什么都沒有。 壞的名聲像是烙印在了她的臉上,無論她走到哪里,都要接受人群嘲笑的目光。永寧公主難受極了,她突然明白了當年薛芳菲與人私通的事情傳出來后,從那之后,薛芳菲就閉門不出,只待在沈家的原因了。這固然有沈玉容刻意禁足的理由,但想必就算沈玉容能讓薛芳菲隨意出門,薛芳菲也是不敢的。 怕是會被燕京城人的唾沫星子淹死。 這些賤民,永寧公主恨恨的想。她無法記住人群中的每一張臉,因此也不能等回到客棧后讓劉太妃把這些人全都抓起來。這些賤民像是知道了她被貶為庶民的消息,有恃無恐,那些平日里連看她的裙角一眼都不敢的人,如今卻可以指著她,肆無忌憚的談?wù)摗?/br> 在她幾乎容忍不下去,幾乎連這座客棧門也沒有勇氣出的時候,梅香拿來了一定豆粒。永寧公主如獲至寶,將這頂斗笠戴在頭上,匆匆忙忙的出了門,幾乎是慌不擇路了。梅香跟在她身后,她們能聽到身后那些不懷好意的哄笑。 永寧公主恨得幾乎要把嘴唇咬破了。 成王留下了銀子,梅香找了輛馬車,永寧公主和梅香二人坐著這輛馬車,來到了沈府。 沈府還是如往常一般的樣子,只是牌匾上的“狀元及第”四個字,不知是不是因為最近沈府突遭巨變,連下人也無心打掃,金燦燦的牌匾上都蒙了一層灰??粗蟹N頹敗感,永寧公主的馬車在沈府門口停下時,路過的百姓都往這頭看來。大約是近來沈家也成了人們議論的中心,這時候有人來沈家做客,自然是要好奇一番的。 永寧公主慌忙下了馬車,讓梅香趕緊去敲門。那門房原先也是認識永寧公主的。從前見了永寧公主,畢恭畢敬,上趕著討好梅香。今日一見她們二人,先是詫異,隨即猶疑,竟然沒有立刻開門。 “大膽!”梅香低喝道:“還不給主子開門!” 那小廝像是才反應(yīng)過來,似乎還要掙扎,見梅香聲色俱厲的模樣,才將門打開。 永寧公主將這小廝的一舉一動看在眼里,心中惱怒至極。不過是一條看門狗,竟然也學(xué)會了踩低捧高的道理,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永寧公主心中打定主意,等見到了沈玉容,一定要讓沈玉容找個理由,把這小廝發(fā)賣出去! 沈府的下人還是往常的那些,氣氛卻比從前要低迷許多。永寧公主一進沈府,便摘下了斗笠。在這里她不必掩人耳目,沈家的下人見了她,沒有一個上前來迎接的,皆是低著頭裝作看不到。等永寧公主走到前面去后,又在后面以莫名的目光打量著她。 永寧公主氣急敗壞,可她眼下還沒見著沈玉容。況且沈府的下人個個如此,一時之間總不能把這些下人都換掉。如果是從前,對永寧公主來說也只是勾勾手指頭的事,但如今她已經(jīng)是庶民了,至少在成王成功之前,她都不能和從前一樣,需和普通賤民一般過日子。 永寧公主對沈府的路一直很熟,她想先去前堂,找個丫鬟讓沈玉容來見她。誰知道走到前堂,先看到了沈母。 沈母坐在前堂的藤椅上,正在教訓(xùn)一個小丫鬟。小丫鬟瑟瑟發(fā)抖,被罵的抬不起頭,好似是給沈母端茶的時候撒出了一點外面,沈母因此大發(fā)雷霆。只是有眼之人都能看得出,沈母無非是在借題發(fā)揮。不過是一點小事,何至于她以這般難聽的話全部罵了一遍。 多少也是因為心中積郁。 永寧公主走了進去,梅香叫了一聲:“沈夫人。” 沈母詫異的回頭,一看她們二人,立刻站起身,臉上堆起熟絡(luò)的笑容,道:“公主殿下?!?/br> “沈夫人,”見沈母對她的態(tài)度還是一如往昔,永寧公主心中稍微舒坦了些,她道:“我來找沈郎?!?/br> 大約是她說的“我”而不是“本宮”,讓沈母也怔了一刻,又想起她貶為庶民的事情。沈母臉上的笑容消退了幾分,先是吩咐下人去叫在書房的沈玉容。等下人走后,沈母問道:“公主,皇上的圣旨究竟是什么意思,您……果真是被貶?” 永寧公主勉強笑了笑,道:“不過是暫時的?!?/br> 她想的自然是,等到成王舉事以后,洪孝帝的圣旨自然做不得數(shù)。但她不能把話說的太明白,沈母一介婦人,哪里懂那么多,一聽永寧公主這樣說,還以為是永寧公主敷衍她的假話。當即就道:“那這么說,玉容的官位,你是沒有辦法在皇上面前說上話的了?” “如今不能?!庇缹幑靼櫫税櫭?。沈母突然揚高的聲音,聽在她耳中十分刺耳。 沈母的失望,立刻明明白白表現(xiàn)在了臉上。她之前雖然得知了永寧公主被貶為庶民的消息,但心中總是存在這一線希望。永寧公主可是劉太妃最受寵的女兒,大哥還是成王。只要劉太妃在皇帝面前說幾句好話,也許能讓皇帝收回成命。她并不曉得成王和皇帝之間微妙的關(guān)系,身在后宅中的婦人,在沈玉容沒有中狀元之前,沈母只是一個大字不識一個普通婦人,哪里會曉得許多事情。 沈玉容不顧她的阻攔,執(zhí)意辭了官已經(jīng)讓沈母十分失望了,這會兒聽永寧公主如此說來。沈母頓時有種人生前途茫茫,黯淡無光之感。永寧公主現(xiàn)在變成普通人了,也靠不住,自己兒子也丟了官,他們沈家日后,可就真的止步于此。 想到這些,沈母看向永寧公主,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怨氣,要不是永寧公主懷了身子,嫁給了李家,和李家人在金鑾殿上撕破臉皮,他們沈家又何至于落到如此境地。是永寧公主禍害了她的兒子! “如今您也不是公主了……”沈母皮笑rou不笑道:“外頭的人說什么的都有,如果您沒有什么事的話,最好還是不要輕易登門,要知道外人看見了,是要說閑話的。咱們玉容已經(jīng)被您的事弄到了辭官的地步,再這樣下去,怕是我們母子都要在燕京城待不下去了?!?/br> 梅香和永寧公主都詫異的看向沈母。不過一句話的功夫,沈母就能變臉變得毫無預(yù)兆! 這幅見風(fēng)使舵的小人嘴臉,便是見過了各種人的永寧公主,一瞬間也感到了惱怒厭惡。她差點就想讓梅香把這個刻薄尖酸的婦人扔到門外去。但下一刻,永寧公主忍住了,這是沈玉容的母親,而沈玉容是最為孝順的。她不能和沈母吵架,至少不能和她一般見識。 “沈夫人,”永寧公主高聲道:“我說過了,這只是暫時的!” 像是被永寧公主的聲音嚇了一跳,沈夫人一時間住了嘴,然而她看永寧公主的目光,卻再無之前的熱絡(luò)了。像是在看一個嘴硬的無賴,故作慈悲的不揭穿,卻滿是看笑話的惡意。 正在這時,身后有聲音傳來:“母親?!?/br> 是沈玉容來了。 看見沈玉容,永寧公主喜出望外,她叫了一聲:“沈郎?!睙o限委屈心酸的模樣。 沈玉容看著沈母道:“母親,我和公主有話要說,先走了。” “哎,”沈母拉住他,她有心想要提點兒子幾句,就是這個女人把他連累至此,但又顧忌著永寧公主的囂張脾氣,最后只得到:“你說快些,說完了該用飯了。” 沈玉容頷首,永寧公主只覺得高興極了,認為沈玉容這是為了她在自己母親面前替她說話,迫不及待的上前拉住沈玉容的手。沈母看了她一眼,忍了忍,這才離開。 永寧公主又是十分惱怒,過去沈母只要看見她來到沈府,自然是恨不得拿出十二萬分的熱情相迎。若是沈玉容和她表現(xiàn)的稍稍親密一些,沈母便流露出十分歡喜,求之不得的模樣。哪里像現(xiàn)在,就如她是一只蒼蠅,在糟蹋沈玉容這桌好飯菜似的。 沈家人的嘴臉,永寧公主這回是看透了。不過還好,她緊緊握著沈玉容的手,她還有沈郎。 沈玉容見沈母走后,從永寧公主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對她道:“公主。” “沈郎,我知道你辭官了,”永寧公主不等沈玉容開口,就道:“當初我沒想到李顯會知道你的事。我不知道他會把你牽扯進來。早知如此,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與他爭執(zhí)的!” “我知道?!鄙蛴袢莸溃骸拔也还帜恪!?/br> 永寧公主幾乎要熱淚盈眶了,她把頭輕輕靠在沈玉容的肩膀上,泣不成聲:“沈郎,你可知我為何要與李顯那混蛋不依不饒,是因為他害死了我的孩子。那孩子是李顯安排的人殺死的,他早就想殺死我們的孩子。他知道那是你的孩子……我沒有保住我們的孩子,是我的不是。可我也絕對不能原諒李顯。若是我得了機會,一定要為我的孩子報仇!” 沈玉容聞言,面色并無動容,只道:“你為何說那孩子是李顯殺死的?” 永寧公主便將李家發(fā)生的事細細與沈玉容說了一遍,包括梅香在那里聽到的人的說話聲。沈玉容聽完了整件事的經(jīng)過,才道:“恐怕是你弄錯了。” “什么?” “李顯要除去這個孩子,不會用這等明目張膽的辦法。如你所說,在安胎藥里動手腳,或許是李顯所為。突然出現(xiàn)的刺客,卻應(yīng)當不是李顯所做?!?/br> “不是的?!庇缹幑靼櫭嫉溃骸拔夷艽_定,此事就是李顯所為。不然除了他,還會有誰這么做?可是沈郎,”她慢慢的站直身子,看向沈玉容,像是要看清他的心,她問:“這是你的孩子,為何我感覺不到,你有一點傷心?” 沈玉容靜靜的看著她,半晌后,他道:“他已經(jīng)死了?!?/br> “可那是你的孩子!”永寧公主尖聲道。 她突然發(fā)現(xiàn),從開始到現(xiàn)在,說起這個孩子,沈玉容分析李顯也好,訴說結(jié)果也罷,神情里,都沒有一絲一毫的哀慟。但凡他對這孩子有一點兒感情,就不會這般冷漠。如永寧公主這般心狠手辣的人,知道自己小產(chǎn)了之后,也是真真切切痛過一回的。 難道他就沒有一點點感情嗎?這可是他的骨rou! “永寧,”沈玉容看著她,神情仍然冷靜的可怕,他說:“事情已經(jīng)發(fā)生了,你不應(yīng)當一直抓著不放?!?/br> “所以呢?”永寧公主問:“你也認為我是錯的?我應(yīng)當裝作什么都不知道,不該找李顯報仇,不該在金鑾殿上揭穿他,不該讓他有機會說出你我的關(guān)系,不應(yīng)該讓你受到牽連,害你被人指責(zé),害你丟官,是不是?是不是!” 她的言語間,顯然有些瘋狂了。而在瘋狂的不依不饒中,又生出一股徹骨的悲哀。 她知道,沈玉容雖然沒有說話,但答案一定是“是”。因為對于沈玉容來說,一切是可以被犧牲的。這一點,從當初得知永寧公主有了身孕,沈玉容第一時間想的是不要這個孩子就能看出?;蛘咴偻翱匆稽c,從沈玉容明知道她對薛芳菲做的一切,卻裝作若無其事,冷眼旁觀,就能看得出來。 她知道自己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但永寧公主也不想回頭?,F(xiàn)在想想,其實很多時候,她都分明看出來了沈玉容對待自己并非真心,但她很愛沈玉容,著迷一般的愛,只要能得到他,她無所不用極其。至于他真心還是假意,都顯得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