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jié)
第7章 過了差不多有一刻鐘的時間,李mama才從里面走出來,領(lǐng)著她進(jìn)了旁邊的一間耳房。 這耳房里有風(fēng)爐有桌椅,是間茶房。 “怎么?找我有事?” 劉mama笑得格外奉承,道:“可不是,自打上次您跟我提起的那事,我就留了心。這不,前兒回了趟娘家,在我娘家meimei那兒發(fā)現(xiàn)了一個妙人兒?!?/br> 李mama人多事忙,倒是忘了和劉mama提過什么事了。 直到看到劉mama那意有所指的笑,她才想起前陣子她和府里幾個婆子坐在一處吃酒,吃到最后幾個婆子都醉了,就剩下她和劉婆子兩個人。她吃酒吃得上了頭,就忍不住和對方嘮了兩句煩心事,她自己都忘了這茬,萬萬沒想到劉婆子竟放在心上。 李mama幾不可查地攏了攏眉,有一種被覬覦的不耐,語氣也冷了下來:“什么妙人讓劉mama你竟這般如獲至寶?” 劉mama只顧沉浸在欣喜中,根本沒注意到李mama冷淡的態(tài)度,“真是妙人,我拿自己性命打保票。說句大膽的話,這偌大的王府里,我就沒見過比這人更妙的人兒?!?/br> 李mama本是想將之隨意打發(fā)了,被劉mama這么一說,倒是起了好奇心。 “長得很水靈?” 劉mama笑得曖昧:“不光如此?!?/br> “那比起留春館——” “不比她差!”劉mama拍了拍胸脯,道:“反正老jiejie你若是信我,就見上一見吧,若是連您都看不中,下次我再不出現(xiàn)在您面前。” 劉mama這人雖有點這樣的那樣的小毛病,但總體來說并不是一個喜歡吹噓之人。能讓她做出這種姿態(tài)的,莫真是個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李mama擱在心里想了想,道:“那行,既然你這么說了,我也不見了,剛好下面給小郡主挑了幾個奶口,你明兒將人摻進(jìn)去,領(lǐng)到府里來看看。” 劉mama欣喜一拍巴掌,“行,您放心,我一定把這事給辦妥當(dāng)了。人我都沒領(lǐng)回來,怕被人抓住了手腳,特意安頓在了外面?!?/br> 聽到這話,李mama倒是對劉mama的謹(jǐn)慎有了幾分欣賞之意,又交代了她幾句,便離開了。 而劉mama樂滋滋地出了思懿院,從后門又出了王府。 一大早天剛放曉,劉mama便來客棧里接瑤娘了。 先帶著她去吃了頓好的,臨行前又交代了一遍進(jìn)府后該注意的事項以及規(guī)矩,才領(lǐng)著瑤娘來到晉王府。 晉王府還是一如瑤娘記憶中那般氣派宏大,威嚴(yán)肅穆。 兩人從西邊側(cè)門入了府,一路上經(jīng)過重重院落,瑤娘目不斜視,劉mama見了心中更是喜歡,覺得這小婦人真是個乖順聽話的。 上面人就喜歡下面人聽話乖順,這樣的人才好擺布。 到了一處花廳,里面已經(jīng)有五六個年青的小婦人正在等候。她們個個皮膚白皙,體態(tài)豐腴,一看就是剛生產(chǎn)沒多久的。 瑤娘也是剛生產(chǎn)沒多久,卻并不像這幾個小婦人那般渾圓。她比以前胖了一些,卻是胖得正好,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還是細(xì)細(xì)的,更顯得身段玲瓏有致像個飽滿的葫蘆。 瑤娘方一走進(jìn)來,就迎來的眾人的矚目,是因為她容貌出挑,也是因為她的模樣實在不像是個會做奶娘的,倒像…… 大抵也知道這王府里規(guī)矩大,這幾個小婦人只是抬頭看了幾眼,就又垂下頭去。劉mama對瑤娘使了個眼色,瑤娘便去了她們中間站著了。 思懿院正房里,晉王妃才剛起。 一排數(shù)個身穿藍(lán)色比甲的丫頭手捧著銅盆、水壺、面巾、茶盞等物,立在黃花梨雕靈芝如意月洞門拔步床外面。 晉王妃有頭暈癥,每日醒后得坐上好一會兒才能起身。她慣是個規(guī)矩大的,思懿院的丫鬟婆子們規(guī)矩都極好,捧著這么重的東西站著,手臂腿腳都不帶打顫的。 紫煙扶起她,先在她身后墊了一個松軟的靠枕,讓她靠坐著,才端來一碗?yún)⒉璺趟认?。喝了些放了紅棗的參茶,晉王妃總算是舒服多了,白到近乎透明的臉上也有了點血色。 “怎么老奴總覺得劉良醫(yī)開的這藥方,似乎沒有什么作用?!敝躮ama在一旁道。 周mama五十多歲的模樣,圓胖臉,膚色白凈。身穿靛青色褙子與青灰色的馬面裙,一頭烏發(fā)挽了個獨髻在腦后,以一支再簡單不過的金簪子固定,十分干凈利落又不失體面。 她是晉王妃的奶嬤嬤,打小就在晉王妃身邊侍候,待到晉王妃出嫁之時,又跟著陪嫁了過來,所以在晉王妃跟前可是獨一份的體面。 晉王妃蹙著柳眉,面上滿是倦怠,“劉良醫(yī)的藥還是有用的,只是我身子不爭氣,這頭暈癥總是好不了?!?/br> “之前王妃本已經(jīng)好多了,擱老奴看就是被留春館那邊給妨礙的。王爺也是,竟弄了這么個狐媚子回來……” 晉王妃將手里的茶盞擱在旁邊丫頭手中托盤里,又在另一個丫頭捧著的唾盂中將口中的茶給吐了,紫煙拿起一塊兒潔白的帕子幫她拭了拭嘴角,她這才開口道:“好了,奶娘別說了?!?/br> 她語氣平淡,并沒有譴責(zé)之意,可周mama卻當(dāng)即噤了聲。 丫頭們魚貫上來服侍晉王妃漱口凈面,又涂上潤膚的面脂,這才依次退了出去。 紫煙將晉王妃從床上扶了起來。 晉王妃來到妝臺前坐下,紫煙拿起犀角梳給她通頭。一下一下的梳著,要梳上一百遍才夠數(shù)。 如今這屋里也就只剩下晉王妃的心腹之人,有些話自然可以說了。 晉王妃這才道:“奶娘,你以后要管住些自己的嘴,主子哪里是你能非議的。你是我奶娘,我倒沒什么,可你別忘了這府里真正的主子是誰?!?/br> 自然是晉王。 可不是能容許一個下人非議的,哪怕此人是王妃的奶嬤嬤。 周mama訕訕的,“老奴知道了??衫吓褪翘婺鷼獠贿^,您說那留春館有什么好,那樣一個從煙花柳地出來的女人,竟然也敢故意和您做對……” 一提這事,周mama又有些憤憤不平了。 周mama這人什么都好,就一點嘴太碎,其實她對別人也不是這樣的,也就是晉王妃是她奶大的,她幾乎是把晉王妃當(dāng)自己女兒看,才格外替其不忿。 晉王妃出身高貴,親姑姑是貴妃,本身又是徐國公府的嫡小姐,從小也算是泡在福窩兒里長大。她容貌不俗,打小又有才女之名,按理說這般出身還如此多才,算是天之驕女了。 可惜月盈則虧,水滿則溢,這晉王妃萬般皆好,唯獨有一樣不美的就是她從小有體弱不足之癥,身子稍顯弱了些。 不過這樣的出身,什么樣的太醫(yī)請不來,什么樣的珍稀藥材尋不到,倒也將她養(yǎng)大成人,直至之后嫁給晉王做了王妃。 這晉州雖是邊塞之地,但架不住晉王乃是親王之尊。晉州是晉王的封地,封地中一切好物都是先緊著王府,京中徐國公府那邊時不時也送東西來,更不用說還有宮里來的賞,所以晉王妃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日子從沒打過折,甚至比在國公府時更好。 可就這么精養(yǎng)細(xì)調(diào)著,晉王妃的身子卻一直不見起色,她與晉王大婚也有七年之久,就沒傳出過好消息。 對此,以前還能歸咎于晉王在府中待的時候少,一年之中有大半是在邊城,回了府后也是十分忙碌,極少宿在后院??扇ツ觊_春的時候,晉王竟從外面帶了個女人回來。 這女人就是胡側(cè)妃了。 胡側(cè)妃從一進(jìn)府就是盛寵無雙,素來寡淡晉王竟跟著了魔似的連連宿在留春館。而胡側(cè)妃的肚子也爭氣,進(jìn)府沒多久就有了,生下晉王第一個子嗣,也就是小郡主。 而胡側(cè)妃也母憑女貴,一躍被封了側(cè)妃。 所謂不患寡而患不均,都沒有,也就沒有了??赡阌?,別人無,且胡側(cè)妃素來是個張揚(yáng)的性子,可不就是招了人恨。 周mama就恨死胡側(cè)妃了,恨不得吃了她的rou,喝了她的血。覺得都因為她是個狐媚子,勾得晉王勁兒盡往她身上使,王妃才會一直誕不下嫡子。 周mama說得咬牙切齒,晉王妃不怒,反倒笑了起來。 她鳳眼柳眉,身子羸弱,本是面色蒼白,一看便有弱不禁風(fēng)之嫌,可笑起來卻似三月春花綻放,美不勝收。 笑完,見周mama還是一臉郁結(jié)的模樣,不免笑著安慰她:“好了,奶娘。我這身子你也是知道的,哪能受得住生產(chǎn)之苦。她若是有本事生兒子盡管去生,生下了本妃抱過來養(yǎng)就是?!?/br> 周mama有些不贊同這種態(tài)度,道:“王妃,您別嫌老奴嘴碎。你是王妃之尊,這府里的嫡長子還是要出自您肚子才好。抱來的終究是抱來的,怎么能和親生的比。” 這些話周mama對晉王妃說過不下很多次,可她似乎從沒有放在心里。 晉王妃望著鏡中的自己,鏡中的她幾不可查地蹙了蹙眉。 “奶娘,這事我心中自有主張,你就別cao心了。” 周mama倒不想cao心,可是能行嗎?可她也看出自己王妃的不悅,想著自打大婚后王爺對王妃的冷淡,也不敢在晉王妃心口上捅刀子,只能在心里沉沉的嘆了口氣。又說:“給小郡主找的奶口已經(jīng)到府里了,正在和云閣的花廳里候著,王妃要不要去看看?” “我聽李mama說,好像下面找了個不錯的人兒,既是如此,等用了早膳,我就去看看吧。” “這李婆子也是個嘴快的?!?/br> 一旁的紫煙笑嘻嘻地接口:“是奴婢跟王妃說的,奴婢也想為娘娘分憂,才會忍不住多了句嘴?!?/br> 李mama是紫煙的娘,兩人都是晉王妃的心腹,只是李mama是管事mama,管著后宅中許多雜事,尋常并不在晉王妃身邊貼身服侍。 “知道你們娘倆對王妃忠心?!?/br> 一通閑話,晉王妃用過早膳后,便帶著人往和云閣去了。 和云閣里,瑤娘已經(jīng)站了半個多時辰。 她的腰開始泛酸,腿也開始打顫,而其他人也沒比她好到哪兒去。 見這花廳里除了幾個人,也沒有下人看著她們,便不免有人心生僥幸去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打算歇歇腳。去了一個,緊接著兩個三個都去了,只剩下瑤娘一個人還傻站在哪兒。 瑤娘看看坐在那邊揉腿揉腰的幾個小婦人,再看她們都盯著自己的眼神。也知道人家都坐著,自己卻站著太不合群,便也走了過去。 年輕的小媳婦們嘴都碎,坐在一起話就多。你跟我搭一句,我跟你回一句,又見還是沒人過來,便不免聊開了。 瑤娘慣是個不多話的,也就聽著她們說。 聽著聽著,也就知道了不少事。 知道她們都是和府里牽著關(guān)系,大多都是府里某個下人拐著彎的親戚。其實想想也是,在王府里當(dāng)差可是好活計,不用干重活,每個月工錢多,又不用簽死契,可不是只有有關(guān)系的才能進(jìn)來。 倒是有兩個小婦人沒說話,瑤娘的注意力也一直放在她們身上。 正確的說應(yīng)該是放在其中一個人身上,因為上輩子她就是被這個人設(shè)計了,才丟了奶娘的差事。 第8章 和云閣里涼風(fēng)習(xí)習(xí),外面日頭甚好,照耀在綠色琉璃瓦上,激起一道道碎金光芒。 也才四月,晉州的天卻是有些熱了起來,太陽照得人眼發(fā)暈。 不過這一切卻與和云閣無關(guān)。 和云閣建在王府的后花園里,花園中花木蔥郁,又臨著水,一陣微風(fēng)拂來,就是陣陣清涼之意。鳥雀唧唧喳喳的在枝頭上叫著,好一個鳥語花香的好地方。 瑤娘只坐了半拉椅子,低垂著眼瞼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而就在她徑自想著自己心事的同時,她的對面也有一個人在看著她。 翠竹的老子娘在晉王妃陪嫁的莊子上做差,她本人也嫁給了莊子上的一個莊頭??上缓?,剛懷上,男人就死了。婆家沒有人,娘家還有哥哥嫂子,她也不能賴在娘家光吃閑飯,這才會托了關(guān)系進(jìn)王府,想做了這奶娘的差事。 翠竹的親姨母是王妃手下的一個管事mama,類似這樣的管事mama,晉王妃身邊有不下十多個,各司其職??缮厦婕热幌朕k成事,下面免不了知道些許內(nèi)容,而翠竹就知道些旁人不曉得的事兒。 她就是沖著這個,才會不計一切想做上這差事的。 在翠竹想來,她其實早就想進(jìn)王府做差了。可她老子娘是晉王妃的陪房,深知自家王妃的個性,不愿讓女兒進(jìn)府來攀這個高枝,免得害了一大家子。所以只要是徐家陪嫁過來的陪房,家中若是有像翠竹這種顏色好的丫頭,一般都不會將女兒往王妃身邊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