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8節(jié)
程叔在他們跟前好歹算長輩。 他那個性子,怎么可能在他們面前認(rèn)慫服軟,尤其小四句句緊逼毫不留情,又是前女友又是流產(chǎn)的一通吼,擱誰也難下臺。 不過程叔也是。 回答一個問題有那么難嗎? 若他當(dāng)真是因為愧疚和爺爺達(dá)成共識要對小妹負(fù)責(zé),這樣的感情,不要也罷了。 歐陽璟收回思緒,沒好氣說:“站外面冷靜一下,我進(jìn)去和小妹談?!?/br> “好吧?!睔W陽瑜想起先前自己和程牧那一通嘴仗,莫名地還有些心虛,再一回想,他都挺佩服自己了。 他嘆了一口氣,看著歐陽璟又進(jìn)去。 —— 病房里。 陶夭已經(jīng)側(cè)身躺下。 歐陽璟站在門邊看了她一眼,笑著問:“能睡著???” 陶夭抬眸看他一眼,喚道:“大哥?!?/br> “聊聊?”歐陽璟問。 陶夭微微愣一下,問他:“你是想要說程牧的事情嗎?是的話就算了,我不想說?!?/br> 心口好像壓了一塊大石頭。 她覺得自己像一個笑話。 受虐狂。 程牧那樣的,想寵一個女人的時候根本也不用顧忌什么,她恰好進(jìn)了這個位置而已,沒有她,也許會有別人。 那一晚,她追下去他根本沒有回頭。 再后來,她發(fā)短信他也根本一直沒有理會。 生日宴上突然就吻她了。 她說把黑卡給他,他問了一句:“身體還撐得?。俊?/br> 那時候已經(jīng)知道了她流產(chǎn)的事情吧? 所以不承認(rèn)自己說過煩了。 要對她負(fù)責(zé)。 兩個人就那么又在一起。 她以為他和她一樣,深愛上了。 她說好喜歡,他卻只是問了一句:“你怎么這么招人疼?” 曉得她流了孩子所以心疼吧? 心疼愧疚不是愛。 她不需要。 陶夭側(cè)著身,枕著自己一只手臂,微微垂了眼簾又睜開,覺得自己就像他說的那樣。 蠢死了。 怎么會對他動心呢? 他那樣的,怎么可能在乎女人的真心。 要是自己那一晚沒有回歐陽家呢,會不會就那么死在醫(yī)院里,他過很久才知道。 就算她沒死,他要是就那么不理她,她在香江還能待下去嗎? 他想負(fù)責(zé),到底有沒有她回歐陽家的原因呢? 她好像從來這么亂過。 腦海里一團(tuán)亂麻,找不出線頭,她越去回想兩個人相處的細(xì)節(jié),越是能找到他不愛她的蛛絲馬跡。 反正他也沒認(rèn)真地說過。 那些她自以為是的甜蜜情話,到底有幾分是發(fā)自真心,又有幾分是隨口就來的? 她突然不確定起來。 心口有些疼。 陶夭抬起一只手捂在那,對歐陽璟說:“不說,行嗎?” 歐陽璟遲疑了一下,揉著她腦袋說:“果然還是小孩子呀。你覺得不說,這事情就這么過去了嗎?” “我不想說他?!碧肇矎娬{(diào)。 “那就不說他了,大哥給你講些旅途中的風(fēng)景。” 陶夭一愣:“嗯。” 歐陽璟坐在床邊椅子上開始講,從他在高山上看過的日出,講到他在大海里見過的風(fēng)波,春夏秋冬,斗轉(zhuǎn)星移,世事無常。 陶夭很少聽他一次性說這么多話,漸漸地,有些入迷了。 歐陽璟說起旅途眼眸里有亮光,他的聲音也比以往沉緩許多,偶爾笑兩聲,浪濤般爽朗。 他很年輕,卻見多識廣,瀟灑坦率。 陶夭心里的郁悶漸漸淡去。 歐陽璟最后說:“大哥講這么些是想告訴你,越是絢爛刺激的東西,越是稍縱即逝,短暫無常?!?/br> 陶夭笑了:“像煙花和愛情啊?!?/br> 她漂亮的眼眸里有一點亮光,孩童般認(rèn)真又純澈,偏偏又帶著一點淺淡的憂傷。 歐陽璟覺得,這一刻的她,好像易碎品。 他小妹有一顆飽經(jīng)憂患的心,這樣的女孩子,原本應(yīng)該遇到溫柔耐心的人,免了她顛沛流離,治愈她倉皇驚懼,包容她引領(lǐng)她,小心翼翼呵護(hù),才能給她足夠的安全感。 她和程叔這段感情,突兀地開始,占據(jù)焦點,看上去轟轟烈烈,基礎(chǔ)卻實在薄弱,甚至搖搖欲墜。 程叔從小的經(jīng)歷也頗有些一言難盡。 兩個滿身是刺的人,要想擁抱取暖,哪有那么容易? 試探接觸、彼此靠近,那些刺傷人的東西要慢慢軟化磨合甚至拔除,得有多少信任,才能走到那一步。 那些日積月累留下的刺,原本是保護(hù)自己的軀殼呀。 歐陽璟在心里嘆一聲,笑著摸摸她頭發(fā),淡聲說:“十九歲了。夭夭也不是小孩子了,大哥相信你能處理好自己的感情?!?/br> 陶夭抿起唇角,點頭說:“謝謝大哥?!?/br> 歐陽璟不樂意地說:“一家人不用這么客氣?!?/br> 陶夭想了想,又問:“你是不是也和他一樣,覺得我去找趙沁兒的行為很沒腦子?” 歐陽璟沒想到她會糾結(jié)程牧話里這一點意思,有些意外地笑了一下,搖頭說:“不至于,大哥相信你肯定有自己的考量。不過……” 他微微停頓了一下,還是如實說:“程叔剛才雖然嚴(yán)厲了一些,也是關(guān)心著急才如此,并沒有辱罵你的意思,這一點,不至于想不通吧?” 陶夭微微一笑,沒答話。 要是程牧能和大哥這樣和她交流就好了,她愿意把過去所有事毫無保留地講給他聽。 不過,好像已經(jīng)沒必要了。 —— 晚上,十點半。 陶夭回到了閑人居。 她很不喜歡在醫(yī)院里待,打完消炎針之后,歐陽家兄弟幾個便帶著她直接回家。 下了車,歐陽琛送她回房間。 夜風(fēng)微涼。 陶夭走了一會,側(cè)頭看了一眼歐陽琛,輕聲喚:“二哥。” “嗯。”歐陽琛抿著唇角,應(yīng)聲。 陶夭想了想,開口說:“我沒什么事,幾道小劃傷而已,一點也不疼,你別太擔(dān)心了。” 歐陽琛這一晚上很沉默。 她能猜到是因為趙沁兒的事情。 原本在醫(yī)院病床上,想到這件事心里還有點不舒服,可后來看見他過來,那一點不舒服又突然變成了自責(zé)和心疼。 要不是她,他們何至于有這么多麻煩? 尤其歐陽琛,竟然為她做了這種事,好像一種玷污。 他是這般清絕高華的人。 陶夭眼眸里帶了一點愧疚,又說:“對不起。又給你們添麻煩了。你明天還得上班呢,折騰到這么晚……” 她話未說完,突然被人抱進(jìn)了懷里。 陶夭狠狠愣了一下。 歐陽琛語調(diào)分外傷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輕顫,他說:“是我不好?!?/br> “二哥?” “我不該那么自以為是?!?/br> 第一次,因為他的疏忽,她走投無路找了程叔,這一次,因為他的疏忽,逼入絕境的趙沁兒差點拉著她陪葬。 天知道那一刻他的恐懼。 要是她當(dāng)真因為那個瘋子受到侮辱迫害,他這一生,怕是也無法原諒自己這兩個決定。 陶夭有些遲疑地抬手拍拍他脊背,不知道說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