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jié)
瑤娘松了一口氣,可還未等她這口氣吐出來,就聽錢奶娘道:“可若不是她吃了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小郡主不可能會是這樣。另外,玉燕和玉翠兩位姑娘,你們是一刻不離地跟在蘇奶娘身邊?又怎么敢肯定蘇奶娘就一定沒背著你們吃什么。” 面對這樣的逼問,玉燕和玉翠兩人面面相覷:“這……這倒是不敢保證?!?/br> 就在這時,穆嬤嬤咳嗽了一聲。 “去將莫婆子叫過來問問?!?/br> 綠娥點點頭,很快便下去了。 不多時,莫婆子被領(lǐng)了過來。大抵之前也被告知發(fā)生了什么事,莫婆子站定后就從懷里掏出了一張紙。 “幾位奶娘的膳食都是根據(jù)良醫(yī)所開的單子安排下的,該忌口的東西一概是沒有的。今兒三位奶娘吃的東西有……” 她報出一連串的食材名兒,劉良醫(yī)在旁邊邊聽邊點頭。等莫婆子說完,劉良醫(yī)道:“這些食材中并無致使小郡主出疹子的誘因?!?/br> 穆嬤嬤點點頭,莫婆子便被領(lǐng)下去了。 室中一片寂靜無聲。 胡側(cè)妃冷笑不已,正打算說什么,就聽穆嬤嬤又道:“去幾個人搜一搜蘇奶娘的房間,既然大家都有所質(zhì)疑,還是查清楚的好。” 最后這句話,她是看著瑤娘說的。 瑤娘有些感激地看著她,“謝謝嬤嬤,奴婢相信清者自清濁者自濁?!?/br> 玉燕很快就領(lǐng)著人下去了,隨同一并的還有桃紅。 胡側(cè)妃大抵是不信任穆嬤嬤等人,特意吩咐桃紅跟了過去。 屋里十分安靜,只有劉良醫(yī)吩咐藥童去配藥的聲音響著,明明似乎并沒有過去多少時間,卻給人一種度日如年的感覺。 晉王妃莫名有一絲不安,她忍不住看向胡側(cè)妃。 胡側(cè)妃立在那處,似有些焦慮,她忍不住走向劉良醫(yī),低聲詢問小郡主的情況,似乎十分擔(dān)憂小郡主。 不過小郡主是她懷胎十月生下的,胡側(cè)妃會擔(dān)憂焦慮也是正常。 似乎一切都沒有什么異常,可晉王妃就是有一絲不安。 還來不及讓她想清楚這不安是從何而來,玉燕等人匆匆從外面走了進(jìn)來。 不等玉燕說話,桃紅搶先舉著手里的一個盤子,對胡側(cè)妃道:“娘娘,在蘇奶娘房里發(fā)現(xiàn)了一碟蟹黃包。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就只剩下一個,已經(jīng)涼了,旁邊有湯汁的痕跡,確實是被人吃過卻沒吃完剩下的?!?/br> 聽到此言,劉良醫(yī)望了過來,道:“若真是蟹,倒是可以對上小郡主的癥狀,此物性寒,其中有許多物質(zhì)都容易誘發(fā)嬰孩的各種病灶,所以蟹是懷孕婦人大忌,若是為嬰孩喂奶,也是萬萬不能食用的。照這么看來,小郡主的疹子是由螃蟹引起的了?!?/br> 胡側(cè)妃冷笑地看著瑤娘,“我看你還有什么話說,身為小郡主的奶娘,你明知奶口有頗多禁忌,卻按捺不住口欲私下偷嘴。來人啊,還不把這刁奴給拖出去?!?/br> 此時的瑤娘早已被驚懵了,根本想不出這蟹黃包到底是怎么來的,怎么就去了她的房里。 不過她很清楚自己面對的情況,這無疑是有人刻意栽贓,可問題是她根本沒有證據(jù)自己沒有吃過,因為人證物證都俱全了。 怎么辦,怎么辦? 她忍不住將求助的目光投向小跨院里的人,與之前不同,大家都回避了她的目光。 就如同瑤娘所想,人證物證俱全了,誰還敢出言替她分辨。 瑤娘的心跌入了谷底,其實她還有一個人可以去求助,可她竟不敢去望他。 認(rèn)真說來,打從晉王進(jìn)來后,瑤娘就沒敢拿正眼去瞧他。 這大抵是出自一種心虛,怕被人瞧出什么端倪,懷疑上她和晉王的關(guān)系。而現(xiàn)在也是心虛,卻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心虛。 是沒有底氣的心虛,也是不確定的心虛。 她不過是個下人,有什么資格去和胡側(cè)妃比,去和在晉王心目中有著至關(guān)重要地位的小郡主比? 晉王是不可能會袒護(hù)她的。 也是上輩子晉王帶給瑤娘的印象太深刻,讓她無比清醒地明白一個道理,床上的男人和床下的男人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她不過是個玩意兒而已。 這種念頭太根深蒂固,一直影響著瑤娘??涩幠镌诤蜁x王有了私情后,卻是極力去回避它。 她從不愿意去想,她假裝晉王還是有幾分喜歡自己的。 不管這喜歡是基于什么。 雖然這輩子的晉王和上輩子的晉王有著很大的差別,可瑤娘素來篤信一項事實,人不可能會輕易改變,更何況是晉王這種心性冷酷的人。 上輩子的晉王也曾表現(xiàn)得很寵自己,可時間卻告訴她,這不過是她以為的而已。 說白了,她就是晉王拿來暖床的玩意! 所以瑤娘不敢去看晉王,她怕看到什么她不愿意看到的東西。 她就像似一個窮到家徒四壁的人,根本沒有東西去和人賭,所以她寧愿不賭。不去賭,她就不用去面對自己是多么窮的事實。 晉王蹙著眉尖兒,凝眸看著那個垂著頭似乎放棄了所有抵抗的女人。 他就坐在這里,為何她竟不向他求助? 是不信任他?還是到了這般田地,她都不愿將自己與她的關(guān)系暴露出來!是覺得自己丟了她的人,還是她那死鬼男人就對她這么重要?她是不是至今依舊打著想出府的念頭,所以寧愿拼著被懲治,也不愿意…… 看著她半垂的臉蛋上那道紅痕,晉王莫名升起了一股暴怒。 他的臉冷了下來。 福成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晉王妃柳眉蹙得更緊,也沒有說話。 似乎事情已經(jīng)成了定居,胡側(cè)妃的人上來就將瑤娘往外拉扯。而就在此時,胡側(cè)妃卻突然又說話了。 “等等?!?/br> 所有人的目光再度聚集在她身上,晉王妃瞳孔一陣緊縮,果然就見胡側(cè)妃將矛頭對向自己。 “她一個奶娘,明知蟹這種東西乃是奶口的大忌,卻偏偏偷偷去吃。且王府門戶森嚴(yán),她一個奶娘怎么可能弄得到蟹這種東西!”胡側(cè)妃面向晉王妃,美目中閃過一道厲芒:“王妃,這奶娘是您送到安榮身邊的,還請您給個說法?!?/br> 說完這句,她似乎渾身都失了力氣,跌跌撞撞撲到在晉王腳邊,并哭了起來:“殿下,您得給妾給安榮做主啊,這明擺著是王妃想害了小郡主,所以才假借了這奶娘的手?!?/br> 第43章 胡側(cè)妃的這話, 一石激起千層浪。 誰也沒想到,她竟會將矛頭對準(zhǔn)晉王妃。 可轉(zhuǎn)念再想,似乎卻又并不意外, 胡側(cè)妃這演得一出又一出, 環(huán)環(huán)相扣,若不是她最后將矛頭對準(zhǔn)晉王妃,誰也不會意識到她的目的。 畢竟小郡主可是她懷胎十月親生的, 又是她最大的依仗, 誰會拿自己的命根子去冒險,就是為了對付晉王妃。 甚至連晉王妃都沒有想到。 恰恰是她為了合上最后一環(huán),徹底暴露了她的意圖,讓之前的一切都顯出幾分刻意與別有心機(jī)起來。 本來小郡主發(fā)疹子就有些莫名其妙, 蘇奶娘又不傻,萬萬沒有明知蟹是大忌,還明知故犯的。若說她是為晉王妃唆使, 倒也能說得過去, 可問題是晉王妃是如此蠢笨之人嗎? 大明其白用自己塞過來的人, 去干如此見不得人的事,難道不是該暗中收買胡側(cè)妃的人來做下此事,才最具有說服力? 這出戲從方一開始演, 確實有些唬人, 畢竟?fàn)砍渡狭诵】ぶ?,小郡主?dāng)時的情形又那么可怖,幾乎所有人都不免心神大亂??傻搅舜藭r, 小郡主雖情況嚴(yán)重,但有劉良醫(yī)在,并無性命之憂。當(dāng)鎮(zhèn)定回籠,該回歸的理智也回歸了,似乎有些事情并不難看透。 穆嬤嬤眼神意味深長起來,晉王眸光閃了一閃,依舊還是一貫的面無表情,卻是往后靠了靠。 那邊胡側(cè)妃還在哭訴著,似乎并未發(fā)現(xiàn)自己的目的已然被人洞悉。也許她即使知道也不怕,因為這場局并不好解開,她既然敢安排出這一切,就定然不會留下任何把柄。 而這邊,心緒千思百轉(zhuǎn)后,晉王妃上前一步道:“還請殿下明鑒,妾身就算再笨,也沒笨到拿自己安排的人去干這種事的地步?!北绕鸷鷤?cè)妃的做作,顯然王妃的態(tài)度更為光明磊落。 胡側(cè)妃冷笑反駁:“說不定王妃恰恰利用的就是這點,覺得誰也不會懷疑到你身上,所以才會安排下此事。燈下黑的道理,大家可都清楚?!?/br> 晉王妃不退不讓:“那又有誰知道,胡側(cè)妃不會因為想對付本妃,就特意拿了小郡主當(dāng)手段?不是本妃說你,胡側(cè)妃,小郡主這么小,你就不怕有個萬一,就不怕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 晉王妃太冷靜,說話又一針見血,讓胡側(cè)妃霎時變了臉色。 她以帕掩面,哭訴了起來:“王妃怎能如此污蔑妾,小郡主是妾懷胎十月,一腳踏入鬼門關(guān)才生下的。誰會拿自己的親生孩兒去當(dāng)手段去害人?會有這樣心思的人,若不是心性惡毒,就是自己生不出孩子,體會不到當(dāng)娘的心情。養(yǎng)兒方知父母恩,那是寧愿虧了自己,也不愿虧了自己孩兒…… “殿下,您可要為安榮做主啊……” 胡側(cè)妃哭訴之余,竟指桑罵槐說晉王妃生不出孩子,這不是明擺著指著和尚罵禿驢!晉王妃的臉色當(dāng)即就難看起來,她脊背挺直,緊抿著嘴角:“妾身實在沒有必要做出這種事情,還請殿下明鑒。” 晉王緘默不語,似乎在思索著什么。 胡側(cè)妃緊追不舍,又甩出一計殺手锏:“既然王妃咬定了是妾無故冤枉你,那我們就讓這奶娘說說,她到底是受了誰的唆使,才會干下如此喪心病狂之事。” 矛頭終于再次指向瑤娘,這個結(jié)果似乎并不讓人意外。 胡側(cè)妃想將罪名扣在晉王妃頭上,晉王妃肯定不能坐以待斃,而瑤娘大抵就是所謂的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典型。 臉色慘白的瑤娘苦笑,她就知道會是這樣的情況,所以即使明明暫時似乎沒自己的事了,她也依舊沒放松神經(jīng)。 果然來了! “你可要想好了,可千萬莫受人蒙蔽,要知道暗害小郡主可是掉腦袋的大事?!焙鷤?cè)妃看著瑤娘,眼中威脅之意十分明顯:“但倘若你道出實情,殿下想必會念你事出有因,為人所迫,饒了你的性命?!?/br> 幫著王妃不但討不了好,反倒會沒了性命,相反若是‘道出實情’,不但能換來她的另眼相看,晉王也會庇佑她。 晉王可是整個晉王府最大的人。 這個選擇似乎并不難選,哪怕瑤娘真是為晉王妃所指使,胡側(cè)妃也已經(jīng)幫她掃去了后顧之憂。只要是不蠢的,都知道該如何選擇。 瑤娘看向晉王,這是自打晉王來后,她第一次直視他。 她也不知自己為何會想看他,可就是想看他一眼。 他肯定是會向著胡側(cè)妃的吧,可她卻做不出昧著良心胡亂攀扯之事。且瑤娘心中也有一份堅持,她清清白白的,憑什么就得自潑污水,就為了成全胡側(cè)妃的某些私心? 很多事情似乎并不難選擇,可也總會有許多人很容易忽視一個問題,那就是良心、清譽(yù)、堅持與底線。 也許有些人并不在意這些,說丟也就丟掉了,可對于有些人來說,這不亞于是性命,這是做人的根本。 晉王狹長的眸子瞇了起來。 瑤娘垂下頭,“奴婢不懂側(cè)妃娘娘說的意思,這整件事奴婢覺得很冤,那蟹黃包奴婢并沒有吃過,這剩下的蟹黃包也不知為何會出現(xiàn)在奴婢房里。” “好你個大膽奴婢,事到如今還敢狡辯!”胡側(cè)妃柳眉豎起,勃然大怒:“給我拉出去打,打到她說為止!” 頓時就有人擁了上來,想拉著瑤娘下去。 晉王妃袖下拳緊握,瞳孔一陣陣緊縮。 她當(dāng)然也意識到胡側(cè)妃想屈打成招的陰險用心,可她卻什么也不能做。但凡她開口為對方說一句話,就是應(yīng)上了這蘇奶娘是她指使的。