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jié)
地板擦得很干凈,正中鋪著一塊兒深紫色織圖案的氈墊,反正以瑤娘的眼界,也認(rèn)不出上面那圖案是什么,只是覺得很好看,很配房間的擺設(shè)。 正對面的墻上是一排槅窗,窗下擺著條案,窗上掛著紫色的薄紗簾幔。此時有兩扇窗子大開,夜風(fēng)從外面吹拂進(jìn)來,攪動得薄紗上下曼舞。 靠右手邊是一排博古架和落紗罩,就著朦朧的夜色,隱隱能看見里面有書架和書案,還有數(shù)把圈椅和花幾。左手邊也是一排博古架和落紗罩,里面亮著燈,燈光并不明亮,但能看見放了一張八仙桌,窗下擺著一張貴妃榻。 而瑤娘的目光沒有放在這些上,而是望向再往里去那扇半闔的房門上,燈光就是從那里透出來的。 瑤娘深吸了一口氣,端著水盆走過去。 她沒有辦法一只手端著水盆,另一手敲門,只能將銅盆擱在地上,輕敲三聲。 “進(jìn)?!笔菚x王慣常清冷的聲音。 瑤娘推開房門走進(jìn)去,這間房里擺設(shè)簡單卻又不失雅致。房中一角擺著個鎏金蟠龍三足香爐,似乎燃了香,空氣中有一種獨有的、特殊的味道。 這是屬于晉王的味道,最是讓瑤娘記憶猶新,因為上輩子很多時候她都是在這種味道的余韻中醒來。 莫名的,她有些心悸,而當(dāng)她抬起頭看見坐在簾幔后床沿上,衣襟半敞烏發(fā)披散在肩后狹長的鳳眼乜著她的晉王時,更是覺得有一種窒息感。 心,怦怦地,跳得很厲害。 第22章 這種緊張的窒息感, 瑤娘并不陌生, 因為她上輩子每次見到晉王就有這種感覺。 她曾分析過為何如此, 只有一個結(jié)論——晉王生得太俊。 無疑,晉王是俊的,是瑤娘見過最俊的人。 俊到讓她多看一眼都不敢。 瑤娘垂下頭, 小聲道:“殿下, 水來了?!?/br> “服侍本王凈足?!?/br> 瑤娘愣了一下, 也沒敢反駁,端著水盆走過去。 耽誤了這么一會兒, 水溫正是剛好。晉王早就褪了鞋襪, 光著腳踩在腳踏上?,幠镆皇滞兄淖愕?,一手扶著他的小腿兒, 將晉王的腳放入水盆中。 晉王的腳很好看, 潔白而筋骨有力, 指甲也是經(jīng)常修理的, 唯獨就是腳底板上有些薄繭。這些瑤娘都是干熟了的,正確說來是她上輩子為了討好晉王,留他在自己屋里, 曾經(jīng)特意學(xué)過。 例如怎么洗晉王才舒服, 按摩哪個xue位可以解乏,她都門清。 討好他。似乎不知不覺她就這么做了。 瑤娘一手撩著水往晉王的腿腳上澆著,另一只手則是去輕觸他的小腿。晉王的小腿肌rou虬結(jié), 硬梆梆的, 按都按不動, 一看就是長時間騎馬的結(jié)果。 瑤娘心里喟嘆了一口,用手輕撫他的小腿肚,等肌rou稍微疲軟一點,才開始用手指按了起來。 一點一點,從上到下,來回地按。 細(xì)細(xì)、密密地按。 瑤娘似乎并沒有發(fā)現(xiàn),她這是第一次給晉王凈足,卻是如此熟稔,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曾做過了無數(shù)次。 晉王就有這種感覺,但這并不妨礙他感覺十分舒服。 真的非常舒服,似乎腿腳上所有的不適都不翼而飛。這次晉王從外面回來,是騎了一整天的馬,才趕回來的,他慣是不喜坐車,走哪兒都騎馬。 舒服的同時,晉王垂眸看著瑤娘。 見她臉頰白皙,睫毛卷翹,因為衣裳包得很緊,從他這個角度什么也看不見。 晉王不禁有些蹙眉,此時的他再也沒有之前那種想法,覺得這個奶娘就是故意在勾引自己。若是有那種想法,也不可能是這樣的裝束。 可能也許她是換了手段,特意如此才能顯得不同尋常?不得不否認(rèn),在見過那極美的一幕后,晉王腦海里總是會忍不住浮現(xiàn)那副畫面。 這才是晉王特意將瑤娘叫上來的根本原因,因為他竟然沒吐。 可能是場面太讓人震驚,也可能是太過匆忙,直到上了二樓晉王才發(fā)現(xiàn)這端倪。為了試驗是不是真是如此,他讓福成下去給他打水梳洗,又特意提了那奶娘。 福成生得七竅玲瓏心肝,定能懂得他的意思。 果然是她來了。 樓下,福成來回不停地踱著步,都沒能克制住激動的心情。 殿下竟然主動找女人? 只要一想到這些,福成就有一種老淚橫流的感覺。 會成?不會成? 這兩個念頭來回不停地在他腦子翻滾著,像似開了水的鍋。 福成兩個耳朵豎得極高,生怕錯過了一絲一毫的動靜,更怕一會兒那奶娘會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跑下來,殿下在上面大怒不止。 哪知左等右等都沒有動靜,就在福成焦慮之際,突然聽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他當(dāng)即撩起衣袍下擺飛奔了出去,將他當(dāng)初當(dāng)小太監(jiān)那會兒的勁頭兒都拿了出來。 樓上,瑤娘越來越覺得局促,她雖是低著頭,但她能感覺到頭頂上的眼神。 這種目光她并不陌生,甚至可以說是熟悉的。 讓她想想,每次晉王用這種目光看她,總會…… 瑤娘整個人都呆住了,同時一股酥麻感不受控制自尾椎骨串了上來,頓時有一種置身火爐的感覺。胸前脹鼓鼓的,像似要爆了開,隨著一陣微微的刺痛,瑤娘甚至能聽到滋滋聲。 她反射性地彈站起來,并捂著胸口,可惜腿軟無力,跌倒在了一旁。 晉王被她這舉動弄得有些懵了,下意識想伸手去拉她,可她卻倉皇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同時還擋開了他的手。 燈光下的她,臉紅紅的,雙臂緊緊抱著自己的胸,眉眼低垂,睫毛卻是止不住地顫抖:“奴婢、奴婢好像聽見小郡主哭了,奴婢得下去了……” 說著,她根本不給晉王反應(yīng)的機(jī)會,轉(zhuǎn)身就跑了。 留下晉王雙腳擱在水盆里,手僵在空中,半晌都沒反應(yīng)過來。 福成剛出來,就看見瑤娘從樓上下來了。 沒有眼淚,也沒有鼻涕,更沒有衣衫不整,就是眼睛水汪汪的,臉紅紅的,像似剛洗了臉,又像是剛承了寵。 福成忍不住清了清嗓子,見瑤娘被嚇得一個激靈,心道果然是個膽小的。 “蘇奶娘,可是服侍好了?” 瑤娘怔了一下,怎么這話聽起來這么怪? 瑤娘對福成并不陌生,福成雖掛著王府大總管的名頭,實則卻是貼身侍候晉王,上輩子晉王每次來小院,她都能見著他??稍谒∠笾校瑥膩砜此菩Σ[瞇,實則態(tài)度不咸不淡的福成,驀地變成這樣一副面孔,說實話瑤娘有些接受不了。 總覺得他看似正經(jīng)的表情中透露著一種詭異。 “殿下已經(jīng)歇下了。”瑤娘相對選了個不那么奇怪的說法。 聽見這話,福成眼睛當(dāng)即一亮,連連點頭,臉上帶笑:,“蘇奶娘辛苦了,快去歇著吧?!?/br> 心里則在想,這蘇奶娘真是個老實人,都這樣了還能下來當(dāng)值,真是身子骨潑實。同時又覺得時間太倉促,難道他家殿下不夠龍精虎猛。 總而言之,這會兒福成滿腦子稀奇古怪的想法,恨不得飛奔上去目睹他家殿下衣衫全解一臉饜足的模樣。 不過他到底還是理智的,又對瑤娘點點頭,才邁著相對和緩的步子踏上樓梯。 瑤娘心中有事,即使有些疑惑,也沒有功夫多想,匆匆進(jìn)了屋去。 西梢間,榻上的小郡主還在沉睡,瑤娘急急吐了一口氣,便去了屏風(fēng)后面。 屏風(fēng)后有臉盆架子,盆中有水,她也沒管水是冷的,便一下子將臉浸在盆中。 瑤娘打小就長得好,在她家附近是出了名的。 蘇家一子兩女,瑤娘小的時候在家里的待遇比不上大哥蘇玉成,但也落不了多少,俱因瑤娘從小就給她娘吳氏掙足了面子。 但凡出門走親戚,哪家哪戶都說瑤娘生得好,真會長。平日里街坊鄰里們,誰不羨慕吳氏會生,生了個那么漂亮的女兒。 瑤娘癸水來得早,十一就來了。而自打來了癸水,瑤娘就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小胸脯是一日比一日高,小屁股也越來越翹,本來就長得可人的小臉蛋兒一日比一日嬌美,漸漸外面的目光就開始變了。 瑤娘不止一次聽見同一條巷子里的大娘跟她娘說,說光憑這個女兒,以后她娘就有享不完的福氣,蘇家以后的好日子全指著她了。 一次兩次倒也就罷,可人人都這么說,再加上免不了有些喜歡說酸話的,漸漸這其中的味道就變了。 蘇家是什么人家?說好聽些是書香門第,家里也是出了個秀才的,實則窮得家徒四壁,一股子窮酸味兒。 這種人家的女兒注定嫁不到什么好的人家去,有錢有地位的嫌棄蘇家寒磣,沒錢沒勢的倒是想求娶瑤娘,可別說蘇秀才了,連吳氏都不可能答應(yīng)。 畢竟瑤娘打小就被人說一看就是好命,日后是要當(dāng)大官夫人的。 尤其女兒生得好,吳氏自己也清楚,算是亂石堆里出了顆夜明珠,怎么也舍不得讓明珠蒙塵。當(dāng)然這一切都只是蘇家人自己內(nèi)心的計較,外人倒是不得而知。 這種情況下外面人這么說,還能是什么意思? 不是明擺著說瑤娘以后會嫁進(jìn)哪個富戶人家給人做妾,扭頭再回來貼補(bǔ)娘家! 蘇秀才最是在乎自己的臉面和身份,不然蘇家也不會落個窮酸之說。這窮酸指得不光是窮,還是酸,酸在假清高假斯文之上。受到這種思想的引導(dǎo)下,蘇家人多多少少都是有些清高的,也因此吳氏格外不能接受外面人說她女兒要給人做妾的說法。 更何況一個當(dāng)娘的也舍不得讓女兒給人做妾。 為了這事,吳氏氣哭了不止一次。 那時候瑤娘還小,是不懂這些的,只知道外面人因為自己相貌,總是議論家里,還用那種閃爍曖昧的眼神打量自己。漸漸的,她出門越來越少,也開始比較注意自己的打扮。尋常像她這個年紀(jì)的小姑娘,免不了搽脂抹粉帶個花兒什么的,她卻從來不愛弄這些。 而瑤娘更是打心底的堅定,她哪怕不嫁人,也不會像別人說的那樣給人做妾。 可惜后來發(fā)生了太多太多事,讓她不得不為了活下去,走上一條自己十分不愿的道路。 真正當(dāng)了妾,瑤娘才知道妾什么,妾就是個玩意兒。 她不是沒聽過府里人怎么議論她,好聽的不好聽的,她都聽到過。 好聽的不外乎是一些奉承之言,不好聽的讓她每每郁結(jié)在心,不能釋懷。而這不好聽的,其中就有說她是狐媚子sao蹄子的,sao到?jīng)]男人不能過,竟然饑渴成那樣。 彼時,瑤娘為了討好晉王妃,和胡側(cè)妃斗得風(fēng)生水起。她慣是不會用什么手段,只能從根本上找源頭,那就是把晉王留在自己房里。 為了達(dá)到這個目的,她使出了渾身解數(shù),而胡側(cè)妃也不是不反抗的,這種流言便開始在府里慢慢流傳起來。 自然而然就進(jìn)了她的耳里。 當(dāng)時她又羞又惱,心里差點沒把胡側(cè)妃給恨死,雖之后她獲知這是胡側(cè)妃特意用來惡心她的手段,卻還是讓她牢牢記在心里,一記就是兩輩子。 上輩子瑤娘從來不愿承認(rèn)這種污言穢語,但凡想起來就生惱,可現(xiàn)在她卻不能再騙自己了。 因為這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次更為明顯,她竟被晉王看得生出了反應(yīng)。 她果然如人家所說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